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觞心中一疼,矜持如他,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心意:“不怕,从此以后,我会陪着你,就算万劫不复,我也不离开你了。”
“真好。凌觞,我……”纪凡说着说着,声音愈发轻了下去。
“你怎么了?”
还没等到回答,楚凌觞就感觉肩头一重,他顿时慌了神:“纪凡,你怎么了?”
他急忙退开去看他,却见纪凡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当即去摸他的脉,虚弱混乱,他又去摸他的额头,滚烫一片。
“来人,来人!”
林风和主事的急忙进来,见到楚凌觞怀中不省人事的纪凡,俱是愣了楞。
“快去请御医。”
“是!”主事见楚凌觞动了怒,急忙去了。
林风走进楚凌觞,看着他怀里的纪凡,道:“公子,让我看看纪将军吧。”
楚凌觞闻言,看了他一眼,顿了顿,还是将纪凡交给了他。林风把了把纪凡的脉,脸色一变,转而又微微的将纪凡的衣襟拉开了些,触目可及都是青紫的淤痕。楚凌觞的脸色也变了,他将纪凡的衣服拉的更开了些,满身的青紫淤痕,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疤痕,胸口处已经结痂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楚凌觞抚着纪凡肌肤的手都抖了,林风也难以置信,艰涩道:“我不知道,他们竟然……对纪将军用刑。”
楚凌觞红着眼,将纪凡的衣襟拉好,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他身上,重新又将纪凡抱了回来,只说了六个字:“我要带他回家。”
他有些艰难的将纪凡背起,林风想接过手,却被他躲了开去。
纪凡再怎么瘦,也是一个正常男人的体重。楚凌觞的身体本是不堪如此重负,但他还是固执的背着纪凡,就这么,一步一步,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这是他的纪凡,他要亲自带他回家。
第56章 归思为安(一)
“他怎么样?”
年迈的御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皱着眉头想了想,沉吟道:“奇怪。这位公子,虽然旧疾未愈,又添新伤,但他毕竟底子好,又给他喂了药,不至于昏迷至今啊?”
楚凌觞看着纪凡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一种无力感渐渐的笼罩心头:“已经三天了,脉象一天比一天弱,烦请章老想想办法”。
“老朽定当竭尽所能,请国师容老朽回去翻翻医书,再做定夺。”
“有劳章老了,慢走。”楚凌觞送御医出了房门,再也无力相送。他遣林风送客,自己回到了房内,房门关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倾泻了一地暖阳。楚凌觞握住纪凡的手,手心的老茧依旧,还是熟悉的温度。四周静谧,周围的一切都是恍惚,一切都是在粉饰太平,在这阳光之下,到底藏着多少黑暗,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追究,可现如今,黑暗蚕食了他的挚爱,他不得不撕开这层假面,直面残酷的现实。
“幸好你是真的,幸好,你一直都是真的。我会救你,所以你一定要撑住。”
是谁的叮咛细语,在这乱世之中,谱出一世真情。
暖阳渐渐变成了血红的残阳,紧闭许久的房门终于打开,林风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看见楚凌觞苍白着一张脸,孱弱的身躯站的笔直,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备车,我要进宫。”
楚凌觞在这座宫殿生活了十几年,望着这九龙玉阶、金顶红墙,从来没有这么陌生过。变了,很多事情其实都变了。
“王上在正殿,国师随奴才过去吧。”
正殿的暖阁,是他和楚泽希呆的最多的地方,那是这两年来他们日夜处理政务之处。
“王上就在里面,国师请进。”
楚凌觞进去之前,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魏喜。魏喜一望见他,便垂了眼,低声唤了声:“国师”。楚凌觞应也未应,抬脚进了大殿,身后的门缓缓合上。
已是暮时,殿内点着长明灯,一室氤氲的昏黄中,他看见了楚泽希,笑意吟吟的望着他。这么久来第一次,他觉得楚泽希笑的真假。
“凌觞怎么来了?”
他不愿意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道:“我把纪凡带回去了。”
楚泽希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顿了顿,他又恢复了眉目含笑的样子:“寡人知道。带回去便带回去吧,说起来纪将军与寡人也是老相识了,寡人知道他的品性,抓他也是做做样子。”
“他身上都是伤,至今昏迷不醒。”
“哦?这又是怎么了?”
楚凌觞看着他做作的样子,闭了闭眼,心力交瘁,他轻声道:“泽希,别装了。”
闻此,楚泽希周身刻意营造的暖意顿时烟消云散,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凌觞,眉眼冷峻。
楚凌觞已经记不清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明媚少年,竟成了如今这副冷酷的样子,之前的和解都是做出来的假样。
“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把解药交出来。”
“你在说什么?寡人不明白。”撕破了温情的面具,底下藏着的是残忍狠厉。
“他虽然身受重伤,但不至于一直昏迷不醒。我也是懂医的,你还想骗我吗?”
楚泽希深深的看着他,仍是面若寒冰,良久,他哼笑一声:“就算是寡人下了毒,那又怎样?你要寡人偿命吗?”
楚凌觞摇头,声音藏着无限的疲倦:“我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只求你把解药给我。”
“若是我不给呢?”
记忆中的少年,不知不觉,已长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君王,楚凌觞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天真和温情,那幽深的眼里,藏着什么,他是真的看不懂了。
“不给,就不给吧,那就让他先走一步,反正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追上去便是。”他轻轻说罢,转身就走。
“凌觞!”楚泽希急忙喊道。
楚凌觞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明明看起来是如此温柔的人,骨子里却如斯绝情。
“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几乎是带着卑微的诘问。
“我从小就喜欢你,掏心窝子地对你好,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从稚龄小儿到青年君王,他们相依相伴二十余年,若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任谁都不可能如此铁石心肠,可正是因为他对楚泽希有感情,所以才更难以原谅他的欺骗和残忍。只是,这种感情不是楚泽希要的。
他终究还是转过了身,看到了楚泽希的一身伤痛。
“纪凡伤过你,你为什么还愿意爱他?从小到大,我眼里心里都是你,你为什么却从来都不肯接受我?”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情”之一字,伤的体无完肤。纵然已有了为人君王的自觉,话至此处却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哽咽。
楚凌觞见他如此,心里也是难受十分,低声道:“泽希,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感情这事不能勉强。没有为什么,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以为你杀了纪凡,我就会爱上你吗?不可能的,若是纪凡死了,我纵使活着,心也是死的。”
“别说了!”楚泽希猛地一挥手,再抬头,已然没有了脆弱,有的只是疯狂和狠厉,他红着一双眼,嘴角却牵起了凶狠的弧度:“你不是想要解药吗?拿你来换。”他紧紧地盯着楚凌觞,心里的弦张到了极致:“拿你的身体来换,你肯吗?”
楚凌觞愣住了,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可楚泽希完全不像说笑的样子,他的心凉了下来,满目哀伤。
“好。”声音颤抖。
纤细苍白的手,拉住了披风的带子,颤抖着轻轻一扯,玄色的披风落在地上,在昏黄跳动的烛光里,寂然无声。
楚泽希死死盯着他,看他除了披风,解下腰带,散下了满头青丝,一层一层脱下了月白色的衣衫,在他的最后一件里衣即将落下的时候,楚泽希心中那根蹦的死紧的弦,“嘣”的一下断了。
“够了!”他快步走上前,将楚凌觞刚刚滑落肩头的衣衫轻轻提起,重新裹好,又喃喃了一句:“够了。”不知是说给楚凌觞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一件一件的,帮他重新穿好。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解药,走吧。”他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小瓶子,转过身,不再看他。
身后一片寂静,不久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离他而去。也许,从他爱上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在渐行渐远。
门开了,复又关上。楚泽希从未有此刻般心如死灰。当他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心上人,为了另外一个人,宁可放弃自己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一直都在一厢情愿,那一刻,他的心,真正的死了。十几二十年,心心念念,终究是一场空付。
他突然有些羡慕起自己的父王了,至少,司冉还是爱他的,而他,当当真真,是个孤家寡人啊。
十几年的荒唐梦,该醒醒了。他嗤笑了一声,嘲笑着自己的下贱,笑着笑着,滚下了泪来,先是强忍着呜咽,最终还是仍不住嚎啕大哭,什么天子颜面,全都顾不得了。哪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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