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宋子毓说完,他从架子上拿起了一支装着透明液体的小药瓶。
他拿起一根针筒,将里面的液体慢慢地抽到针筒里。装好液体之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叶劭。
叶劭还看着那个人头,待宋子毓走近之后,他才收回目光。叶劭的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死死地盯着宋子毓。
宋子毓向叶劭的手臂抓去,但是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叶劭此时却反抗了一下,硬是让宋子毓这一抓抓空了。
叶劭的脖子扭成一个倔强的角度,他的眼帘垂落下来,眼睫毛随着他的喘息在不停地颤抖着。
宋子毓看着叶劭死到临头还要做无谓的抵抗,不禁笑了出声。
“老六。”
宋子毓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作了个手势。跟在他后面的一个穿着白背心的魁梧男人走了过来,不需宋子毓多言,那男人走到叶劭面前,抬起了手。
叶劭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就将叶劭连人带椅揍得往后斜退了一步。
那男人显然是练过的。拳头和铁一样硬。叶劭只觉得仿佛被千斤的铁锤砸中了脑袋。拳头落下来的时候他整个身体都差点带着椅子摔倒在地,他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连喉咙都涌上了一股腥味。他的后背在发凉,浑身冷汗津津,一下子没了反抗的力气。
迷迷糊糊之间,叶劭感觉自己的手臂被钳制住了,一股冰凉而刺痛的寒意尖锐地刺破了他的皮肤,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他的血管进入到了他的身体里。过了没多久,他被放开了。叶劭的眼睛还是聚焦了起来,他听到宋子毓说:“叶劭,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要是你说出来,我就可以放你走。”
叶劭的胃在犯恶心,他喉咙的腥味还没褪去,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听到宋子毓继续说:“你们背后都有谁?”
叶劭喘息着,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不禁轻轻笑了出来。
宋子毓的眉毛一挑:“你笑什么?”
叶劭说:“我只是欣慰。我之前的同事没有白死,他到死前都没有透露给你们一句有用的信息。”
“哦?所以你是不打算说了?就算步他后尘也无所谓?”
“没有办法,”叶劭扬起下巴,绽放了一个笑容,一股血从他嘴里慢慢渗了出来,“我们做警察的,都不是很怕死。”
宋子毓的身形一顿。
叶劭发觉宋子毓的眼神慢慢变得危险起来,那双眼睛开始变得深邃,里面的笑意和悠然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了。宋子毓伸手抓住了叶劭的脸颊,一字一句地道:“我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叶劭的脸颊力道一松,他被放开了。他看到宋子毓直起身子来,眯着眼睛端详着他。叶劭还未做出回应,他突然感觉身体一麻。
那麻痹的感觉只是一瞬间,非常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而那刹那的感觉让叶劭都有点毛骨悚然起来,因为那瞬间他就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咬了一口一般,可怕得让他有点胆战心惊。
可是那只是一个前兆。
叶劭突然瞪大了眼睛,浑身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手铐敲打在铁椅子上发出了哐当一声轻响。
叶劭很快就感觉到了从身体里传出来的痛,那痛苦顺延着血管蜿蜒而上,慢慢地便遍布了整个身体。先是四肢,再是躯干,而后是脖子,最后是头。他分不清哪里痛,哪里不痛。他只是感觉那疼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那痛来自身体的最深处,好像每条血管都被人撕裂了之后又打了一个结。
豆大的汗从叶劭的额头上渗出来,如雨般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很快他的衣服就湿透了。他的身体颤抖着,整张脸惨白得厉害,他的眼睫毛随着他的身体疯狂地抖动着,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
宋子毓看到了他的变化,问他道:“开始疼了?”
叶劭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这支试剂可以放大人的痛楚。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还只是双倍的。”宋子毓笑了笑,说,“接下来还有十支呢,每一支就要翻倍。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撑到第几支。”
血汩汩地从叶劭的嘴里流了出来,他的牙关颤抖着,额头上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你这样保护他们有什么用?”宋子毓说,“人只有一条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难道不想活下去?”
“……”
“其实他们就只是把你当成工具而已。他们把你放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不顾你的生死,你帮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现在你就连基本的生活都没有保障。你仔细想想,这样真的值得吗?”
宋子毓慢慢靠近他,怜悯地看着叶劭。他伸手轻柔地抹掉了叶劭脸颊上的一颗汗珠,凑过去和他说:“你要是告诉我,我立刻给你解药。然后我立刻带你去找能治好你病的专家,好吗?”
叶劭抬头看了看宋子毓。
还未等宋子毓反应过来,叶劭的腮帮子鼓起来,然后一口血喷到了宋子毓的脸上。
叶劭淡淡地舔掉了嘴唇下面的血,他颤抖着,淡淡地笑着说:“你就是有一百支我也不怕。你尽管招待我。”
宋子毓的脸本来就白,那血在他脸上显得异常猩红。他直起身,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叶劭。
在宋子毓被喷的时候,宋子毓后面的人早就有所动作了,只听宋子毓的指挥。宋子毓一抬手,一个男的从架子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叶劭走了过去。
那人摁住叶劭的胸膛,一把将匕首扎进了叶劭的右边的大腿上。
“呃!”
叶劭整个人从椅子上都弹了起来,但是被那个人死死地摁住,仿佛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他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牙关死死地咬着才没有发出呻吟,他剧烈地喘息着,每口空气都像锯子一样切割着他的肺。因为药剂的原因,那疼痛差点就让他晕厥过去。
等叶劭脱了力,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的时候,男人才放开了手。那男人没有把匕首抽出来。那匕首还在叶劭的大腿上立着,刀刃几乎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刀把。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流了出来,慢慢地把裤子染成了红色。
“有什么必要呢?你越反抗,遭受的痛苦就越多。”
有人给宋子毓递来了一条手帕。宋子毓接过来,仔仔细细地擦起了脸上的血迹。
“你知道吗?很多自杀的人无一都是在死前的一刻才开始惜命,才开始害怕。不死到临头,就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宋子毓扔掉了手帕,冷冷地道,“我觉得你还没到真正绝望的时候。”
叶劭垂着脑袋,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被水淋湿了一样,汗水滴滴答答地从他的额头上掉落下来。
宋子毓回过头,从架子上拿了两瓶试剂。
叶劭整个人已经精神恍惚了,每呼吸一下都极其费力,光是抵御疼痛就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嘴微张着,任由粘稠的血从他的嘴里滑落。
恍惚之间,宋子毓已经将那两支试剂打入了叶劭的身体。
没过一会儿,叶劭的瞳孔一缩。
他剧烈地挣扎着,血溅得到处都是。
爆炸般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叶劭的身体,他整个人都仿佛被撕裂开来了。
在林间的某个隐晦的角落里,坐落着一个不显眼的实验室。从那封闭的实验室里,隐隐约约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叫喊。
屋顶的乌鸦被惊飞了,惊慌失措地往外面飞去——
夕阳西沉。
第二十九章
在实验室里,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叶邵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可能从他被抓到现在只过去了一个小时,可能过去了六个小时,也可能过去了一天。他的脑袋已经无法运转、无法思考了。
因为失血,他的嘴唇变得干裂,喉咙渴得要冒烟,他浑身没有任何力气,脑袋重得跟灌了铅一样的,可是偏偏清醒得要命,连晕都没有办法晕过去。
一个男人走上来,抓起了他全是针眼的手臂。
叶邵麻木地抬起头,无法控制地抖如筛糠,连椅子都发出咯吱的声音来。他颤抖着抬起脑袋,目光空洞地看向男人。
最后一支药剂打进了他的身体里面。
没过多久,药效的作用就发挥了。
“啊……”
沙哑的声音从叶邵干涸的喉咙深处发出来,弱不可闻。
他的脑袋垂了下来,肌肉因为条件反射而不停地抽搐着,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血开始慢慢地从他的鼻腔和嘴巴流了下来,混合着唾液和生理盐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形成一团稀释的血泊。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剩余的最后一点精神全部用来感受这样的疼痛,连抵御都不堪一击,只是纯粹地承受着。每分每秒都没有停歇的痛楚像锯子一样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感觉他的神经已经被磨成了一根岌岌可危的细小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断。
可是叶邵还是撑着。
他无力的手掌蜷缩起来,像是下意识地一般,大拇指慢慢地挪上了一个熟悉的位置,将冰冷的指腹,覆盖在了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