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殊愈发心急,一时口不择言:“你又何必如此,若闹出人命来,最后受罪的何该是谁?”
“是我又如何!”顾莫怀嘶声道:“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纵便再死一回,也不过是把这条偷来的命还回去,你当我有何可留恋?!”
“寄奴不过四岁,你也舍得?!”
顾莫怀怔愣:“你说……谁?”
“寄奴。”陆仲殊缓声答:“你的生身骨肉,我们的嫡子。”
“……”
顾莫怀呆立当场,面色青白,身上却打起摆子。
寄奴,那是他的孩子,他没死,而是被陆家好好地养大了。
顾莫怀犹记得诞下他那日,窗外风雨大作,惊雷一个紧赶一个,他身陷剧痛之中,恨不能就此死去。
是他的孩儿争气,竟从他腹中钻了出来,窝在血泊中哭啼,唤醒了自己昏迷的生父。
他给孩子取名寄奴,寄的是为父所愿,只盼他能安稳无忧,一生快活,却不料孩子满月当日,被一场寒疾夺去了性命。
那样小的身子,便在他怀里渐渐冷了。
当地人遵从习俗,将孩子殓了带入坟茔,他一直跟着看着,如何能想到,这一切或许不过是场阴谋,而幕后主使,只为夺走他唯一的孩子!
思及此处,顾莫怀恨上心来,再不能忍受,抛开门闩,狠狠将人推出了门外。
陆仲殊一时不妨,再回神,已被关在院墙之后,慌忙拍门道:“阿凝,阿凝!”
顾莫怀不答,只埋头摆好门闩,游魂一般拖着步子回房。
那只竹篮被遗落在门边,蓝花布下的吃食早便凉透了。
☆、懵懂
淮左江南,烟雨金陵,自古便是盛朝名都,两千年世事繁华,天子情仇、凡人爱恨,尽皆留于此处。
此间风光,楚玉凝却无缘领略。
他体质于常人有异,尚不谙事时便被爹娘两吊钱卖给了人牙,几经辗转,最终进了王府做家奴。
王爷与当今圣上乃是亲兄弟,虽非一母、然确是同胞,因而颇得圣眷,睦王府两个小王爷亦是声名在外,都道陆家长子陆孟平虽为庶出亦未陨志,沙场之上屡立战功,而陆家嫡次子陆仲殊更是才学兼备,玉树芝兰,他日朝堂之上必有其一席之地。
此刻,这位翩翩公子便负手立于楚玉凝身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楚玉凝埋头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安。
少年发话了:“你便是楚玉凝?”
“……回、回小王爷的话,奴名唤楚玉凝,请,请小王爷责罚。”
陆仲殊嗤笑一声,道:“作甚责罚,抬脸本王看看。”
楚玉凝稍顿,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仍垂落于地面。
一只细嫩温热的手伸过来,毫无怜惜地钳住了他的下颌。
“唔……”手的主人观察片刻,满意道:“还算有几分姿色,今年多大,可□□了?”
楚玉凝脸上一红,强忍羞臊答:“回王爷的话,奴将及二八,尚……尚未,开,□□。”
“二八?”陆仲殊眉头微皱,啧声惋惜:“老了些,罢了。二喜。”
“小人在。”
“今晚带他沐浴更衣,到东厢房候着。”
东厢房,是嫡子的住所。
楚玉凝如遭雷击,一时间忘了惧怕,愕然道:“小王爷——”
“何事。”
陆仲殊转回身来,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耐。
“……不、不,无事,奴请小王爷安。”
当晚月色极好,楚玉凝记得清清楚楚,他由人引着,头一回穿上丝质的衣服,头一回用着熏香。
只是那香未免过浓了,他置身其间,久了便觉得有些昏沉。
往后的事,他便记不得了,只隐约听见有声响传来,忽远忽近,他身上那一层里衣尚未捂热便被除去了,分明是深秋,他却觉不出寒意,心口似乎有火在烧,烧得正旺。
☆、酷刑
楚玉凝再次醒来时,已身在自己的下人房中。
他抬动手臂,只觉酸痛难忍,又尝试坐起身子,刚撑起上身,便感到一阵刺痛自下传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放缓了动作,欹斜着靠在床头。
将将喘匀气,三喜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见到他,不由一愣:“我当你还睡着。”
楚玉凝笑笑,不答言——实在是喉头干痛,说不出话来。
“哎,这有热茶。”三喜满上一碗,“你先喝了润润嗓。”
楚玉凝勉强接过,他渴得厉害,一口喝干了,才道:“多谢。”声音仍是喑哑。
“同我客气作甚。”三喜拉过床尾小几,将菜分门布好,言道:“趁热吃,都是在东厢的厨娘做的,往日里可吃不着啊。”
楚玉凝看着面前的吃食,瑶柱粥、水晶饺,单是小菜便装了三种,他做了十余年下人,在自己桌上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举箸犹疑,迟迟不敢下手。
三喜道:“吃呀,用罢我好撤桌——你不饿?”
“这确是给我的?”
“说甚么给,此乃小王爷特开尊口——赏你的!”三喜笑嘻嘻道:“我说,你是使了甚么法子,令小王爷与你青眼相看?”
“……你胡说甚么。”
下/身的疼痛一刻未停地昭示着昨夜荒唐,楚玉凝面色潮红,躲闪地低头,胡乱塞了一口小菜。
“噫,男子汉大丈夫,怎的也知羞了。”三喜促狭地笑:“小王爷同二喜吩咐了,下回仍要你去哪。”
他与二喜乃是小王爷贴身的小厮,知晓能令主子如此满意,于楚玉凝是何等幸事,此时便真心为他欣喜,楚玉凝听闻则心下发怵。
昨夜他中了迷香,由始至终不甚清醒,饶是如此,他也清晰记得那滚烫的物什是如何粗得骇人、长得骇人。
……也记得自己被刺入那瞬间,身子几乎被一分两半的痛。
“诶,你这便饱了?”三喜见他投了箸,劝道:“多少再吃些罢,这虾饺、这粥,你不尝尝?”
“不了。”楚玉凝难受得紧,思及不知何时又要遭一回酷刑,愈发失了胃口,“要么,你吃了罢。”
“这如何使得——你此话当真?”
“吃了你不也好交差?”
“哎,到底是阿凝心思玲珑。”三喜嘻笑着拾筷,“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唔,这粥!鲜!”
楚玉凝无声一笑,重又靠回床头。
身下肿痛一刻未休,如今他只能祈盼小王爷稍作体谅,允他几日歇息。
然陆小王爷素来跋扈,如何能念及下人。不过三日,楚玉凝便沐浴焚香,候在了东厢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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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伤
山野茫茫,蒲苇苍苍。
顾莫怀折下一把蒲草,捆作一束拿回路边。
招娣正候于那处,见状忙上前道:“阿怀哥哥,可是要回去了?”
“是。”顾莫怀弯腰拾起地上那堆蒲草,一并负于身后,起身时踉跄一步,立刻便被一旁那人扶住。
顾莫怀未做他想,当即甩手避开。
“……”陆仲殊犹抬着手,眼中一丝痛意纵然而逝,“阿凝,你且放下,我来罢。”
顾莫怀不做理会,牵过招娣向村里走去。
招娣与陆仲殊擦肩而过,目光于这两人之间逡巡一遭,小声道:“阿怀哥哥……”
“怎么?”
“阿怀哥哥是阿怀哥哥,他为何唤你作阿凝呀?”
“……”顾莫怀一笑,答:“他认错了。”
陆仲殊跟随其后,闻言脚下一绊,口中发苦。
已近晌午,村里家家户户皆已升起了炊烟,顾莫怀将招娣送至家中,又谢过招娣娘的邀请,独自回到院内。
陆仲殊似是为那句“认错人”所伤,一路默然,最终止步于门外,并未上前。
顾莫怀放下箩筐,擎起一捆蒲草转身回房。
他矮身坐在凳上,良久之后,终于发出一声轻叹。
自那人出现,往事便如陋室寒风,自各处袭来,叫他无处可躲。
他犹记得初时自己的生涩,那小王爷真真是心狠,浑不似未及弱冠的少年,得空便将他摁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他无力反抗,每每在陆仲殊手下昏死过去,醒来时犹不得解脱。
性事之于他,唯有疼痛与伤痕,至于快感,他未曾品得分毫。
乃至于后来,他头一回于陆仲殊身下释放之时,竟一时无法回神。
如今想来,那夜便是一道分水岭,他二人之间,竟就此脱轨,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顾莫怀手下一颤,削磨蒲草的利刃顷刻便刺破指尖,留下一道短而深的伤口。
血珠滚落,渗入脚边尘土,他放开匕首,与那处暗色相顾失神。
☆、新欢
“哈啊……”
已是第几回了?楚玉凝记不起,有何所谓,无论第几回,陆仲殊总不知餍足,浑然不觉疲倦。
他脑中混沌,因而瞧不见此刻景象:红烛帐暖,一缕甜香于室内弥漫,他周身泛着浅淡的粉,□□已被彻底唤醒。
其时楚玉凝早已无需熏香挑起□□,陆仲殊却仍要盘上些许,看他神志不清下的本能反应,依他所言,那时的阿凝“乃是最初始的阿凝,亦最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