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依听了沉生的安排,面上有些不大情愿,“方才我见如英进了林子,大抵也是拾材料去了,我等便不必再去一次了吧?”
沉生却抓住沉依的手腕,催促道,“他一人哪能搬得动那般多?出于省时,我等也得去帮上一帮!”沉依虽仍不情愿,可终归不想与如英一直冷战下去,还是选择了妥协,随着沉生的步子纵身一跃,向林中赶去。
衣轻尘在崖上兀自坐了一会,日头渐大,直晒得人口干舌燥,衣轻尘起身理了理衣袍,也从崖上跃下,翩然落地,虽腿伤仍有些疼,但要施展轻功已无甚大问题了。
入洞去寻如会,彼时如会正坐在洞口的光亮处认真思索着图纸上的花样,连衣轻尘靠近都未注意,直到衣轻尘伸手指出图纸上的某一错处,如会方才回过神来,“是说怎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儿是怎衔接的,原是公子你画错了,那应当是何模样?”
衣轻尘便接过如会手中由断发捆成的毫笔,将两端楔子稍改了个模样,又在上头添了个柳师父自行创造的机关,如会看得双目发亮,钦佩地盯着衣轻尘,好似要将后者的脑子剖开一看究竟,衣轻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想的,是我师父所创,柳色青你可认得?江湖人称禅机先生......”
“禅机先生!”如会突然拔高了音量,眸中光亮更盛,“偃宗传奇之师,飞行偃甲经他手改造过后流入皇城,成为戍卫边疆的兵器,偃宗因此得到皇族支持,位份由此方得以药宗并肩,后来甚至想要研制人形偃甲,只是还未制成便退隐了,他原是公子你的师父吗?公子你可晓得甚人形偃甲的消息?”
衣轻尘被如会的热情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如会方才注意到自己确有些不知收敛,忙松开抓着衣轻尘的手,脸蛋倏地便红了个透。
衣轻尘倒也未有嗔怪如会,只是他虽为柳色青弟子,却未从师父那儿学来一星半点本事,委实有些辜负了这亲传弟子的名头,更不提去了解甚人形偃甲的事,便与如会如实道,“师父从未提过这茬事。”
如会因方才的唐突面红耳赤,眼下便有些不好意思接话了,衣轻尘觉得有些好笑,“如会姑娘你不是很喜欢偃甲么?为何又不愿提了?沉依也是,明明很爱对弈,却从不见她提过这些事。”如会闻言只将手中图纸摊开来震了震,目光有些失落,“只因我等生而为大夫,这类闲心自是越少越好吧。”
衣轻尘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人性如此,难以专注如一倒也常态,转而想起花沉池当真是一心求医的典范,不禁心生钦佩,便随口安慰了如会几句,又商讨起了制作偃甲的步骤。
待得二人将方案敲定,沉生、沉依并如英三人也将材料给悉数搬了回来,衣轻尘清点了遍,确认足够,方才与如会上手制作起来。
此番他二人要做出约莫二十只鹤来,压力巨大,且此事关乎众人最终能否脱出此地,更是不可分心,连与旁人说闲话的时辰都腾不出,沉依与沉生看了片刻,自行申请帮着做些简单的活计,比如将羽毛粘在木头上,将石块大小分类,如此一来二去,效率倒也快了不少。
与此同时,石林村口,一人正执剑站在牌楼下头,阴风拂过他雪白的衣角,将他的气息送入尸人鼻中,尸人尽数朝这儿走来,他却只冷哼一声,飞身而起,直直向山神庙那处寻去,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了深潭旁。
彼时断月正在此地安排无脸女们收拾行李搬上马车,瞧见来人,先是一愣,随之了然,“你,是来找衣白雪的吧?他很聪明,从我手下逃掉了,眼下大抵正与药宗的人在一块,沉生与沉依也是在的,你若想从他们手中将衣白雪带走,恐也不怎好抢吧,慕容公子。”
慕容千对于断月的说法并不如何动容,只在听闻衣轻尘成功出逃后稍松了口气,却也未表现在面上,只冷冷地望着断月,“渭城那处是怎一回事,我不过离开片刻,你等便动手了,是那天鬼老贼的意思?”
断月轻笑道,“护法的命令与职责互不干涉,互不过问,这一点你不该很清楚么?我怎会知晓渭城那边的事。说来......此物还你。”从身后的马车里寻出了千山雪交还慕容千,“你那宝贝哥哥落在这的,眼下便物归原主了。”
慕容千接过,将千山雪别在腰间,“夜萝呢?”
断月笑而不答,从容地指挥着无脸女搬运摆放盛放行李的木箱,慕容千看了半晌,了然断月的立场,便只留下了句,“不管是谁的命令,我都不会让你们伤害衣白雪。你们若是敢动他分毫,我定会叫你们后悔。”
说罢离去,徒留断月一人立在原地,望着倏忽不见的白影,缓缓从袖内抽出了那本花沉池的日记,无奈地长叹一声,终归未有翻开。
天鬼老道要她们做的事早便做完了,捉拿衣白雪不过是她自己的决意,眼下若是慕容千要插手此事,夜萝便很危险了。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林中接夜萝回来,“所有人听令,在此装车,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走动。”
“我去林中一趟,去去便回......”
说话间,一只蛾子落在断月肩头,断月默了片刻,倏而笑道,“终于找到了......”
第64章 恶贯满盈之人
青花布靴踩在泥泞的土地上,一步一响,徘徊在村内的尸人向两旁退去,让出一条道来,断月却看也不看,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村口那座高耸的牌楼,一路走去,遍地骸骨,她于出神间隙踩碎了一颗脑袋,只略微愣神,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溅在裙摆处的暗黄液体,道了句罪过,便又面无表情地朝森林踱去。
时至今日,她已是个恶贯满盈的罪人,所有人提及她的身份,都只有“离恨天”三字,都只有敬畏与恐惧。
再无人记得她曾为灵山二师姐的身份,也曾不惜一切救人于水火。然一步错,步步皆错,她已再无退路,如若可以,她也真的好想再回一次灵山,哪怕只在梦里,她也想再见一次青灵峰的鹤群,而非那些哭嚎呐喊着“还我命来”的冤魂们。
青灵峰是药宗划归给司刑的地界,由天玉长老管辖,但其间事务多为沉生直接处置,若非上达皇族的大事,皆少惊动长老,又因着沉生历来不如何正经的缘故,本应最是冷酷无情司刑之地,却终年环绕着鼎沸的笑声,鹤具灵性,偏颇喜爱此处,因而春来雪融,皆会来此择地置窝产崽,哺育繁衍。
司刑多是粗枝大叶的男子,并不会照顾动物,每逢此时,断月都会携人来此地轮番照看鹤群,缘由无非两点,其一是偷偷看上一眼那人练剑的模样,二来,则是为了能够在小鹤出生后第一时间采集蛋壳入药。
如此来得多了,一贯来无甚喜好的断月竟也迷上了那洁白的鹤羽,甚至于夜来入梦,幻想自己乘鹤而飞,遨游云海。
喜好这事,一贯来都很缥缈,却又有一些根据,比如沉生之所以爱剑,乃是因他父母的遗物里有一本剑谱,他为追溯素未谋面的父母的影子,参悟剑谱,却无心契合,练得上乘剑术。沉依父亲的遗物也不过是一本棋谱,一副残局,沉依从小便觉得父亲留给自己的残局里应当隐藏着甚信息,故而努力参悟,兴致爱好便也被引向了此处。
放眼整座灵山,未有个人喜好的,竟只有位在众弟子之上的自己与花沉池二人。他二人打小只知医道,因而心无旁骛,学业也较旁人精通一些,可换而言之,将此生都投入医道而无自我,倒也是一种悲哀。
断月意识到自己喜好白鹤后,一有闲暇便带夜萝去青灵峰看鹤。
彼时沉生也仰慕着断月,可他却有些大嘴巴子,注意到断月偶尔会偷看自己练剑,一时得意,逢人便说,一时间整座灵山都晓得了这件事,加之断月此番频繁出入青灵,便不免惹得门派上下流传着风言风语。
断月起初对此并不上心,直到某日天韵长老将她唤到身旁,叮嘱她道,“灵山讲究清修,你身为二师姐,更应做好榜样,门中已有了对你不利的风言风语,虽然为师相信你的人品,可你仍需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莫要让旁人抓了话柄。”
一番批评数落之下,断月便只得忍痛割爱不再去青灵。
只是万没有想到沉生却误会了断月的举动,只当是自己不经意间得罪了断月,想要道歉,却又不知该从何入手,四方打探之下得知了断月爱鹤,且无甚姑娘不爱珠宝首饰,又通过山下求医之人得知了点翠的手艺,一番串连之下,竟是想到了拔取鹤羽制作点翠首饰的荒唐举动。
结果恰在捕鹤之时被花沉池撞见,而此事恰又被花沉池带来的有心之人传到了长老们的耳内,沉生便被狠狠罚了一通。
然本应是沉生之过,可流言在门外弟子的铺陈渲染之下,竟是全变做了断月的过错,流言道沉生之所以这般作为,全是因断月指示,而沉生爱慕断月心切,才会犯下过错去拔鹤羽,要罚更应责罚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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