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儿从她怀中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心跳如雷。
“这一年春节,我会做一场有你的梦,梦醒之日,就是你归来之时。”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对镜梳妆
原菲没能去机场送别羽儿。下午她接到家里的电话,要她一起去参加一个聚会。
白逸白家的年末酒会。
一向孝顺的她在电话里第一次向父母发了脾气。羽儿听出端倪,在一旁又是摸又是抱地安抚着,才勉强帮她控制了情绪,也无可奈何地再一次顺从父母的要求。
放下电话,她深呼吸了几次,歉然看着羽儿,一时无话可说。羽儿却牵着她往梳妆台前走,又压着双肩让她在镜子前坐了下来。
“我来帮你梳妆吧。”
原菲自镜中看向女孩含笑的双眸,无声地点了点头。
长发被暂时挽在脑后,羽儿熟稔地挑拣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又把里面的东西细致地抹上原菲脸颊。
“你不该对他们发脾气的。”羽儿见她似乎被伺候得十分舒坦,于是试着开口置喙片刻前的事,“因自责而迁怒,这不该是你做出的事。”
有些犀利的批评,因为是从羽儿口中说出,并没有在原菲心里产生任何不快。她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让你失望了。”
“你让他们失望了。”羽儿灵巧兜转的手指离开她脸颊,没了爱抚,原菲慢慢张开眼,却不敢去看她望过来的目光。
羽儿叹了口气,轻声道:“一会见了面,道个歉吧。和父母之间,怎么都好说。”
原菲点了点头,依旧无声垂眸。
底妆已经完成,羽儿开始为她勾勒眉眼。这下两人凑得很近,未免缠绵,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屏息缄口,直到眼妆彻底完成。
羽儿退开身,从镜中审视自己的作品,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本就精致漂亮的眉眼,加以勾勒后又添清妩,修长的睫毛被夹出优雅的弧度,随着双眸开合更显灵动,尤其此时落寞垂眸,几乎美得令人把持不住。
她伸手挑起原菲下颌,让她看清镜中的自己,问道:“还满意吗?”
原菲被捏着下颌无法点头,只好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羽儿放开她,挑了一支口红出来,膏体刚要触到红唇,手腕却被原菲一把拿住。
“我让你失望了,是吗?”看过来的眼神期待又恐惧,充满了让人心疼的矛盾。
“怎么会,”羽儿还是对她温柔轻笑,“说句不识大体的话,你对别人不好,我甚至会有点开心。因为这让我更能体会到,你对我有多好。”
想起那夜状似癫狂的伤害,原菲轻咬下唇:“我对你……也不够好。”
羽儿笑意更深:“傻。”
原菲无辜地张大了眼睛,期待恐惧和矛盾,都被疑惑代替。羽儿却只是继续着片刻前失望与否的话题,目光扫过原菲手上伤疤:“你对别人如何,对我如何,都不会让我失望。只有对自己不好,我才会因你的不自爱而失望透顶。”
严肃的语气,稍重的用词,今天的羽儿不似从前温柔,却又比从前更加温柔。
又是分别,而且是时间更长的分别,羽儿有诸多不放心,她都明白,更因此不忍。能给的承诺,她都愿意拿出来换羽儿一个安心:“这一次不会了,我保证。”
涂好口红,整个妆容就完成了,羽儿开始为她打理长发。虽然她平日里习惯长发披肩,基本无需打理,但出席酒会之类的场合显然不太适宜。
羽儿在她双鬓编了发,再将两缕编发在耳后固定,一边别了一枚小巧的卡子。刘海也被梳到脑后固定好,露出额头和发际,只留几丝碎发自然飘动,既精神又柔和。
私人酒会不必着礼服,羽儿为她挑了一条大方优雅的缎面连衣裙,再配上颈饰耳饰,最后,她解下从不离手的手链,戴在了原菲腕子上。
深知手链是羽儿意义不凡的随身之物,原菲想要拒绝,羽儿却俏皮一笑,说也要让她睹物思人。
一切打扮妥当,羽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许久,终于满意地将她推到了门边的全身镜前。原菲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接下来的场合,只觉无趣可惜。
“很美。”这是羽儿最后的评价。
原菲无奈调侃:“一个众多男宾出席的酒会,里面还有曾经的相亲对象,你把我打扮给谁看?”
羽儿从身后抱住她:“是我想看。”
“那你……多看一会。”
“可是你该走了。”
“我不去了,就在这里给你看,好不好?”原菲的语气,是好像只要羽儿点头说好,她就会不顾一切地与父母闹翻、与白家闹翻,留下来陪她直到深夜。
“别闹。”羽儿放开了她,去拿过她的钱包手机,又把外衣套在她身上,最后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亲自为她换鞋。
最卑微的姿态,亦是离别前最深刻的不舍。
关门的声音如此刺耳,门内的人脸上淡笑不褪却又落泪,门外的人却快步离去,心中却无端涌上指责。
原来你也会不舍。你明知离别的滋味苦涩疼痛,又怎么忍心留我一人独自品尝?
原菲打车来到酒会所在的别墅区,才第一次了解到白逸家的经济实力。她家算是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做学术的,没想到朋友中还有商界翘楚。
说起来,她的身份和工作,倒确实适合给这样的家庭做儿媳。看来相亲一事,自己父母只是因不了解她的真实心思而顺水推舟,关键还是白家有意。
原菲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小洋楼,预感着走进去后会见到的场面、受到的待遇,顿时有掉头逃跑的冲动。
一旁的侧门却突然开了,原菲看着向她走来的高瘦女人,迎过去叫了声妈。
一向笑容和蔼的脸上却有着陈怒未消,不应声,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想起羽儿的劝说,于是开口道歉:“对不起,电话里我态度不好。”
她妈妈这才放开脸色,挽着女儿往里走:“打扮得很合适。”
原菲神色黯淡了下,跟着她走进侧门,穿过回廊,往人群中心走去。有人接过她褪下的外衣,又有人拿走她的手包,将一杯红酒递到她手里。
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原菲,却有了一种机械般的麻木与屈服,跟着母亲打了一圈招呼,然后不失礼貌地借故远离人群,站到了挂着巨大壁画的隔断前。
本来只是假装对壁画感兴趣般出神,看了几眼后,却真的感兴趣起来。那是一副油画形式的寒梅图,既映衬着别墅里的欧式风格,又独具一番诗情画意,倒也称得上是别出心裁。
原菲的目光从梅花枝头向下移过,最终却落在突然出现在脚边的另一人之足。
抬起头,是白逸。她应付般笑了下就想离开,那人却开口道:“不想跟这里对你有暧昧想法的人并肩而立,就要容忍我站在你身边。”
原菲淡淡道:“你没有么?”
白逸像是被她的自信逗笑,反问道:“我该有么?”
有了康宇的前车之鉴,原菲没有对他口下留情,直接开启腹黑模式:“初次见面时类似雄性孔雀开屏般的炫耀,难免让我如此误会。”
白逸脸上果然浮现出尴尬的神色,转移话题道:“家母喜欢古典文学,所以找人作了这副画。没有用国画,是对我父亲的妥协。”
原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所以是你母亲喜欢我。”
白逸无奈一笑,由衷恭维:“原老师果然玲珑心思。”
原菲冷笑一声,直截了当道:“那麻烦你转告白夫人,我已有心仪之人。”连一句伯母都不愿叫,是丝毫不肯攀亲的傲然姿态。
白逸毫不惊讶道:“我知道,顾羽知。”
原菲盯着她,皱起了眉。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个律师,调查背景、挖掘信息是我的专长。”
“我以为,那是狗仔的专长。”
白逸被她噎得够呛,半天才回过神来,无比认真地问她:“……你是属刺猬的么?”
若有侍者偶然听到他们的对话,大概会以为,他们在讨论类似动物世界这样的话题吧。
原菲大概是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因自责而迁怒,羽儿说过,这不该是自己应有的举动。于是她主动找了个话题来说,借此弥补方才的失礼:“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做律师?”
这个问题倒像是问对了方向,白逸开始故弄玄虚:“一般家里从商,最希望孩子做什么?”
“继承事业?”
白逸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从政。”
原菲恍然:“所以这是你学法学的原因。政法专业,确实是从政的好路子。”说到此处,自己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这个白逸,其实和羽儿很像。
她想起和羽儿初见那天,羽儿也曾用晦涩的deja-vu现象来吸引她的注意。同样的炫耀,在羽儿身上是令她倾慕,在白逸身上却是反感。
她又想起羽儿家中西合璧的客厅……父母爱好不一致导致家里装修风格冲突,如此奇妙的共同点,是可爱到让人羡慕的长辈爱情。
家里从商,又学法学,这一点更是类似。想让羽儿从政,也是羽儿家里的考量么?
原菲细想之下,发现羽儿大二已是党员,又任职学生会主席,怕是真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