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赵拓明未曾提过,这让荣雨眠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注意到他脸上并不明显的痕迹,并记挂在心。有这样的心意便已足够,他哪会责怪对方最终未作为?
“本来就没有什么可雪洗耻辱的。要知道,那日是我欺负了他,又不是他欺负了我。”
闻言赵拓明不禁莞尔一笑。“的确,欺负人是你的长处。”他缓和神色轻浅调笑道。
对此,荣雨眠挺当之无愧的,也就不必谦虚。
另一方面,向来谨慎的他虽然对太子决定皈依佛门的决定有所感叹,但他不得不提防对方是否暗度陈仓,或者枕戈饮胆。太子若欲东山再起,向文星自然是运筹帷幄的人选,想确认太子意向,或可看向文星动向。
“太子决定远离朝堂,他手下的门客去向如何?尤其是向文星?”荣雨眠问。
赵拓明素来机警敏锐,眼下荣雨眠只问了这么一句,他立即明白其中深意,思索片刻后,正容沉声道:“据说都已散去,回头我会安排人调查向文星如今的下落,并确认他接下去的行动。”
于公,荣雨眠自然不认为赵拓明应该轻易放过向文星,不过于私,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疑心导致赵拓明作出可能伤害向文星自由意志的行为。
“当日在太子府,向文星有心救我,几次劝阻被我激怒的太子,他于我可以说有救命之恩。”荣雨眠认真道,“若有一日他的确有所行动,希望你对他手下留情。”
赵拓明装模作样打量向荣雨眠道:“他救了你,我必会感谢他。不过,他为何救你?若见着他我须得好好问问。”
听得懂赵拓明刻意揶揄的荣雨眠没好气回道:“巧了,我也正想好好问问他。”
这一回合的舌战赵拓明无奈认输。“你可不许当真去问。”
荣雨眠见好就收。这时,被他想起至关紧要的一件事来——
“我睡觉会打呼噜?”他问道。
他始终在疑惑自己装睡是怎么被识破的,眼下,可以说灵光一现。不过,他真心希望事实并非如此——若他真的会打呼噜,和他一起睡的人得多嫌弃?
赵拓明一时没明白这个问题从何而来,微微迷惑答道:“你睡觉光会打人,不会打过呼噜。怎么想到问这个?”
“我睡觉怎么会打人?”荣雨眠是真的讶异,不得不追问。
“每回我在你身边睡得好好的,你忽然一个手臂就挥过来,把我打醒不算,自己还睡得更沉。”
荣雨眠没空想别的了,他光想:现在改学打呼噜还来得及吗?
2
第二日,赵拓明果真前来偷人。
他含笑望向荣雨眠道:“我说过,等你身子大好,我就用竹轿抬你出门晒太阳。”
荣雨眠的身体实际并未大好,顶多半好,可他又不是傻,此时自然立即作出神采奕奕的模样。“我将与荣一起抱来?”他提议道。这种能出门的大好事,他自然首先想到自己的孩子。
赵拓明很快摇头道:“她又不会若不带出门的话就自己憋不住地偷跑出去,先不用带她。”
荣雨眠怎可能听不出对方趁机数落暗损自己?可他担心有竹轿的人改主意不带他出门,这种时候只能假装听不懂言下之意。“也对,与荣太小,在家待着就好。”
赵若明忍笑应道:“我们出发吧。”
才入孟夏,说是气温回暖,这一年却热得很早。初霁为荣雨眠出门琢磨了好半天着装。最终,他为荣雨眠换上一套轻薄的白色纱衫,换上后又担心后者身子弱容易着凉,谨慎添加了织绣云肩。
荣雨眠觉得这么穿不伦不类,加之又觉着热,等轿子来到外面,离了初霁视线,他便脱下云肩,结果,立即被赵拓明瞪了一眼。
“你怕初霁说你,等出了门才脱云肩,也不想到我正瞧着,显然是不怕我。如此小瞧于我,看我不好好吓吓你。”
荣雨眠自然不买账,他斜睨问答:“你能怎么吓我?”
赵拓明一本正经道:“我能让轿子就在晟王府墙角边转几圈然后打道回府。”
比起初霁的唠叨,赵拓明的心狠手辣果然更加吓人。
“我怕你了还不行?”荣雨眠悻悻道。
“那还不把云肩披上?”
从小到大,荣雨眠就没吃过那么大的亏,他忍气吞声重新将云肩穿戴好……顿时觉得,温暖到心田。
两台竹轿出了晟王府后一路向北,不多时,轿子出了北城门,一路往城外的山上而去。山路崎岖,亏得是轻便的竹轿,轿夫总算顺利将两人抬至山腰位置。在狭隘山路的尽头,轿夫们停下轿子。
“你们在此处等候,不用跟随。”赵拓明亲自扶荣雨眠下轿后向轿夫们交代。
荣雨眠微微不解地打量向身处环境,心想若非对方是位高权重的晟王,他简直就能怀疑对方是要将自己诱骗到荒山野岭加以杀害并毁尸灭迹。
“跟我来。”不知道他正想些什么的晟王特别仔细地扶着他往前走去。
荣雨眠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逞强说自己能走路,而是任对方挽着自己手臂往看起无路的山石上前行。
他们在蜿蜒逶迤中鸭行鹅步,于看似山穷水尽之处,赵拓明带着荣雨眠穿行过两块巨石的缝隙。
瞬间,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他们只是跨过小溪转了个弯,霎时眼前便是千仞飞瀑起于叠嶂层峦,在这片群山环绕的山谷之地中,繁花似锦,草木如织。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一时间,荣雨眠不禁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之中。他以为自己错过的这一季春,原来依旧守着红情绿意、桂馥兰香静候着他。
“这是我十七岁时发现的秘境。”身旁,赵拓明没头没脑开口介绍道,“一年四季,这里的景致各有特色,每一种都可谓旷世奇美。一直以来,我将此处守作秘密,每每心烦意乱,便独自前来散心。每回来到此处,一切烦恼总能涣然冰释,然后在此间流连忘返。”
闻言荣雨眠心中一动。他是第一个被赵拓明带到此处的人吗?
他正等着对方那么说下去。这个人是风花雪月界的翘楚,不管是与不是,他擅长说这些让人听人心动的甜言蜜语。
——然而,实际赵拓明并不是那么说的。
“日前,为万贵妃的危机而茫无头绪,不知如何应对之际,我亦独自来到此处。我本以为自己能在这里求得心静,甚至打算坐上整天,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不想,十七岁看至今日的景色于我意义却不再相同。当时,我就站在此时你所站立的位置,望向这片明媚春光,我却归心似箭。”赵拓明转头凝视向荣雨眠的眼睛,缓缓续道,“我无意在此久留,相反,比之此地,我更想回晟王府。因为,晟王府里有你,这里没有。”
面对这一番说辞,荣雨眠不禁怔住,久久失语。
自他承认自己的心意,他从未心存侥幸,以为能得到想对等的回应。赵拓明的喜爱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只是,雨露之恩滋生万物,从不独惠一草一木。或许这是偏见,或者这是谨慎,荣雨眠从不让自己渴求在他看来不切实际的,赵拓明的情有独钟。这是他能为对方做任何事情,却无法交付全部真心的主要原因。
他对自己的心从来珍而重之,只些许,在他看来便价值连城,所以,他始终小心地一点点交付赵拓明,生怕给得太多,轻贱了自己的心。
时至今日,他依旧在想哪一日自己或会带着与荣离开晟王府,寻求自己的高飞远举。
——但这一刻,他的想法彻底改变。
“我未必永远留在晟王府,可是,苍天可鉴,一日你不言弃,我便留在你的身边一日。”良久后,荣雨眠低声说道。
不善言辞的人不知道自己能如何更好回应,他唯有回以真诚。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全心全意。
赵拓明的目光意味深长,他注视着荣雨眠,迟疑着问道:“你嘴巴那么厉害,总是能把我说输。我说什么都不管用,最后都是你说了算。如果有朝一日我说放弃,你不打算将我驳倒吗?”
这是出乎荣雨眠意料的问题,愣愣望向赵拓明,一时甚至说不出自己不打算那么做的真实想法。
赵拓明也不追问,他从荣雨眠的表情能够找到答案,此时一脸早有所料,若无其事笑了笑,他径直续道:“你靠不住,看来只能靠我。我会管住自己这张嘴,绝对不会胡乱说话。”
3
因着身子虚弱,那日只出门晒了半天的太阳,回来后荣雨眠足足休养两天才缓过劲来。不过,一旦得到过自由,他再也难耐足不出户的幽闭生活。
对于稍稍有些精力便想要出门透透气的荣雨眠,初霁特别焦急,他一会儿搬出外头太阳毒的理由,一会儿说是小与荣醒来见不着荣雨眠会哭,一个劲劝阻荣雨眠出门。荣雨眠心想我都那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不能自己偷偷溜出门吗?
这日,他背着初霁交代了与荣的奶娘后往西侧院外而去。结果,在侧门前被初霁撞了个正着。
“公子,你衣服都不穿就出门怎么行?”初霁急急说道,一脸情真意切。若不是长了眼睛,荣雨眠差点怀疑自己的确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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