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必放在心上,却必放在行动上——若我毫无反应,岂不成了笑话?”
荣雨眠向来擅审时度势,此时却情不自禁冷下表情反问道:“晟王殿下待怎样?”
赵拓明简明答道:“以牙还牙。”
荣雨眠还不及细想这句话,赵拓明忽然将桌上的茶杯摔到地上。茶杯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只怕隔着关闭的门窗也能听得分明。
“你令府上的下人以为本王还不如一个马夫,本王自当令他们以为你还不如本王从不责骂的晟王妃。”
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晃神,荣雨眠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出现问题——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赵拓明正在和他闹着玩?
不过话说回来,“还不如晟王妃”是怎么回事?晟王妃是有多不得赵拓明欢心?
难得不知如何正确应对的荣雨眠下意识脱口问出的,是相当不合时宜的问题。“我听闻元王妃曾为晟王殿下送汤,结果晟王殿下打翻了元王妃的汤盅?”
赵拓明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他在回想后才道:“本王只是不小心打翻碗汤,不想竟然被传成这样,害你惦记至今。”
荣雨眠立即回道:“我只是不经意探个病,不想竟然被传成这样,害晟王殿碎了一只茶杯。”
闻言,赵拓明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端详荣雨眠好半晌,之后,不动声色道:“你脾气也比以前坏了许多。”
事实上,荣雨眠的脾气比以前好了不少,若是曾经的他,这种时候怎可能善罢甘休?如今,习惯了寄人篱下,小心做人的人不做辩解,只若无其事转移话题道:“晟王殿下,张进来王府几年了?”
这一问题令向来特别沉得住气的赵拓明不自觉挑了挑眉。“你对张进倒是真的关心?”他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投向荣雨眠。
荣雨眠并未解释那不是关心而是疑心。之前他探望张进,有注意到对方的拐杖,拐杖放在床边,被卷起的床帐盖住,这说明在床帐被卷起后拐杖就再无取用过。若张进当真摔断了腿,怎可能整整一个上午都未使用过拐杖?情报工作干久了,即便是自己的同志,都有不得已怀疑的时候,眼下张进只是比较谈得来的相识之人,荣雨眠自可以毫不犹豫便抱有疑问。不过话说回来,纵然他担忧张进是太子的细作,在毫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为保护可能的确身世清白的张进,暂时他只能选择保持沉默,至多,暗中提点一下赵拓明。“算不上关心,只是我觉得张进谈吐不凡,不像普通马夫,对他有些好奇。”
赵拓明默默思索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些什么,末了,他抬眼望向荣雨眠,道:“你若对他有所疑心,本王可以找个理由将他赶出晟王府。”
荣雨眠注意到对方如此言说是眼中闪过的一道寒意,以及某种凝重。“晟王殿下是想到什么?”
赵拓明稍作思考后选择松口道:“江侧妃曾经怀有身孕,却不幸小产。当日本王未过多关注,现在想来,本王身边不乏不希望江侧妃诞下皇子之人。如今你身怀六甲,许会有人故技重施。”
晟王殿下这一番话令荣雨眠心情复杂。
一方面,因为他的提醒,赵拓明思索身边危机,很快想到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于是有心予以保护,可另一方面,当日江瑶月小产,丧命的也是赵拓明的亲生骨肉,可他却“未过多关注”,作为父亲,对至亲孩儿如此凉薄,他会真心关心自己如今这个孩子的安危吗?
“当日江侧妃小产,”荣雨眠慢慢问道,“晟王殿下可曾感到悲痛?”
赵拓明显然听得懂荣雨眠言下的责备之意,他的眼神一点点变冷,接着,以异常冷静的声音一字字答道:“本王无需悲痛。”
他答得如此肯定,然而,荣雨眠却从他眼中看到依稀的伤痛。
赵拓明再无谈话兴致,他低头目光重新落回手中书册,口中淡淡道:“你且退下吧。”
原本荣雨眠无意多言,却不知为何竟心中不忍,离去之前下意识脱口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赵拓明微微意外地瞥了荣雨眠一眼。
荣雨眠微微躬身,之后默默退出书房。
☆、第五章
1
翌日,荣雨眠用过午膳不多时,亲侍常安便带来晟王的传话。
今天的早些时候,整个晟王府传遍,说是荣雨眠惹得晟王震怒,昨日在书房大发雷霆,初霁因此忧心忡忡了大半日,荣雨眠免他练字之苦都没能让这少年稍稍展颜笑上一笑。这会儿,常安带话来说晟王请荣雨眠游湖,初霁终于一扫愁容,喜上眉梢。
荣雨眠心中猜测着晟王的用意,在被初霁以近乎强硬的态度装扮一番后来到晟王府门口正等着的马车上。
一入车厢,他便见到已坐在其中的赵拓明。这位皇子平日颐指气使,颇端架子,不想每回出行倒从来不会姗姗来迟以示身份。为此荣雨眠不觉感到一丝歉意,初霁拉着他说要好好梳个发型,导致他到得晚了些。“令晟王殿下久候,请恕罪。”
赵拓明用不动声色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一番,道:“你今日打扮得甚是明艳动人,的确适合游湖。”
荣雨眠努力让自己忘却噩梦般的“明艳动人”,面对对方的取笑,他神情不变回道:“昨日晟王殿下才大发雷霆,今天的心情的确适合游湖。”
不知何时起,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荣雨眠不敬的玩味与暗嘲,此刻,赵拓明不以为意地微微笑了笑,对于自己行为予以说明道:“本王也得教人知道,难道本王还能当真不如一个马夫么。”
马车在皇都的游尘湖畔停下。荣雨眠跨出车厢,望向停在湖边的画舫。这是一艘特别小的画舫,但宫殿风格的船体精致华美,梁、柱、脊规整构造,五官俱全,甚至连雀替都是精雕细琢。此时,画舫船尾正坐着一个船夫,见等到自己的客人,他压了压头上斗笠的帽檐,走到船侧跳板前,伸手帮助赵拓明登船。
赵拓明上船后转身伸手过来扶荣雨眠。方才船夫只是为防不测拉了一把,这会儿赵拓明却几乎扶住荣雨眠整只手臂。越是觉得自己行动不便,荣雨眠越是不甘承认,他对赵拓明婉拒道:“我自己能走得稳。”
赵拓明却不相信,他提醒道:“想必你已忘记上一回本王与你乘舟,你踩到裙裾差点跌入水中一事。”
上一回与赵拓明乘舟的人根本不是眼下的荣雨眠,这让的确不记得此事的人因为对方话语中的一个词而暗自一惊。
赵拓明说——荣雨眠踩到裙裾。爰朝服饰,男子从不穿裙。换而言之,上一回乘舟,“自己”穿的是女装?
有那么一刻,荣雨眠不由心虚地怀疑自己对江瑶月杜撰的故事被这位城府不深的晟王侧妃不小心泄露给赵拓明,以致此刻赵拓明故意假装荣雨眠曾经以女装与自己相交,以此嘲弄造谣者。然而,暗中观察的荣雨眠无法从赵拓明脸上找到一丝嘲笑奚落的意味,赵拓明看来并非说笑,仿佛的确叙述事实,这让荣雨眠稍稍安心的同时又不由偷偷皱眉,怀疑曾经的“自己”会不会是一位女装爱好者。
一波三折的心思中,荣雨眠终究还是被赵拓明搀扶着登上画舫。接着,荣雨眠跟在赵拓明身后走入画舫的房舱。
一如前次赵拓明所谓的看戏,荣雨眠不认为今日赵拓明诚心请自己游湖,在他设想中,房舱里应该有一些人候着赵拓明的驾到,一些事等着赵拓明的裁决。不想,待他进入一目了然的舱内,却未见到任何一人。
难道,赵拓明当真找他一起游湖?
一时之间,荣雨眠不知自己心中作何感想。
紧接着,他回想起一些细节——
扶赵拓明上船的船夫下意识用帽檐遮蔽自己的脸孔,他站在甲板上有些身形不稳,不似熟悉水性之人,但另一方面,他伸手拉人的动作却刚健有力,很有些习武之人的气势。
荣雨眠懂得善刀而藏的道理,之前为了体现价值,他需竭尽所能,如今赵拓明有心试探,他并不必轻易任对方掂量——但话说回来,赵拓明试他,他也没理由退避三舍。
待画舫荡离岸边,荣雨眠若无其事道:“晟王殿下还不请那位‘船夫’大人入内?”
赵拓明毫不意外荣雨眠的觉察力,事实上,早有所料的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少许提高声音唤道:“曾副使,进来吧。”
很快,船夫打扮的青年掀开门帘入内。“卑职参见晟王殿下。”他首先行礼参拜了晟王,接着,转头望向荣雨眠道,“荣公子,卑职曾凡勇,承蒙荣公子举荐之恩,今日有幸相见,请受卑职一拜。”
荣雨眠养尊处优惯,没有受不起的礼,但从事理来说,他不得不纠正道:“荣某一介平民,曾大人自称卑职荣某担当不了。”
闻言曾凡勇望了赵拓明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却是并不改口地肯定道:“荣公子身份矜贵,卑职不敢怠慢。”
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当成晟王妃子的荣雨眠心中忿忿,但识时务地忍住了想冲晟王殿下翻白眼的冲动。
赵拓明始终置身事外着旁观荣雨眠与曾凡勇的言语往来,他耐心等曾凡勇完成见礼的环节后才开口进入主题道:“曾副使,今日你定在画舫与本王见面,所为是何?”
相似小说推荐
-
明月本无情 (呼尔卿卿) 晋江2019-2-9完结生子可以理解为第三性别。大幅虐受,攻非常渣,受菊不洁。微博id呼尔卿卿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
-
道长,在下已婚 (渭洄) 2018-11-26完结2052121营养液数:218文章积分:24,644,820泽没别的爱好,就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总喜欢多看几眼。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