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澈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十三骑中缀在最后的一匹浑黑马匹上掠起一道人影。身形翩然,掌心陡然射出一条丈余细长雪白软鞭,缠住一处突出岩角发力一扯,人便已落到了上官澜面前。长鞭一抖,抖出数十个圈儿来绕进她手心。
这一手长鞭轻功身法,已叫人喝彩!
来人将长鞭往腰间一扣,揭下风帽,露出清绝秀丽的眉眼,来人,正是洛裳!她抬手掠了耳边长发,道:“好孙子,免礼免礼。”
上官澜这才笑嘻嘻地直起身子来。
领头那虬髯大汉把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也似,不知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瞪了半天,终于问出一句:“你们认识?”
洛裳咯咯笑开,转头对那大汉道:“老迟,你不是要见上官盟主么?这就是了。”说着,玉葱似的纤长手指几乎戳到了上官澜胸口。
大汉愣了愣,反应过来,翻身下马,他一下马,身后十二骑上所乘之人也纷纷下马,抱拳躬身示礼。
上官澜回礼:“迟前辈太客气了。”
玉凤澈还在纳闷这“老迟”究竟是什么人,还没待问,上官澜便回头对他道:“这位迟不封前辈是苗疆立刀堂堂主。”
玉凤澈这才赶紧拱手垂腰,“原来是迟前辈,久仰久仰。”
苗疆立刀堂,行事想来耿直正派,所传刀法狠厉刚劲。在苗疆的影响力虽不及公子盟在中原,却也算苗疆首屈一指的名门正派。扶灵山虽也算个中翘楚,但所行不正,到底不如立刀堂。
迟不封大手一挥,“鬼手传人不是玉家人嘛?怎么学了中原人一股子酸气?”没待玉凤澈开口说话,又冲着上官澜道:“听说那狗屁王爷通敌叛国了!还要对盟主不利,咱带了堂中好手来护持盟主回京!”
洛裳笑道:“老迟你太客气啦!回京就不用啦,送出南疆就成!”
迟不封哈哈大笑,笑声豪爽直冲云霄,惊得林中鸟雀纷纷振翅飞起,“凭咱们立刀堂,护送个把人出南疆,还不是小事一桩!”
上官澜拱手笑道:“那就劳烦前辈了,若是咱们再在这儿叙话,可就要错过宿头了!”话毕,率先上了马。玉凤澈见上官澜上了马,也只得跟上,将心底翻上来的重重疑虑压下。
虽说是上官澜率先提出要起行,他一马当先一步三摇,玉凤澈跟惯了倒也无所谓。立刀堂那帮子好汉早已不耐烦,只是不敢发作。慢吞吞走到天儿擦黑,恰好赶上一处村寨,众人歇下。一个独院,院后一间小阁,房间不多,人却太多,洛裳一人得有一间。上官澜玉凤澈住了小阁。剩下的都是两三人并一间。
吃了晚饭,众人洗漱准备睡下。玉凤澈早见上官澜问主人可有热水,料想他是想沐浴。不过他现在背上的伤实在不太方便。在卧房呆了小半个时辰,见上官澜果然拎了两桶热水拿了个半大的沐桶过来。便对上官澜道:“你现在能洗澡了?”
上官澜道:“背上的伤不碰水就好了。”
玉凤澈袖着手在竹榻边儿上坐着,又问:“弯腰洗头发,背上疼不疼?”
“……”是有点儿疼,血痂结得太紧,弯腰弯久了,容易撕开伤口。
玉凤澈笑道:“我帮你洗?”
上官澜皱眉,犹豫了一会儿,问:“怎么帮?”
心情陡然大好的玉凤澈笑得眉眼弯弯,把宽大外袍脱了,卷起内里窄袖,拍了拍竹榻,道:“来躺着。”
上官澜依言躺下,后颈搁在竹榻沿儿上。沐桶里头热水兑了皂角汁儿和碱水,安置在上官澜脑袋下方。布置妥当了,玉凤澈才跪坐在榻边,将上官澜的长发顺出来垂进水里。
眼风不经意稍稍一偏,却见上官澜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光通透清浅隐有笑意似藏深情。玉凤澈心里蓦地一动,匆匆掩饰过眼底神色,转手就拿一方拧干了的温热湿帕盖在了上官澜眼上,“遮着点儿,当心别叫碱水进了眼睛。”
看不见那认真凝视的目光了,玉凤澈才算安心。拿着水瓢舀水淋发,再拿竹篦将发丝一一梳顺,再淋洗。手指在流苏也似的长发间穿插,现在才发觉,上官澜发丝极细极软稍稍用力就会梳断,只得加倍小心。淋洗过几遍,再伸了手去揉按清洗他后脑勺。
上官澜老老实实躺着,任由玉凤澈一双手在头上揉来按去,还挺舒服,“眼睛上帕子冷了,换个温的来。”
话音才落,便觉眼睛上帕子被人狠狠按了一按,“伺候你洗头就不错了,还挑什么!”上官澜只得闭嘴,过了片刻,又道:“你今儿不是有话想问我么,怎么又不问了?”
玉凤澈听见这话,不自觉轻轻一笑,“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我要问,你就不能直说?”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浴桶里的水换过一道,又开始淋洗。
“你是不是觉着,把立刀堂找来也没什么用处,不过让鱼饵更加肥美了些?”上官澜抬手把眼睛上的帕子掀开一角,去看玉凤澈的神色,结果他还是低眉垂首只让他瞧见了光洁的额头,只好作罢,把帕子盖了回去。
“立刀堂虽说在南疆势力非同小可,但若是大理王有心叫立刀堂改头换面,那我们的处境,怕是会有些难堪。”说到此节,玉凤澈眉头皱了一皱,手指上的动作也顿了一顿,心里惦记着他的伤势,“何况如今,不是胡来的时候。”
“你这话要是叫迟不封听见了,他肯定要找你拼命挽回他立刀堂的面子的。”上官澜笑道。毕竟玉凤澈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说那迟不封恐怕招架不住大理王手底下的暗杀。
玉凤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当着人面还一口一个迟前辈,这会儿迟不封叫得也挺顺当,不也是两面三刀?”
上官澜稍稍动了动脖颈。正待说话,就听玉凤澈问:“怎么,脖子酸?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说着话,就将上官澜的湿发打沐桶里拎出来,拿早事先备下的干净巾帕擦了一阵,再把头发一股脑盘起来拿巾帕裹了。上官澜这才直起身来,伸手扯下了眼睛上的巾帕扔到沐桶里。
“立刀堂武功还可以,虽说不足以力战,但自保足以。我就是想看看,那大理王能咬下多大的饵。”上官澜起身,拆了头上的巾帕擦拭湿发。
玉凤澈放下卷到手肘上方的衣袖,苦笑:“也不怕被吃了。”
“哪有那么容易,我现在也只是担心迟前辈。但又不好明说。”上官澜侧头将长发顺到一边,上上下下地擦干。
玉凤澈瞧着他那个姿态,莫名瞧出了几分妩媚。垂眼,收敛杂七杂八的心思,“让洛娘说吧,横竖,洛娘和迟前辈也熟。”
“行啊,裳儿向来心直口快,料来迟前辈也知道她的性子,你就去跟她通通气好了。我要洗澡,你先出去。”上官澜答应得很是爽快。想必也是打了这个算盘。
玉凤澈依言出门,去寻迟不封和洛裳。
迟不封和洛裳正在饮酒。
江湖上的交情,十有八九都是推杯换盏喝出来的。只要不至于有杀妻夺仇之恨的,相逢举杯就能泯恩仇了。何况今夜无风无云清月朗朗,正是喝酒的好时候!
还没到地方,杯盏碰撞猜拳呼喝的声音却已经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才到院门口,只消看一眼,玉凤澈便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洛裳正和那迟不封喝酒猜拳兴致那叫一个高。
正待退避,岂料洛裳眼尖已经瞧见了他,当即就喊了出来:“诶!玉姓的小哥!也来喝一杯?!”
玉凤澈只得将那只已经缩回去的脚再度踏进院内,笑道:“迟前辈和洛娘真是好兴致,如此飞扬意态,当真潇洒。”说着话,人已经缓步走到了两人对饮的桌前。
洛娘秀丽长眉一扬,语调扬扬带着几分骄横娇态,“这么长时候没见,小哥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当浮一大白!”
玉凤澈苦笑,这怎么就当浮一大白了……一碗色泽清透的酒水已经稳稳当当摆在眼前,里头映着天上弯弯上弦月。到底是上官澜的好友啊,劝酒的架势都是一模一样。玉凤澈无奈,将酒碗接下饮了一碗。辛辣的酒气如刀如灼直冲肚腹,一股热力冲得他忍不住双颊发红。酒香残存齿间,回味悠长。
“这酒好不好?”洛裳笑问,自个儿添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玉凤澈不善饮酒,自然也不善品评,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将酒碗放下了,“难得二位兴致高昂,在下就不扰二位兴致了。”说完,扭头就走。丝毫不给洛裳为他添酒的机会。
洛裳无趣地撇了撇嘴,眼风一斜,带出几分慵懒,却掩不过眼底聪慧的灵光,“老迟,你说那小哥是来干什么的?”
迟不封端着酒碗正要饮,听洛裳这一问,也是愣了愣。但旋即豪饮一碗,撂了酒碗豪爽道:“能有什么事儿!”
洛裳咯咯咯娇笑一阵,“老迟你这么说可就是不识那小哥的好心了啊,那小哥怕是来提醒咱们晚上睡觉要当心,留意着动静,可别叫旁人暗算了去。”
迟不封为人虽大大咧咧但到底是老江湖,自个儿捞了酒坛子添酒,大着舌头道:“咱知道此行凶险,虽说玉爵爷是好心,但也忒小瞧咱立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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