便借着灯辉拆开了如会送来的那封信,信上内容十分简单,说的是往后三天皆是施药大会的日子,衣轻尘可以在不暴露行踪的前提下到处逛逛,三日后亥时前往渡口,届时沉生会命人在那处接应衣轻尘。
此外便是抱怨那无脸鬼一入宗门便到处惹事,弄的全宗门上下劳心劳神,早知在阎王庙附近便将她解决了诸如此类。
衣轻尘看罢,将书信重新叠好放入怀中,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夜色,眼见着街道上人流渐少,不少摊贩也不再吵嚷,衣轻尘便放下窗户准备回去睡了,不想手方才搭上窗框,便听见头顶的瓦片上有人飞奔而过的声响,衣轻尘愣了片刻,终不欲多管闲事,便将窗户放下躺回了床上。
不待他合眼,窗户便自外头被人敲响,衣轻尘吓得一震,赶忙睁眼,凭借着屋外的火光,他能清楚的瞧见那人是倒挂在窗户外头的,一头长长的发丝垂挂下来,显得十分可怖,见衣轻尘不肯开窗,那人便又颇有节奏地敲了起来,一面敲一面呼唤道,“公子,公子......”
是个女人,语气十分迫切,似丢了甚重要物事。
夜已深了,衣轻尘不欲窗外这人打扰到沈老板歇息,纠结片刻,还是将窗户打开了,然窗外空空荡荡,并没有所谓的倒挂之人。
衣轻尘思索着会否是谁的恶劣玩笑,正欲放下窗户,不想只一眨眼,便有一个脑袋从屋顶猛地探了下来,一双大且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衣轻尘,衣轻尘被吓得下意识朝后跃开几丈,再抬头时,方才看清这所谓的眼睛不过是蛾子羽翅上的花纹。
这无脸鬼试着从窗户挤入屋内,奈何沈老板家的窗户太过狭小,连半张人脸都容不下,无脸鬼试了片刻,甚至不惜将手伸了进来。衣轻尘退到房间的另一边,目光警惕地盯着无脸鬼手中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不想这无脸鬼挤了片刻,眼见无法进来,便退回了屋顶,又一串脚步声远去,短暂的寂静过后,楼下竟是传来了门锁被拨动的声响。
衣轻尘吓得一个激灵,当即冲到楼下,眼见那匕首的刀刃自门缝中穿过,正在努力地将门栓上挑,动静亦是不小,衣轻尘想了片刻,便将桌椅搬来堵住门板,顺带着将已被挑上一段距离的门栓按下。
那无脸鬼眼见前功尽弃,竟是拼命地将匕首往门板上扎,想法之疯狂,动静之大,竟惹得沈老板从梦中转醒,披了件衣裳从门帘后转出,瞧见店门附近一片狼藉,衣轻尘正坐在桌案之上,便一脸莫名地问道,“你小子夜游了?”
衣轻尘忙将无脸鬼之事与沈老板交代一通,沈老板听罢亦很莫名,“既然原先是在药宗,怎又寻到我这儿来了?”
衣轻尘死命堵着门框,“我也不清楚,沈先生我们该如何是好?”
沈老板只将身上的外套紧了紧,皱眉思索,“照理说这玩意从阎王庙追你们到此,应是有甚目的的,她目标莫不是你?”
衣轻尘也不太能确定,“听闻近来药宗也受了这无脸鬼的袭击,或许她们的目的不止一个......”
沈老板从柜子里翻出把桃木剑抛给衣轻尘,“别想了,照她这么闹下去,一会定会将捕快给我闹来,我这儿的生意可不能叫衙门的人看见......”
说罢,整个人便缩进了一个半人高的柜子里,叮嘱衣轻尘道,“那剑借你,你一会将门打开,把她引走再回来,这药铺可是我吃饭的家当......”
说罢合上柜门,任凭衣轻尘如何呼唤都不肯再出声。
衣轻尘低头看了眼手中轻得仿佛一掰便会折断的桃木剑,咽了口口水,奈何眼下再无甚旁的法子,思来想去,只得照着沈老板说的法子办了。
缓缓将桌椅挪开,抬起门栓,临开门的一瞬间闪身一避,直直躲过那无脸鬼奋力刺来的一剑,借着无脸鬼晃神的空档跑出门外,质问那无脸鬼道,“你家主子究竟想要作甚?”
无脸鬼似未听见一般,只挥舞着匕首追了出来,衣轻尘沿着无人的街道逃跑,无脸鬼在后紧追不舍,眼见将要跑入还有些许路人、摊贩的大道,衣轻尘顾虑到这些人很可能会被疯狂的无脸鬼伤及,便转入了一条小巷中,然小巷之后仍是一处还在交易的街市,衣轻尘只得折回巷中往另一方向跑,一来二去,竟是逃至了城外。
等衣轻尘再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方才缓缓止住步子,停下来喘息,环顾眼下的处境,右手边立着一块石碑,上头赫然书着苍劲的“灵山”二字。看来不知不觉中,他似已跑到了灵山脚下。
第71章 潜入药宗
衣轻尘走至石碑下看了片刻,有些恍若隔世的熟悉感,还想继续追忆有关这块石碑的过往,一抹刺眼的灯笼光辉刺入眼中,衣轻尘抬手遮住眼眶,听见不远处有人道,“又是个偷药的贼人?今夜第四个了吧?抓住他!”
衣轻尘思及眼下被抓定会被带去长老或是高位弟子跟前审问,而不论是长老还是沉字辈的弟子,基本都是见过自己容貌的,所以决不能碰见。当即脚下生风,眨眼便蹿入了林子,三两步上树,匍匐于错综交杂的枝叶之间,那些个巡山弟子在树下晃了片刻,嘀咕了几句“逃得真快”诸如此类的话便也离开了。
衣轻尘在树上候了半晌,再候不到人来,便从树梢跃下,欲意折返,不料还未从灌木丛中走出,便撞见了无脸鬼捅死那两名巡山弟子的画面,无脸鬼杀了二人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警惕地环顾起四周。
衣轻尘赶忙蹲下隐藏身形,待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远处传来其它灵山弟子的说话声,“咦,这处不是如数师弟他们负责的地界么?人呢?不会又偷懒去了吧,哎,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偷懒,宗门内都乱成那样了......”
“哎,师兄息怒息怒,许是走到别处去了吧,我等再去找找。”
待得动静彻底消失,衣轻尘方才缓缓探出脑袋,直到确认十分安全以后,方才从灌木丛中走出,走到无脸鬼捅死那两名弟子的地方,从袖中摸出一把火折子点燃,发现这处的地面上正淤着一滩黑血,黑血勾勒出一个蜷曲的人形,正被土地缓缓吸收着,若不细看当真难以看出痕迹,且这黑血并无甚古怪味道。
衣轻尘蹲下身,捏了把土于鼻前轻嗅,只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比切菜割到手时流血的腥味还要浅薄。
“呵呵,衣白雪......”一道女人声自风中传来,而这阵夜风来自身后,衣轻尘当即起身转过头去,却只隐约瞧见浓浓夜色中,一道黑影窜入林子消失不见了。
衣轻尘心中打鼓,辨不清来人是善是恶,也不敢轻易尾随,安稳起见,便择了来时的路准备回去,不想方才走出几步,那道黑影便又在不远处呼唤自己,“衣白雪......”
衣轻尘犹豫片刻,终还是朝黑影那处迈开步子,黑影便引着衣轻尘一路上山,每每衣轻尘想要中途放弃时,黑影便又会在不远处呼唤他的名号,待衣轻尘将要追上那道黑影之际,亮如白昼般的光辉映入眼帘,他竟已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药宗外围,而那黑影也已消失不见。
衣轻尘隐约觉得有股子阴谋的味道,可既已来到了药宗,再空手而归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多少也该弄明白药宗门内究竟发生了何事。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衣轻尘飞身上墙,自琉璃瓦铺砌的墙头一路寻去,灵活地避开巡逻的守卫,只凭借着不甚明晰的记忆往司礼殿方向寻去。
在衣轻尘的记忆中,药宗坐拥三十三座山头,其中七大峰以长老字号命名,四大司仪殿各占一座,另外二十二座或用以闭关修炼,或用以培植草药,总之无一座荒废。其中沉生的司刑殿在西北的青灵峰,沉依的司礼殿则在东北的屠苏峰,两峰相距很远,中以吊桥连接,行走其上恍若步于云端,若是下望,多半会因腿软而举步维艰。
衣轻尘好不容易寻到了通往司礼殿的索桥,却发现索桥入口两侧有守卫拦着,四周又没有可以用来掩体的物事,偷偷摸摸上桥自然是不大可能了,正思索着该如何行进,正殿方向却传来一阵打斗声响。
那守桥的两名弟子你望我我望你,皆有些好奇。正巧有一名巡逻弟子从出事那处赶来,二人便赶忙将其拦住问询何事,那巡逻弟子便道,“就那无脸鬼,让守卫给撞见了,我等将她给打成了重伤,我这正要去与师尊通报此事呢!”
那报信的弟子跑走后,余下两名守卫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提议道,“要不我去瞅瞅?等我看清怎一回事再换你去看?”另一人则应答道,“行啊,快去快回,给我瞅瞅那无脸鬼究竟长啥样!”
衣轻尘坐在琉璃瓦上,听见二人的对话,只觉得有些好笑,守卫守成他们这样的,究竟能守住个什么东西?便从琉璃瓦上掰了块碎片下来,于手心掂了掂,指间蓄力抛出,正命中余下那名守卫的穴位,守卫应声倒下昏了过去,衣轻尘将他扶到一旁的角落内藏好,径直奔上了索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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