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崇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昨天看那外面的郎中医术似乎不怎么精湛,今日正好孟御医来给你请平安脉,我便一起跟来了。”
岁晏一听,连忙将手往腰后放,摇了摇头,道:“不、不必了,我吃了药就好,不用劳烦孟御医。”
孟御医笑道:“多谢小侯爷体恤,不过只是探探脉罢了,不麻烦的。”
岁晏咬牙切齿地朝他笑:“呵呵,那真是……多、谢了。”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在桌子底下朝孟御医踢了一脚。
端明崇一皱眉:“怎么了?”
岁晏顿时暗叫糟糕,踢错人了。
他一把将手伸出来放在桌子上,朝着端明崇乖巧地笑:“没什么,探脉探脉。”
端明崇也没多想,朝着孟御医使了个眼神。
孟御医微微颔首,将手放在了岁晏的手腕上。
岁晏一天到晚闲不住,在孟御医探脉时,他另外一只手不自觉地扯着自己腰间的小香囊捏来捏去,眸光发散,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端明崇一直在注视着他,看他腰间一直挂着平安符,眸色更加温柔。
片刻后,孟御医才将手收了回去,神色带了些肃然。
岁晏心中一惊,心道这是探出什么来了吗?是污名,还是那能让人上瘾的药香?
端明崇自从听说那药香是解毒的效用后,十分担忧,此时瞧见孟御医的神色,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探着道:“小侯爷是有什么严重的病症吗?”
孟御医告了声罪,沉思道:“观小侯爷脉象,似乎有些忧思过虑,郁则气结,所幸并不是什么太重的病状,日后多多调养,可保性命无忧。”
端明崇松了一口气。
岁晏将袖子扯下,撇了撇嘴,心道:“庸医。”
孟御医又叮嘱了一堆有的没的,还写了几张方子,岁晏听都没听,直接“嗯嗯”两声敷衍过去。
端明崇拍了拍他,道:“好好听着。”
岁晏只好不情不愿地听了个尾。
孟御医离开后,端明崇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岁晏立刻露出一个乖巧的模样,讨好地看着他。
“你啊。”端明崇无奈道,“现在五皇兄重病未醒,宫里的御医都忙得一团糟,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好?孟御医是宫中圣手,多少人想请他来诊治都无门,我请他来一趟着实不易,你为何还一副这么嫌弃的样子?”
岁晏心道:“还圣手呢,连我中了毒都探不出来,庸医。”
但是这话是不能在端明崇面前说的,岁晏道:“那好吧,看在殿下的面子上,下回他过来我就不瞪他了。”
端明崇被他逗笑了。
岁晏让人上了新茶,盯着端明崇修长的手指猛瞧,突然想起前几日明明都要把人拐到府上过夜了,却被那该死的端熹晨给搅和黄了。
岁晏恨恨地咬牙,险些将紫檀木的桌角给掰下来。
端明崇疑惑道:“怎么了?”
岁晏收敛怨气,将手中杯子放下,问道:“五殿下现在如何了?我听人说皇上在各城张告示寻神医来医治,他伤得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只是捅一刀,应该不至于吧。
端明崇觉得对岁晏没什么不能说的,便将端熹晨的病状一一说了,担忧道:“父皇和宁娘娘终日担忧得不得了,但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没辙,只能在外找寻一些见多识广的江湖游医来试试看了。”
端熹晨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之子,即使他是个只知酒池肉林的纨绔,也照样将他宠到天上去。
岁晏道:“是中毒?”
端明崇点头:“十有八九。”
岁晏想了想,突然道:“我想进宫瞧一瞧他。”
端明崇端杯子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岁晏又开始胡说八道道:“皇子重病,按照规矩我得前去瞧一瞧问候一番吧,要不然定会被人说我岁安侯府没有教养。”
端明崇笑道:“你自己还病着,还想着去看别人?不必担心,旁人不敢多说什么的,你还是先把自己顾好再说吧。”
“可是可是!”岁晏一把抓住端明崇的手,轻轻晃了晃,朝他眨了眨眼睛,道,“前些日子我还在同五殿下相谈甚欢,这才没过多久他竟然中毒这般深,我对此真的十分担忧,殿下就成全我吧,我瞧一眼就回来,保证不惹事。”
端明崇古怪地看着他:“但是我记得,花灯节那天,你还被他吓得腿软得走不动路来着。”
这回怎么上赶着去看他?
事出反必有妖。
岁晏继续胡说八道:“人是会变的,我之前怕他是因为他想要轻薄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就躺在那不能动,就算要动手动脚也只有我轻薄他的份了。”
他说着,不等端明崇拒绝,忙站起来,道:“我这就让人去备点补身子的东西带过去,马上就好,殿下等我!”
端明崇站起来:“那……”
岁晏:“啊——带根人参吧,我补死他。”
端明崇:“……”
岁晏拉着一旁满脸茫然的海棠,颠颠跑开了。
出了前厅,海棠小声道:“少爷啊,咱们府上好像没人参,上回君神医说您不能碰参汤,所以咱们有一个月都没有让人置办了。”
岁晏瞥了他一眼,随意摆摆手,道:“那你就去库房随便瞧一瞧,什么白菜萝卜,准备点就成了。”
海棠:“……”
岁晏一瞪他:“快去,送礼重在心意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海棠忙小声称是,心道如果不是和别人有仇,怎么会在别人重病时送白菜萝卜,这算是哪门子心意?恨不得别人马上病死的心意?
岁晏同海棠胡乱说了一遭后,踮着脚尖小跑回了偏院。
君景行正在房中配安神香,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他手一抖,险些将刚磨好的药粉给洒了。
岁晏如同一阵风刮了进来:“那谁那谁那谁!”
那谁:“……”
那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药放下:“什么事儿?”
岁晏开门见山道:“你没有弄死端熹晨,是因为给他下了毒吗?”
君景行眸子一动,没有否认:“嗯。”
岁晏眸子放光,道:“那你的后招是什么?不会就是单纯的下毒,让他成个石头一样一动不能动吧。”
君景行不太自然地抿了抿唇:“你问这个做什么,这个同你无关。”
岁晏恨铁不成钢,道:“你快同我说,我之前不干涉你的事情是知道你自己心里有分寸,但是现在你捅了这个大一个篓子,如果不是太子比较好骗,我早就保不住你了。”
君景行深吸一口气,无奈地看着他:“这种事情你插手进来没什么好处,你还是老老实实撩你家太子吧。”
这个“你家太子”让岁晏的脸猛地一红,他干咳一声,拍了拍桌子,绷着脸道:“我现在要进宫去瞧一瞧端熹晨,你真的不用我帮忙?”
君景行手一抖,挑眉道:“帮什么忙?”
岁晏想了想:“比如趁此机会做点什么手脚什么的。”
君景行哭笑不得:“我还当你是个多聪明的人,怎么现在就转不动脑子了,端熹晨那么受皇帝宠爱,重病中自然是无数人守着的,你这个时候去动手脚不是找死吗?”
岁晏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所以我才来找你,问问你有没有杀人于无形的东西啊?”
君景行:“……”
君景行斥道:“没有,一边玩儿去!”
岁晏道:“君月见!”
君景行道:“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你别同我闹了!我要尽快将安神香配好,要不然晚上有你的苦头吃。”
岁晏不可置信道:“我是在帮你,哪有你这样把别人往外推的?”
君景行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眉心,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岁晏闹了一会自己也不耐烦了,一扬手将君景行好不容易磨好的药粉掀翻,“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走了。
君景行:“……”
君景行简直都没力气生气了,任劳任怨地继续磨药粉。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若是靠着岁晏事情指不定办得更加顺利,不必来回折腾这么多日,自己也不必终日提心吊胆。
但是,君景行就是不想。
他不想让岁晏平白无故地受他牵连,脏了自己的手。
可是热衷于落井下石的岁晏根本不明白君景行的苦心,气得半死从偏院出来。
海棠已经在库房找了鹿茸用木盒装起来,瞧见岁晏出来,忙迎了上去,将盒子给他看。
岁晏看了一眼那名贵的鹿茸,撇了撇嘴,哼道:“便宜他了。”
说着,将盒子拢到怀里,回了前厅。
端明崇等候多时,瞧见他捧着盒子过来,无奈笑道:“你还真打算去啊。”
岁晏披着大氅,催着端明崇往外走:“去啊,当然得去。”
千载难逢落井下石的机会,怎么能不去?
端明崇更无奈了,但是看到岁晏兴致这么大,他也不好拦,便半推半就地和他一起进了宫。
半个时辰,车轿在端熹晨的宫殿停了下来,岁晏拢着衣袖,一派淡然地下了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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