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即将崩塌,衣白雪用另一只脚勾住沉生的腰带,沉生凭此借力,学着衣白雪的模样去摸房梁,却被烫的嗷嗷乱叫,“这般烫手!衣公子你怎握得住的?你的手怎样了?”
衣白雪额头沁出冷汗,却强忍着摇了摇头,翻身跃上屋顶,却因腿伤未有站稳,只将慕容千护在怀中向下滚出一段距离,眼见将要滚落屋顶,终被追上来的花沉池给拦住了。
火海将屋舍化作废墟,一如天韵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慕容千将一切看入眼中,默默朝火海方向拜了一拜,希望夜萝得以超度。
古树下,花沉池在为衣白雪与沉生治伤,沉生周身被夜萝砍出三道伤口,腿根那处尤其深,深可见骨,一直往外头股股冒血,花沉池为他止血,他便鬼哭鬼叫,“这丫头真不是个东西,要是这刀再往上砍一些些,小爷我传宗接代的宝贝就没了!”
花沉池不欲搭理沉生,只为他简单止了血,便将纱布丢与他自行处理,转而检查起衣白雪小腿的刀伤。他将衣白雪的裤腿卷上,露出后者白而细的皮肤,伤口处已结了个半软不烂的痂,只稍花沉池用针轻轻一挑,便又开始冒血。
花沉池检查片刻,确认未有中毒,这才替衣白雪堵上伤口,又从药匣内取出个绿玉瓶子,从中倒出些粉末敷在衣白雪的腿伤并手掌上,沉生看在眼中,指着花沉池谴责道,“好啊,广寒散这种止痛神药,你竟是好意思给他不给我用!”
花沉池将广寒散收入匣中,看也不看沉生,只将衣白雪掌心的烫伤处好生包扎,“你此番可有立功?”此话一出,沉生立刻缄口了。
慕容千走至众人身边,小心翼翼地观望着衣白雪的伤势,却又不敢表现的太过关切,衣白雪同沉生调笑片刻,似是注意到慕容千的目光,便向他招了招手,慕容千犹疑片刻,终还是走上前去,坐在了距衣白雪一拳之隔的地方。
衣白雪腾出手来将慕容千好生圈在怀中,一通安抚,“莫要再生雪哥哥的气了可好?哥哥知道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瞒着小千了。”
通过衣白雪的解释,慕容千才后知后觉,原来早从沉芷死后,衣白雪与花沉池便设计布下了个引蛇出洞的局。衣白雪通过与花沉池的交谈确定了食髓教此行的目的:灵山起死回生的秘术。
然秘术由花沉池所持,除他本人外谁都不知藏于何地,因而在弄清秘术所在之前,那群食髓教徒定不会轻举妄动暴露行踪,可是小翠沉芷兰儿接二连三的死又让衣白雪觉得此事应当不仅仅是盗窃秘术这般简单。
在衣白雪的认知里,凶手杀害三人分别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令衣白雪不得不怀疑隐藏在药宗内的食髓教徒远不止一人。
同时衣白雪也注意到沉生在提到断月与夜萝时的态度十分犹豫,说明沉生其实知晓部分内情,也怀疑过断月与夜萝,而这恰恰说明连对断月包容最多的沉生都怀疑了她,断月的嫌疑应当已经超出了沉生对她的信任。
衣白雪以此突入,想要试一试断月的立场,不想计划还未实施,怪物便突然在梨花林中对慕容千下手,这委实是个意外,却也成功激怒了脾气惯来极好的衣白雪,还将怪物是夜萝的身份彻底暴露,逼的断月不得不以寻死来证明自己其实是被逼无奈。
断月假死之后,衣白雪特意请求花沉池让沉生去处理尸首,他赌断月不会真的寻死,应该还有下步计划,若是让花沉池去处理,断月必然晓得自己的假死之法瞒不住大师兄,若是逼得急了,鱼死网破也未可知。
而沉生是眼下最能令断月卸下防备之人,由他前去处理才能使断月露出更多破绽,因而在看见沉生处理尸首回来后,手中攥着那根翠玉额饰时,也未多过问。
后来沉生主动交代他处理尸首的方式不过是将断月尸首与沉芷尸首放在同一间房中,想要事后带回灵山下葬,衣白雪知晓后便刻意嘱咐花沉池减少那间院落巡逻的弟子数量,却也不要减得太过显眼,若是听见奇异声响,直接无视便是,如此一来他等便可静观断月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衣白雪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便是沉生所说沉芷出事那夜曾听见沙哑的嗓音,这必然是寻找杀害沉芷凶手的重要线索,而纵观所有弟子,其中嗓子有问题的,便是那夜去寻慕容千的沉殊。
这般想来,衣白雪便又注意到了沉殊话语中的漏洞,在沉殊的叙述里,沉芷是突然间跑出屋子的,彼时沉依与其他二人都在场,她三人便追了出去,可是在沉依的说法中,沉芷逃走时她三人正去别的屋子里拿棉被冲汤婆子,回到屋中才发觉沉芷不见,这般想来这两种说法间便出现了一个时间差,那便是在沉芷逃走与沉依回屋的这段时间里,沉殊究竟在何处?
依着眼下这个结果来看,怕是慕容千跑走时沉殊并未立刻追上去,而是杀了沉芷分尸后再去追的,一路上顶着沙哑的嗓子不停呼唤,这样便能营造出一种自己确实是一直在苦心寻找慕容千的假象。
不过令衣白雪万万没有猜到的便是人心。
他原以为揭露沉殊会比揭露断月还要难些,因而甚至想好了届时与她动手逼她使出武器的打算,结果不想她竟是提早出手,且在临死前从夜萝手下护住了沉依与慕容千。
而后发生的事慕容千也看在眼中,眼下夜萝会否死在这场火中仍是未知数,只是她害了那般多人,便是侥幸未被烧死,也定会被花沉池予以了结。
火光映衬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庞,飞灰于天际弥漫,慕容千愣愣地望着此刻眯眼而笑的衣白雪,眉眼弯弯当真好看,慕容千就这般痴痴地看了许久,久到衣白雪伸手在他面前晃悠,才将他的思绪唤回,“想什么呢?”
慕容千将脑海中自有记忆开始便与衣白雪相处的一点一滴细细品味,才发觉自己当真忽略了太多东西,他其实并不了解衣白雪。虽是这般作想,但面对衣白雪那张风流面相时,却还是换了个口吻,“在想......雪哥哥当真聪明。”
第31章 衣白雪之死
桌上酒水微凉,檀香将将燃尽,慕容千斜倚扶手,用右手托着脑袋,抬眼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衣轻尘,“我累了。”
仍在专心等候下文的衣轻尘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慕容千是不打算继续往后说了,“这便结束了?”
慕容千乖巧地点了点头,“结束了,我饿了。”
衣轻尘扶额苦笑一阵,竟是无言以对,只得提起筷子往慕容千碗中夹菜,“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不大清了,但那场走水似乎有些印象,后来夜萝如何了?”
慕容千夹起一片糖藕优雅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咽下后仍不忘用手帕擦嘴,全程举止合乎礼仪,想来他与衣白雪作别后当是被送入了大户人家好生教养。
衣轻尘也晓得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便也不再追问,直至二人将盘中饭菜扫去大半,慕容千才回复衣轻尘的问题,“这次夜萝确然是死了,尸首是由沉池长老亲自验的,至于断月,彼时我不在场,与她交战之人唯有沉池长老,沉生与雪哥哥你,所以我也不能给出确切回答。”
衣轻尘握箸的手顿了顿,脑海中闪过几个片段。
起初自己只是拼命地在山道上逃跑,跑到一片林子跟前时,四下已再无追兵,正欲坐下歇息片刻,断月却穿着一身麻布寿衣,从一株古树后走了出来。她手中停了只黑色的凤蝶,面上噙着无奈的笑意,“衣公子,将书信交给我,我可以放你活着离开。”
自己却回她道,“你果真未死。”
她叹了口气,“抱歉。又骗了你们。”
凤蝶翩然落在自己肩头,翅膀扑闪了番,晶莹细碎的绿色粉末四散开来,自己下意识屏住呼吸,身后却有一只手掌伸来,十分干脆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凤蝶被那人的动作惊飞,断月也着实吓了一跳,“大师兄?怎么会......”
花沉池瞥了身后垂着脑袋的沉生一眼,淡淡道,“这件事,便在这里了结吧。”
自己抬眼去看花沉池面上的神情,没有波澜起伏,眸中却隐隐有悲伤的意味,他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自己却没有像花沉池与沉生那样,同断月有那般深刻的感情,故而挣开花沉池的手,拔出匕首问断月,“你为了这将人变作妖物的术法,背叛师门,与天下为敌,值吗?”
断月抬手接住凤蝶,“现在说这些,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垂眸看着花沉池,“大师兄,我下药的本事确实没你厉害,甚至还无法摆脱媒介,可这并不代表我会什么都不做由着你们来抓......”
“虽我姐妹二人皆是以蝶为媒,可我到底是姐姐......”
“......还是灵山的二师姐。”
“自是要比夜萝厉害些的。”
“你们觉得......你们能在这片林子里,抓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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