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景行道:“吃多了糖对身体不好,你乖乖听话的话,等天暖一点还能让你喝半碗甜汤。”
言下之意,现在连甜汤都喝不了了。
岁晏被打击得整个人宛如失去了色彩,半天又不死心地问道:“为……为什么呀?”
君景行道:“你家小厨房的甜汤我前几日去瞧过,里面的底汤是用人参熬出来的,你是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还敢喝参汤,是怕死的不够快?”
岁晏没听懂:“啊?”
岁晏病迷糊了,没什么脑子思考这些有的没的,说话做事都慢了半拍,看起来有些呆傻。
君景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先不说病中的人不能喝参汤,就说说你中的毒吧,虽说解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剩余的毒性还在你的肺腑里,参汤是大补之物,但是补过头了,便能让那样隐藏在骨子中的毒性给引发出来。”
岁晏现在无法思考,只好点头:“哦。”
君景行道:“这一回好在你在筵席上没喝多少参汤,要不然你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就要升天了。”
岁晏还是点头,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现在他实在太虚弱,无论如何都抓不到那微弱的思路,越想越觉得头疼。
君景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道:“你再睡一会吧,晚些时候我再喊你吃药。”
岁晏本就疲倦,从善如流地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而在偏院的前厅,端执肃已经喝了两杯茶了,却依然等不到人影。
海棠在一旁一直赔罪,冷汗都下来了:“少爷身体不太好,现在又睡下了。”
宋冼险些把杯盏砸了,怒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他倒好,装病睡觉只让一个下人来搪塞我们!”
端执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岁晏虽顽劣,但是却没放肆到这个地步,更何况两人交情一直都很好,不至于为了不见他编出这样的瞎话来。
端执肃将一旁的披风系上,起身道:“我去瞧瞧他。”
说着,便朝后院的内室走去。
海棠连忙奔上去去拦:“殿下!三殿下留步啊!少爷真的在病中,不便见客啊……”
宋冼一把揪住那窜上窜下的少年,黑着脸威胁道:“你要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人把你揍一顿!”
海棠吓得眼泪汪汪,但还是小声道:“少爷真的……不见……”
宋冼:“闭嘴!”
两人在后面拉拉扯扯,端执肃管都没管,直接走到岁晏的房门前,丝毫不见外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几日为了掩藏岁晏的中毒之状,除了海棠每日来送药送饭外,君景行将所有的下人都支走了,端执肃就这么直接进来,也没人去拦。
端执肃进去后,还未说话,便被一股浓烈的药香给熏得眉头皱了起来。
他真的病得这么厉害?都好几日了还没好完全?
“忘归?”
内室的珠帘微微晃着,发出轻微的玉石碰撞声,端执肃正要进去,一只手突然从内撩起了珠帘。
君景行正在收拾地上的东西,听到开门时出来看了看,便和端执肃迎面撞上。
端执肃眉头皱了皱:“你是……”
君景行行了一礼,淡淡道:“见过三殿下,小侯爷已经睡下了。”
这几日的功夫,君景行也摸明白了岁晏这毒是在哪里服下的,所以一瞧到这三殿下便本能有些不爽,虽然不知道岁晏为何中毒,但是总归和此人逃脱不了干系。
端执肃道:“我只看他一眼。”
君景行心中冷笑一声,微微侧身让开。
端执肃直接撩开帘子便走了进去。
果然如同海棠和君景行所说,岁晏已经睡下了,他长发如枯草散落了满枕,惨白的脸上只有唇上有些颜色,看着诡异非常。
端执肃愣愣看着他,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岁晏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那,就如同死了一般。
第18章 苦难
岁晏再次醒来时,已过了晌午。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君景行坐在半开的窗边看书,听到动静转过头去。
岁晏刚醒,眼睛还没睁开便迷迷糊糊伸手去朝小案上的盒里够蜜饯。
君景行直接被逗笑了,将书放下,道:“先别吃,喝完药再吃。”
岁晏这才张开了眼睛,将手缩了回去,他看了看半开的窗户,道:“冷,风都进来了。”
君景行将温在小炉子上的药端过来递给他,道:“别矫情,屋里放了五六个炭盆,搁旁人早就被热死了,开个窗透透风顺便还能散散病气,嫌冷等会给你关上。”
岁晏恹恹点头,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喝着。
君景行看他微垂的羽睫,突然道:“你睡过去这段时间,三皇子过来瞧你了。”
岁晏的手一抖,险些将药洒出来。
君景行伸出手,一把按在了岁晏的手腕上死死抓着,淡淡道:“怎么一提前他就乱摔东西?这药我煎了许久,喝完再摔碗。”
岁晏呆了一下,他现在还是有些思考不能,便乖顺地将药喝完,才猛地将药碗扔了出去。
破碎声乍的响彻整个房间。
岁晏道:“下次他再来你就把他打出去。”
君景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好玩。
他原本来侯府之前一直觉得这小侯爷是被美色迷昏了头的浪荡子,忌惮鄙夷得不行,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不知不觉间改了看法。
这哪里是纨绔浪荡子啊,分明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么大的孩子整日想着玩闹吃糖,或许连狎妓是什么都不懂。
岁晏吩咐完这句话,久久没等到回应,抬头看了一眼,悚然发现君景行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不似平常的嫌弃,反而有种慈祥和蔼,宛如在纵容一个胡作非为的熊孩子。
这种眼神,他幼时曾经在自家爹爹眼中瞧见过。
岁晏打了个寒颤,警惕道:“你……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君景行摇头:“没啊,在想你。”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往岁晏嘴里又塞了颗糖。
岁晏更加忌惮地看着他了,上一世月见和他忙着在京城里当搅屎棍,没什么心思男欢女爱,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月见每每看到自己时眼神总是很奇怪。
就算是最后一年他被软禁在王府,月见也是每日雷打不动地过来寻他。
岁晏不着痕迹地扯着被子盖住自己,幽幽道:“我……我记得你来第一日我便对你说过,我真的对男人没兴趣。”
君景行:“……”
君景行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心道自己方才是瞎了眼吗怎么会觉得他人畜无害?
岁晏垂眸看了看自己两指便能圈过来的手腕,无声叹息,道:“多谢你救了我。”
上一世岁晏喝下污名后本来没几年可活,三年后在五皇子府上阴差阳错遇到了月见,而后身体便由他一直调理,但是当时毒已入骨,饶是月见医术再厉害,岁晏也不过勉强又活了四年。
岁晏乍一这般认真的道谢,君景行反而有些不太习惯了,他一边骂自己贱一边故作镇定道:“没什么,我父亲行医多年,在官药省也待了一段时日,虽然不能彻底解毒,但是保你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
岁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矫情的话,他朝着床下伸出手,道:“来,把兔子抱上来。”
君景行对岁晏好吃糖、又喜欢这种软物的习性十分习惯不了,他皱眉将窝在炭盆旁取暖的兔子拎着耳朵扔给了岁晏,道:“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据我所知,只有那些小姑娘家才会喜欢吃糖和这种小动物……哎!别让他进被子,你不怕它身上脏吗?有虫怎么办?”
岁晏拨弄着兔子的耳朵,提议道:“给它起个名字吧。”
君景行气结:“听我说话!”
岁晏道:“就叫月见吧,反正这个名字你也不用了。”
君景行:“……”
岁晏刚说完,就直接叫上了:“月见,来月见,来我怀里。”
君景行:“……”
君景行气得险些把那兔子给拿出去烤了。
到了晚上,岁珣终于得了空过来看他。
岁晏恹恹地半靠在榻上,带着点委屈地看着岁珣,道:“哥。”
岁珣看他瘦了整整一圈的样子,又气愤又心疼,骂道:“那么冷的天,你大氅都不披就往外跑,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病成这样舒服了吗?”
岁晏朝他伸出手,委屈道:“二哥,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岁珣:“……”
岁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自打他年前回来后,一向顽劣的岁晏像是突然改了性子,乖顺得不行,现在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朝自己撒娇了。
这人……还是小孩子吗?
岁珣警惕地看着他,道:“你又闯祸了吗?”
岁晏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地撒娇:“没有,你抱抱我,就一下。”
岁珣还是不放心:“还是说今日你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三皇子?”
岁晏:“不是,你到底要不要抱我?”
岁珣道:“你等等……还是说你把皇上御赐的东西给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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