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衣轻尘有些措不及防,虽说他早便有过随军讨伐的经历,且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日期突然临近,还是令衣轻尘莫名紧张了起来。
独孤先生见状,将折扇收起,抵着面具,问衣轻尘道,“衣公子,可容在下一问?”
衣轻尘点了点头,独孤先生便道,“十年前,公子你是为何要随军讨伐食髓教呢?”
衣轻尘愣了片刻,方才去回想当年的理由,“当时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想帮长公主夺回鲛珠,想给木头搭把手,想去见一见小千,想给村子报仇......”
“那现在呢?”
“现在?”衣轻尘低头思索,却发现自己想出的答案竟是与十年前出奇的相像,一时有些不明白独孤先生问这个问题的缘由。
独孤先生看着衣轻尘的反应,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阵,而后轻笑出声,“劫,终归是劫,你们以为躲过了,可十年一个轮回,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衣轻尘听得似懂非懂,“劫?是指......”
独孤先生便用折扇指着衣轻尘道,“你......死过一次对吧?你的寿数早在十年前便已尽了,可他......”又指着花沉池,“强行动用起死回生之术将你的魂魄留在人间,这已经触犯了神魔与人界的禁忌,虽然你们感受不到,但是天命如此,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衣白雪,你此行,恐难活着回来。”
第136章 一醉方休
衣轻尘被独孤先生的气势逼的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而后怔在原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花沉池望着独孤先生,冷声道,“你怎知道的?”
独孤先生轻笑道,“经验之谈。所以衣公子,你确定还要离开渭城吗?”
衣轻尘下意识便要答“要”,花沉池却先一步与他道,“留在渭城。”
衣轻尘与花沉池对视僵持道,“小千在那儿。”
花沉池合上双眼,无奈地叹了一声,“我替你将他带回来。”
“仅凭沉池君的话,恐不大可能。”独孤先生摇着折扇插嘴道,“毕竟在那孩子心里,除开衣公子外的所有人都是敌人,绝不可能手下留情。在下粗略算了算,南行军队就算能够取胜,到最后至多也不过留下三成,沉池君,你能保证自己在这三成中吗?”
衣轻尘质疑道,“为何是三成?我们的人数明明较他们多出那般多。”
独孤先生闻言轻笑着叹道,“若在消息泄露前出其不意开战,许还能留下六成,若是放任他们撤回南疆......战事便又会变得不一样了。”
衣轻尘心中万分纠结,连花沉池的劝阻也听不进去了,只闭目将十年前剿灭食髓教的经过走马灯般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他从不畏死,也没想过要独活,如果花沉池涉险,他又岂能在渭城偷安?
更何况慕容千还在南疆。
他知道的,慕容千是食髓教护法这件事,他从很早以前便觉察到了,只是一直未敢面对,他以为慕容千见到自己后,会稍稍放下些执念,自己也可以慢慢化去他心底的仇恨,可他还是太不了解那个孩子了。
到头来,只换来他一句,“我要为你结束这个乱世。”
“小千,他想以什么方法结束这个乱世?”衣轻尘突然张口去问独孤先生,独孤先生倒也没想过衣轻尘思索这般久,开口竟是会问出这么一句,只抵着面具轻笑道:
“皆杀之。”
衣轻尘愕然地睁大眼睛,独孤先生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衣轻尘面上的惊色,轻笑着解释道,“实不相瞒,十年前衣公子的死给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以至于回到南疆后有段时间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蜷在墙角念着‘雪哥哥’三字,即便入睡也会很快被噩梦惊醒,镇南王无法,这才在四大家族后辈聚集授业的日子里顺道寻了在下,希望在下能够开解开解慕容公子的心结。”
“后来,和慕容公子交流了一段时间,在下发现......”
衣轻尘追问道,“发现什么?”
独孤先生便道,“在下发现,他脑中的想法十分偏激,以致于很难相信身旁的任何人,在下推测这应当是与儿时经历有关的,慕容公子小时候,应当没少受人欺辱吧?”
衣轻尘摇了摇头,“不可能,我一直护着他。”
独孤先生了然道,“那就是公子你没少受人欺辱咯?”
衣轻尘闻言愣住了,独孤先生便更加确定了这个答案,“正因如此,在回到镇南王府后,他对待府中的任何人,哪怕镇南王本尊也很拘谨,全然看不出有血脉牵连。再加上四大家族内部......呵,勾心斗角吧......他是被突然寻回来的嫡位,自是被针对的紧。”便又将折扇摇了摇,轻笑道,“公子你同他相处时,应当感受不到这些吧?”
衣轻尘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我从未想过......”
独孤先生慨叹道,“‘玉面飞狐’......脸谱换的多了,便连自己都能骗过了......”
花沉池往衣轻尘身侧靠了靠,挨着后者有些瘦弱的肩膀,低声道,“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够好了,只是没法约束他的想法而已。”
衣轻尘冲花沉池露出个苦涩的笑容,与独孤先生道了声谢,谢他肯将这些告知被蒙在鼓里的自己,而作为这一切的回报,衣轻尘给出了众人一个最为肯定的答案,“南疆我会去的。”
独孤先生闻言仍只摇晃着折扇,好似一切早在他的预想之中,好整以暇地笑道,“那么接下来的路,还请衣公子多多关照了。”
从营地回去柳师父铺子的路上,有很多车马正在装载货物,路过药楼时,便见不知何时被放出来的黄老板正在往一辆马车上搬运药材。黄老板见到衣轻尘,极为谄媚地笑了一笑,衣轻尘便很客气地回以一笑,而后擦肩而过,没有说一句多余的闲话。
花沉池静静地跟在衣轻尘身侧,淡漠地看着街上罕见的热闹景象,明明是将要出征,从未经历过战事洗礼的渭城人却似在筹备灯会般开心,只东一箩筐西一包袱地捐赠着物资,并不时笑问车上的士兵何时归家,士兵们被周遭的气氛所感染,原本肃穆的面容也绽出了一抹笑意,“说不准啊。”
在这样热闹的街市中穿梭,凭生多出了一抹不真实感。
衣轻尘走走看看,不时望望身后的花沉池,路过衙门对面的凉菜店时,突然停下步子走了进去,指着柜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凉菜问花沉池,“有什么想尝尝的吗?”
花沉池面对珍馐都无甚兴趣,更不提这些普通菜式,便问衣轻尘,“你喜欢哪样?”
衣轻尘指着其中一盘道,“虽然我不怎么爱吃骨头多的肉食,但他们家的鸡爪真的非常好吃......老板,这个,对,买五钱,再烫两壶酒。”
提着打包好的鸡爪和酒水,衣轻尘又携着花沉池绕了个远路,踱去了丹青长街的洛河书院书苑,经过上次鬼面郎君的洗礼,整间书苑已经彻底空了出来,并莫名传出了闹鬼的传闻,眼下时辰尚早,书院位置偏僻的很,也无甚行人,衣轻尘便在书院前的石阶上坐下,将鸡爪一摊,酒水一开,指着身旁的空位与花沉池道,“木头,坐吧。”
花沉池坐到了衣轻尘指着的那处,眼睁睁看着衣轻尘仰面灌下了一大口酒,有劝阻的心思,到头来却还是随他去了。
衣轻尘一口气将酒水灌了半坛,酒嗝刚过,整张脸便热了起来,连脑袋也不如何清明了,却仍强撑着同花沉池道,“你也喝啊,别只我一人喝......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这般做了,寻一处风景好的地界,就你我二人对饮......嗝,就是一直没找着机会......不对,其实机会很多,我总想着以后以后,便一直拖着了......嗝,你看看这儿,虽然风景不如你的霜降峰,但好歹没有甚闲人,你便陪我喝一盅吧......”
花沉池将另一壶酒拿起来晃了晃,问道,“若你我都醉了,一会怎回去?”
衣轻尘便道,“回去什么,不回去了!就一晚......一晚便好......”
花沉池听罢,果真将酒起开,贴着唇优极雅地抿了一口,却换来衣轻尘的一顿嘲笑,“这是酒,你以为是茶嘛......哈哈哈哈......”说着又仰头咕嘟咕嘟大口下咽,花沉池只默默地看着。
直到衣轻尘将一坛饮尽,整个人瘫倒在石阶上,双目空空地盯着天际的流云时,花沉池统共也才抿了三口。
“木头......”躺着躺着,衣轻尘突然出声唤了花沉池一句,花沉池转过头来,衣轻尘便翻了个身,侧卧在石阶上,笑道,“你从未唤过我的名字呢。”
花沉池夹带着笑意回道,“你不也一直唤我‘木头’?”
衣轻尘合上眼轻笑了笑,坦然道,“沉池?耀木?你希望我唤你哪个?”
花沉池将酒坛放下,伸手拭去衣轻尘脸颊上蹭到的灰,轻声道,“唤你喜欢的那个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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