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宁叹道:“他眼下已是白氏辅君了。”
昊渊还想说什么,白修宁忽然站起来,走向房中的坤位,默念了一道口诀。
白色的灵光乍现,一只灵鸟凭空而出,轻飘飘的落在了他掌心里。
一见到灵鸟,昊渊的神色更阴沉了。
白修宁皱着眉打开,那是白子监传来的消息。他看完了信中的内容,这些日子偷来的闲暇顿时烟消云散,再次被沉重的现实缠上了。
昊渊接过他手里的信,看完后也冷笑了起来。
“要不要通知谪儿?”昊渊问道。
白修宁没有回答,目光却落在了桌上那朵金樱子上,苦笑道:“看来今晚没办法戴给你看了。”
昊渊心痛的把他拥入怀中,闻着他发丝间恬淡的绮罗香气,道:“没关系。等这件事解决后,你每个晚上都可以戴给我看。只要我们始终在一起,就没关系。”
白谪坐在自己房中,正绞尽脑汁想着今晚该怎么跟师父告状,说昊渊偷他小木头人的事,结果等到月上高枝了都没看到有人来叫他吃饭。
他疑惑的打开门,看到哑仆正在不远处踌躇不前。他问怎么回事,哑仆比手画脚了半天,他连蒙带猜还是没懂,最后跑到昊渊与白修宁房中一看,哪里还有人影?
他打开桌上的信,行云流水的字迹一看便是白修宁的。
可他刚看完就跌坐在了椅子上,就像是被人狠狠一锤砸到了脑袋,愣怔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白修宁并未多说,只留下匆匆数言:“谪儿,明日百家发难,为师与昊渊先回祁连山应对,待结束后回空庭岛接你。你且待在这,哪里都不准去,切记!”
(绮罗马上就要完结了~目前已开了新文《风和日丽》,现代纯爱,写了两个大长篇太累了,打算写个轻松点的谈恋爱的故事。有兴趣的可以点我名字的专栏去看,也可以直接搜文的名字。)
第三十章
那日回到空庭岛后,白谪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虽然白修宁依旧每日都要检查他的功课,也未允许他放过多的时间在偷懒上。但他就是觉得轻松,这种轻松是在祁连山根本感受不到的。
虽然有讨厌的昊渊经常会来找茬,但他却没有真的生气,只因这样安逸的日子对他而言实在珍贵,珍贵到他甚至开始觉得能让师父笑的那么开心的昊渊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不过维持了一周,他就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六月初六那天,是他人生中最无法忘记却也最不愿记起的日子。
这一天,他不但永远的失去了他最敬爱的师父,更是连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白修宁留下了一封信命他留在空庭岛上等着,自己却和昊渊一起回去了。可他深知白修宁此行会面对的凶险,又如何能乖乖的坐着等?
他只是刚刚开始学习御剑,因而花了近一天的时间才赶回祁连山。
可等待他的,却是满殿之上各种各样的尸体,以及摇晃的仿佛要崩塌的沧澜殿。
那些昔日的同门如今都横尸在象征着白氏荣耀的沧澜殿,每个人身上的白氏家服都沾了不同程度的血污,把那高贵的绮罗花染成了曼珠沙华一样妖冶的血色。
白谪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画面,这一幕让他想到了书中画的修罗地狱。他的双腿抖着,心中有道声音不断的在阻止他前进,可他却忽然想起了那个眉心有着一点朱砂的人,那人转身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青白淡雅,犹如寒潭中的水仙,透骨清绝,凛然生姿。
那是他的师父,是这世上待他最好最亲的人。
他咬紧牙关,一脚踏入殿中,白色的靴子顿时被血河浸透了,可他却什么都顾不上。他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找他的师父,很快就找到了。
大殿中央跪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的白衣依旧如雪般干净,可怀中抱着的人却被血浸透了,连衣摆上那些飘飞的桃花瓣都像受不了鲜血的重量,终于落到了地面。
那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抱着怀中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人,就像一尊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完全感觉不到外界。
白谪嘶吼着,拼命朝那人冲去,却有太多还未死绝的人挡在了他面前,求他救他们。
白谪看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嘴脸,每个人都是七窍流血,可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满脑子只剩下白修宁,昊渊死了,白修宁怎么办?他的师父怎么办啊!
他拔出剑,开始发了疯的砍倒面前这些同门,可他只砍了几下就想吐了。
他狼狈的撑着膝盖,又一声“师父”从沙哑的嗓音中涌了出来,连带着污秽的呕吐物一起溅到了地上。
其实他的胃里什么食物都没有,只有酸水。昨夜他本来等着白修宁和昊渊一起吃晚膳的,昨夜他明明看到昊渊的房中放着白天出去时带走的水桶,而水桶里,明明游荡着四只鱼的。
那是他们的晚膳,那本该是他们的晚膳啊!!!
白谪被仇恨烧红了眼,远处跪坐着的人却仿佛终于听到了他的叫唤,对着他的方向缓缓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到白修宁动嘴,但脑海中清晰的传来了白修宁的声音。
他知道白修宁对他用了传音入秘。
这种法术难度很高,白修宁教了他很久,他都没有认真学。可此刻他却无比的后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用功?
他听到白修宁叮嘱他以后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想着报仇。
他不解的摇头?为何要提到报仇?师父没有死啊!死的是昊渊啊!师父是不希望他给昊渊报仇吗?
可他还没理清思绪,就看到白修宁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外面走去。
他急得想叫,忽然发现他的二师兄宋煜爬到了身边。宋煜浑身是血,身体软的仿佛没有了骨头,用比他更沙哑的嗓子叫着师父,说着不要!
不要?白谪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不要什么?师父要做什么?
他看着白修宁走到殿门口,那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居然依旧挺拔,像平时走在他前面那样让他安心。
随后他看到白修宁不知用了什么法诀,开始结印。
有白光从白修宁的掌心涌出,如大片云雾踏空而去。那些灵力见人就钻,钻进丹田中,很快外面那些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人都停下了痛苦的哀嚎,纷纷昏了过去。
白谪知道外面的人都是前来声讨昊渊的百家中人,而殿内堆积如山的尸体都是白氏一族的。如今白修宁这么做,想来是想救百家之人。
虽然他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却发现灵力不断的从白修宁掌心漏出去,没完没了的,就像不断流失的生命力。很快白修宁便连走路都不稳了,却还是没有停下。
白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根本没理会旁边宋煜发出的凄厉哀嚎,发疯似的要往白修宁那边跑去。但方才击退的那些将死之人又纷纷朝他扑了过来,没完没了,似乎想求他救命,又像是要把他也拖下地狱。
白谪心神剧震,应对的十分吃力,根本没办法往白修宁那边靠近。
他杀红了眼,心中被仇恨蒙蔽了,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出生在哪,只觉得这些白氏中人为何不赶紧死绝了?
待到他终于把这群人砍死后,才发现白修宁已经回来了。
他急喘着,喉咙里满是血腥气,鼻子什么都闻不到了。可他还记得要走到师父身边去,只是他的师父却来不及等他了。
白修宁用尽了全部的灵力,单薄的身躯仿佛用力一吹就会飞走的纸。眉心的朱砂再不见灵光,像一滴干涸的血粘在了苍白的脸上。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他很想再抱一抱昊渊,可他却永远的倒在了离昊渊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白谪的脑海中再次传来了白修宁最后的叮嘱,让他放下仇恨,好好活着,一定不可以报仇。
喉咙一热,白谪觉得有什么滚烫的液体不停的从口中涌出去。他用力咳着,朝白修宁伸出了手,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握住,而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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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儿……谪儿?你在想什么呢?鱼要跑了。”白修宁的声音忽然钻进了脑海中,白谪猛地睁开眼,看着与方才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容颜,却一时间根本没分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白修宁见他还在发呆,于是接过他手中的鱼竿,手腕一翻就把鱼拉了上来,昊渊拿起水桶,笑眯眯的送到他面前。
他把鱼放进桶中,转过来把鱼竿还给白谪,笑道:“好大一尾鲈鱼,今晚有鱼汤可以喝了。”
白谪依旧愣怔着,根本没去接白修宁递来的鱼竿。今日的太阳很刺眼,把白修宁的脸照的有些虚晃,白谪心头溢满了难言的悲凉,居然伸出手去,摸上了白修宁的脸。
“师父……”他怔怔的唤着,眼中渐渐涌起了沉痛之色。
白修宁一怔,还没有开口,昊渊就靠过来道:“怎么了这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难不成是今日太晒给晒傻了?苏情,你有没有祛暑气的药膏,快拿来给你师父抹一点,我看他脸红成这样,是中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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