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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子 (刀叨叨)


  房门打开,初霁正侯在门外,他见李御医出来得这么快,不无忧虑地问道:“李大人,我家公子没事吧?”
  李御医笑笑道,“瞧你家公子气色就知道一定不错。”说到此处,他猛地意识到,又转回头认真打量向荣雨眠,稍稍正容问道,“荣公子这是刚过了情热期吧?”
  其实荣雨眠情热期过得乏善可陈,但愣是被这个问题问出了一丝旖旎销魂,当事人正不知如何回答,初霁已抢先道:“是啊,李御医,才过两日,近日公子是不是有什么需特别注意的?”他认真问。
  李御医不假思索答道:“其实也不要紧,不过,原本的药方这两日可以多加一味衔黄,只需两钱,有安神补气的作用。”
  听着眼前两人的对话,荣雨眠终于看个明白:他们三个人之中,就他的思想不太健康。
  “我晓得了。多谢李御医。”初霁特别用心地低声背诵了两遍“衔黄两钱”,然后抬头道,“李大人,我送您出去。”
  待初霁送走李御医返回,荣雨眠已自行换上外出的衣裳,站在门口等初霁。
  见状,初霁疑惑地快步走近,分外好奇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而且,你什么时候会自己穿衣服的?”
  荣雨眠没好气地睨了对方一眼:“我会胸口碎大石,你会吗?”
  说到此事初霁立即兴奋起来,介绍道:“公子,我现在已经能徒手捏碎核桃了!”
  荣雨眠果断结束这一话题。“初霁,陪我出一趟门。”
  “哦。”初霁很快应道,“我帮公子披一件披风。公子,我们去哪儿?”
  “御影卫的指挥所。”
  “公子有急事找晟王殿下?”
  “没有。我就是去接他回家。”
  2
  逼仄狭窄的巷子尽头,黑瓦白壁高高耸立。在转弯之前,眼前尽是皇都的热闹喧哗,而一入了小巷,立时如同来到另一片天地。
  荣雨眠租的马车缓缓朝牌匾上空无一字的黑色大门行去。车夫很是小心,他自然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远远便停下车来。“这位公子,我们就将车停在这儿吧?”
  荣雨眠觉得,马车停那么远反而显得行迹鬼祟,但无论如何,他自不便强迫胆小的车夫前行,姑且只能同意。
  不出他所料,他们停下没多久,指挥所门口的守卫便提着刀走过来。“什么人,鬼鬼祟祟将马车停在此处?”
  坐在车厢边沿的初霁赶紧解释道:“官爷,我们是来接人的,不是什么歹人。”
  面对这一说辞,守卫眼中怀疑愈甚,走近后他警惕朝被掀开帘子的车厢里查探。待见到坐在其中的荣雨眠,他微微讶异地多瞧了两眼,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原本强势凌人的气焰变得谨慎不少,语气也客气起来。“你家主人姓什么?”他问初霁。
  “我家公子姓荣。”光明磊落的初霁回答得随意,他没想到这一句立即换来对方骤变的态度。
  “荣公子,卑职职责所在,有所冒犯还请恕罪。”守卫毕恭毕敬向着马车行礼,不等荣雨眠回答,他很快又道,“卑职这就去通传晟王殿下,请荣公子稍候。”
  “这位大人请留步。”荣雨眠唤住对方,“晟王殿下忙于公务,我在此等候即可,不劳烦大人通传了。”
  守卫立即附和着点头应道,“还是荣公子考虑得周到。请荣公子稍安勿躁,按时辰晟王殿下正该出来了。”说着,他又恭谨朝荣雨眠行了礼,才重新回到指挥所大门口。
  指挥所门口共有两个守卫,方才一个过来查看,另一个则在门前戒备。后者自然瞧见这边的动静,对此他甚是疑惑,等查看的守卫走回去,他上前询问了一番。也不知前一个守卫说了什么,只一句,立即惹得另一个守卫频频朝马车的方向望来。
  荣雨眠不敢心存侥幸,他估计自己在御影卫里只怕已经“久负盛名”。大概大家都清楚之前赵拓明擅自回京,又连日缺勤为的是什么。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妲己,不然,这会儿他该已有自己的第一个江湖名号了。
  他正凝重思考,这时,有人从指挥所的大门内侧现身。
  眼下恰至酉正,如此准时走出指挥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影卫的第一把交椅赵拓明。
  赵拓明走出大门便瞧见马车前的初霁,于他,车厢中是谁坐着的是谁不言而喻。赵拓明不自觉扬起一丝微笑,快步朝马车的方向而来。荣雨眠心想着下车迎人又做作又肉麻,何必多此一举,可实际却不由自主地起身跨步走下马车。
  赵拓明在走近后低声问道:“怎么不命人通传?”
  荣雨眠说不出“给你惊喜”这种浮夸台词,他只能老实回答:“想吓吓你。”
  赵拓明忍俊不禁道:“你吓得我好欢喜,以后多吓吓我。”
  荣雨眠忍不住斜睨身前的人,心想都多大的人了,说这种浑话也不害臊。
  秋风在这时挟着落叶吹来,叶子尚翠绿,风中却已满是凉意。赵拓明瞧了一眼之前解下了披风的荣雨眠。“外头有些凉,我们先上车。”说着,他首先将荣雨眠扶上马车。
  两人上车坐定后,马车缓缓调头向晟王府方向而去。
  赵拓明瞧了眼荣雨眠所租马车有些陈旧的车厢内饰,他自然理解以租赁为生意的马车更注重外表的华丽,但他不理解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不用晟王府的马车?”
  晟王府的三驾马车有蟠龙纹饰,是皇子身份象征,严格来说,算不得晟王府上之人的荣雨眠无权使用。原本荣雨眠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只是,经元柳一事,任何小处他都不容自己再授人话柄,这与信不信任赵拓明无关,只是,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有些变化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不过,在赵拓明面前荣雨眠很难解释自己的想法,此时,他只是若无其事笑了笑,道:“说了要吓你,若用晟王府的马车,想必一早便有人向你通风报信。”
  赵拓明未必信了荣雨眠的说辞,但他在微顿后轻描淡写着缓声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马车转过弯来到一条石板路上。车轮碾过一块块石头,细小的颠簸伴随不绝于耳的咯噔声。荣雨眠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事实上,他有着正事要谈。
  “我听说在发现狼麻前,南方年年有流虫疫情,那时人们以为是时行乖戾之气致使疫病发作,所有人包括大夫都声称,得了此病必死无疑。但后来,狼麻被发现,自那时起,便再无人因流虫疫病发作而身亡。”
  面对荣雨眠突如其来的讲述,赵拓明难得一头雾水,琢磨不透这是在说什么。
  “因此?”他疑惑问道。
  “因此,”荣雨眠顺着这一句说下去,“尽管眼下李御医声称我的身体无法再经受妊娠至生产的过程,但我始终相信,也许日后会有什么灵丹妙药被发现,或者更好的手段,能令我顺利生产。”
  赵拓明终于明白这番说辞的来由,他抬眼注视向荣雨眠的眼睛,了然问道:“李御医来见过你吧?”
  无可否认的荣雨眠慢慢点了点头。
  赵拓明轻叹一声,无奈笑道:“看来大家都知道你我之间说话更管用的是谁,感觉所有人都在私下找你。”
  迎视向对方的目光,荣雨眠欠了欠身,在座椅上挺直了背郑重道:“你我说好,从此再无欺瞒,所以,你须相信:我不是在劝你改变主意。事实上,此刻我正在做的是告诉你我一直以来的内心想法:我想要将金孙生下来。上一次,我没能带他来到这个人世间,因为他我曾想过离开,但当我选择留下,我便决定,有机会我一定要引领金孙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
  3
  终于过了石板路的马车骤然安静。车厢里,有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赵拓明伸手轻轻放在荣雨眠搭在膝盖的双手之上。“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一直是你。”他低声缓缓道来,“只是,我本来以为最重要的应该是你的安泰健康,后来才发现,真正最重要的是你的意愿。我曾对自己发誓,不会再一厢情愿做些什么以为是为了你好——但结果,这么快我就故态复萌,什么都没同你商量过便去找李御医。”
  之前荣雨眠没觉得对方做错什么事,但这个人当真擅长认错擅长得过了头,他这么一说,连荣雨眠都觉得此事是他做得不对。
  “雨眠,你能原谅我吗?”赵拓明深深注视向他的眼睛问道。
  荣雨眠点头肯定回答:“所幸我特别宽容大度。”他正担忧自己没什么优点,不知怎么战胜赵拓明身边那些花花草草,眼下有这好机会,自然要表现自己的人格魅力。
  不想,他说得认真,赵拓明却听到失笑。
  “你笑什么?”荣雨眠立即警觉地问道。
  赵拓明想了想,不动声色答道:“我开心你原谅我。”
  敏锐如荣雨眠岂能轻易买账?“我们说好没有欺瞒,你却不说老实话。”
  赵拓明一本正经辩解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开心你能原谅我。要知道你那么小气,居然还能原谅我,我必定是得了老天垂青。”
  荣雨眠哪里不知道自己小气?只是,他没能料想到原来赵拓明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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