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初霁懂得规矩,可是,赵拓明与荣雨眠无人问出某个关键问题,他实在内心担心,顾不得被责骂,这时插嘴问道:“李大人,我家公子这红斑会消去的吧?”
李御医为难地摇了摇头:“此事实在难料。”
赵拓明继续问道:“雨眠现在服的药还能服吗?”
李御医肯定回答:“正因荣公子身子虚弱,病情稳定后老臣用的药方都是相当温和的草药,没有冲突的属性,定不会引起不良反应。”
赵拓明又想了片刻,待再无问题,他缓缓开口,结束这场看诊。
“有劳李御医了。”
初霁将李御医送出门去。屋子里,赵拓明走近床边。
“晟王殿下请止步。”荣雨眠立即喊停。
赵拓明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脚步站立在原地。“怎么了,雨眠?”
“还请晟王殿下保持距离。”荣雨眠解释道,“我怕传染晟王殿下。”
赵拓明想了想,低声问道:“你说这不是病,又为何怕传染于我?”
荣雨眠不假思索道:“并非只有瘟疫才会传染。人心也会‘传染’,德行也会‘传染’……业障,或许也会‘传染’。”
“这与业障没有关系!”从来语调镇定沉稳的晟王这一句话语中却有少见的气急。
荣雨眠不置可否地另起话题:“昨夜,我又梦见了金孙。他身上被火烧的伤疤正如同我身上的红斑。”
赵拓明不自觉皱眉道:“今晚我在这儿搭个床,就在你身旁,金孙若来见你,你就让他找我。”
“今晚我没有办法在这儿入睡。”
“你说什么?”赵拓明似乎被吓到一般,他脱口问道。
荣雨眠并未在意,径直说下去:“我想上山为金孙超度,一刻也等不了,现在就走。”
赵拓明想了好一会儿,他并不赞同荣雨眠的计划,但他的语气如同恳求:“你的身体还没痊愈,我们要不要再休养几日?”
荣雨眠淡淡反问道:“难道再多休养几日,我的身体便能痊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隔着床帐他都能看清赵拓明骤变的脸色,那一刻的苍白完全没有办法令他有一丝好受。
又过了半晌,赵拓明低声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山?”
“不用。”荣雨眠放缓语调解释道:“我希望连续为金孙祈福三日。晟王殿下贵人事忙,只怕也抽不出这空来。”
赵拓明犹豫着试问:“若我能抽出空来?”
“我依旧不希望晟王殿下跟随。无论是否会传染,眼下我这模样,并不希望面对晟王殿下。”
眼前的每一个问题赵拓明似乎都是费力想出来的,于是总要花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问出下一个问题。这一回,他更是在不知多久过去后才问道:“你会带与荣上山吗?”
只怕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对方早已在怀疑自己的逃离计划,这让荣雨眠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认定自己若离开,一定会带走与荣。
“与荣那么小能懂什么?而且佛门清净地,自然不能带着随时可能哭闹的与荣去。”
床帐另一边,赵拓明凝视着倚坐在床头的荣雨眠,他瞧了很久,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希望能念足三日的经,之后便返回。”荣雨眠神情不变地回答,他反问赵拓明,“所以,晟王殿下同意我上山了?”
赵拓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不想回答,但答案已经一目了然。
这时,他蓦地飞来一笔:“恰巧,我一直想着等你身体好些再搬迁。眼下,趁着你不在的这三日,我正好可以将晟王府搬到新居去,你回来直接去新晟王府即可。”
荣雨眠抬头望向分明怀疑他是否会回来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赵拓明再一次重复自己想要表达的句意:“我和与荣会在我们的新家等你回家。”
……赵拓明,你是想说我肯定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吗?
可是,荣雨眠知道,这不是赵拓明想要表达的。
赵拓明根本不敢保证荣雨眠还会回来,不然,他的语气中不会有那近乎绝望的焦虑。
3
最终,荣雨眠只带了初霁一个小厮,由四个轿夫将他抬上山朝青去。
晟王府并没有自己的轿夫,那四个轿夫是初霁找来的,想必与赵拓明并无关系,不过,这并不表示赵拓明的人就没有跟着荣雨眠。
赵拓明是御影卫的指挥使,手下尽是能够暗中监视跟踪的专业密探,他当然不需要派人明面上跟在荣雨眠的身边。相反,他的那些高手跟得再远,也能紧紧跟住荣雨眠,不至跟丢目标。
所以,要甩脱专业密探的跟踪,荣雨眠必须找到相当复杂的地形。这是荣雨眠选择上朝青山的原因。他听说皇城东门城外的朝青山山势险峻,山路错综,经常上山拜佛的香客有时都能迷路,综合考量下来,这是他相对最为有把握顺利出城并摆脱密探的方法。
眼下,他的计划已经实现一半。
无论是否骗过赵拓明,至少,赵拓明将他放出了城,并且,他也来到了这朝青山上。坐在轿子中上山的荣雨眠一路都在悄悄观察地形。他打算在三日祈福结束回程的路上实施脱逃计划。对于跟着他的密探来说,连续三日的密切监视任务下来,即便不至就此松懈,也至少会感到疲劳,那将是养精蓄锐三日的荣雨眠最好的时机。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在密探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尽可能熟悉此地地形。
恰好,初霁担心颠着大病初愈的荣雨眠,上山这一路不停关照,轿子只得缓慢而行,中途还停下来休息两回。荣雨眠暗中观察,大致定下了第四日回程是脱逃线路。待一行终于来到山上的寺庙,荣雨眠暂时收起所有的盘算与筹谋,将全部精力投入在接下来三日的活动之中。
接受唯物主义思想的荣雨眠自然是无神论者,可他也相信诚心能被感召。他在佛前跪拜,虔诚祈求,不为乞福,不为参悟,倾诉的对象只是他的孩子,他只求他的孩子能够与他一同获得宁静。
第二日,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着玉清寺。他在佛殿外等候多时,直至日暮时分,荣雨眠走出大殿。
见到对方,荣雨眠并未刻意掩饰疑惑,他走上前去主动致意:“奉公子,别来无恙。”
一向令人如沐春风的奉少波此刻神色却带着一丝凝重,荣雨眠与他都无官无职,他却莫名向荣雨眠行了一个大礼。“荣公子,恕我冒昧前来。”
荣雨眠不自觉担忧是否赵拓明出了什么事,有一刻他甚至宁愿赵拓明假装出了什么事来绊住他,不让他走。
“奉公子,有话但说无妨。”荣雨眠道。
奉少波并不急着开口,反而伸手往佛殿边的一处幽静小径比去。“多谢荣公子拨冗会见,那边有张石桌,请荣公子移步一谈。”
荣雨眠跟着奉少波来到僻静的花园尽处。
两人坐下后,奉少波很快开启话题。只是,他说出的内容出乎荣雨眠意料。
“大约在半年前,某日晟王殿下忽然问我,是否知道王望辋忘惘是何意思。”
被重提的旧事让荣雨眠一时百感交集。
明明恍如隔世,可当时的情景又却历历在目。
奉少波接着说道:“我思索很久,以为重要谜题,但最终,一无所获,为此我不得不请教晟王殿下,这句话有何深意。结果,晟王殿下轻笑道,他也不知答案,所以才问我。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不知也罢。”
虽然赵拓明不知道答案,但果然知道他。那句的确不是好话,是荣雨眠嘲弄对方风流的揶揄之词……其实,那不是嘲弄。在那时,荣雨眠就已经开始计较赵拓明那些风花雪夜韵事……
“我与晟王殿下相识多年,那段时间,我第一次能瞧得出他内心的喜悦。”奉少波缓缓道来,“生在皇家,晟王殿下少年老成,秉节持重,未及弱冠便已经瞧不出一丝少年心性。可那段时间,晟王殿下变得特别不一样。有一次他假意抱怨,实际得意的对我说道,你把他教坏,现在他在自己府中,总是在元柳面前表现得对江瑶月情深义重,在江瑶月面前总假装更偏爱元柳,他把自己这两个妃子给挑拨得斗成了一团。末了,他喃喃自语着说,省得令你不得清静。”
闻言,荣雨眠终于明白,为何当日自己陪赵拓明去荀王府赴宴,居然也没有引来元柳与江瑶月的同仇敌忾。
“可是没过多久,晟王殿下就改变了主意。”奉少波抬头远眺,细细回顾道,“那日晟王殿下忽然与我说,很快他将得不到元柳父亲元丞相以及江瑶月父亲江将军的支持,希望我能为他尽早筹谋挽回劣势的对策。兹事体大,当时我吃惊地追问许多——其实何需追问?他得罪这两位大人的最大可能就是与这两位大人的子女合离。而他为什么那么做?那唯一可能就是你。只是,偏巧遇上元柳怀孕,晟王殿下宅心仁厚,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也打算等孩子平安降生后再议,而为了让元柳与江瑶月相互牵制,也就暂时同时留着两位妃子。”
荣雨眠想说赵拓明暂时不动只怕是为了有更多时间准备,以防元丞相与江将军的反戈,但最终,他没能开口。赵拓明为他对付元柳的手段,明显是不惜与元丞相为敌,在这种情况下,荣雨眠如何忍心盲目否认对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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