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莹润无暇,洁白如脂的玉佩。他抬手摆了摆,示意洪博飞等人退回去。
几人面面相觑,虽不明白盛琸为何突然又改变了注意,但还是听命退后。
“这是……谁给你的?”盛琸嗓音有些哑,捏住了那块玉佩从谢卿身上取了下来。
谢卿趴在地上,看到他手里的玉佩,一下子灵光乍现,明白了沈千雪所说的“劫”是什么,又要如何去破。
说来也神奇,就像是灵台被注入了一股清泉,之前的慌乱逐渐褪去,他连心神都稳定不少。
“这是杨家公子杨庭萱给我的,说是他亡母所赠。”他撑起身子,如实回答。
盛琸闻言若有所思般站起身,视线一直凝在手中玉佩上,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又坐回了殿中那张奢华的座椅上。
他目光垂落在掌心,细细摩挲着玉佩,周身溢满悲伤。
“以前太子妃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谢卿见机会难得,忙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急切道:“太子殿下,您看到玉佩立马就认出是杨家之物,想来也是个重情重义念旧情的人。我姐夫受杨府客卿方惠所托,护送杨公子一路逃离严相追捕去往安南。我姐夫要是要和太子作对,为何不直接将杨公子交给严相的人?请太子明察!”
他的尾音在空寂的大殿里绕了几圈,隐隐响着回声。
“杨庭萱是朝廷钦犯,杨家犯了灭族之罪,严相捉拿要犯是情理之事。此前我已同杨家女合离,杨庭萱是生是死,由谁保护,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谢卿一激灵,忍不住抬头去看盛琸,发现他方才身上的一点悲伤已经全数消失。如今他又是那个端方、矜贵的太子爷了。
真是个狗日没良心的。
谢卿咬了咬牙,将自己这辈子的机灵劲儿都使了出来:“是小人说岔了,这事儿自然是和太子没有关系的。杨家的事小人也知道的不多,暂放一边,可我姐夫现在正在做的事,却真真切切是为了殿下,为了大誉万民啊!”
见他说得恳切,盛琸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哦?他做了什么?”
谢卿道:“我姐夫知道严相与瑞王勾结吐蕃,意欲谋反,哪怕不欲再牵扯朝堂之事,也不想这天下遭殃,一个月前已去盗取反叛盟书了。”
盛琸没想到是这样的事,着实也没惊了一跳,他从座椅里一下直起身,右手抓着扶手整个身子都往前倾了倾。
“你说什么?瑞王与严梁辅勾结犬戎人谋反?”
同厉渊他们一样,盛琸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皇兄竟然为了帝位能做到这种地步,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谢卿这会儿也不怕了,口齿伶俐地将自己知道的事全都吐露了出来。包括他们怎么遇到的怒桑儿,沈千雪又是如何神通广大。
盛琸安静听他说完,沉吟片刻道:“盗得盟书后,厉渊准备如何?”
“自然是想办法交给殿下!”
谢卿其实并不怎么知道详情,但现下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能扯就尽量扯,总要先稳住对方再说。
“若你所言为真,我就饶你一命。”不等谢卿高兴起来,盛琸又道,“但你如果敢欺骗与我,就别怪我将你千刀万剐了。”
谢卿心头惴惴,忙结结实实给对方磕了两个头:“小人如有半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盛琸朝洪博飞抬了抬下巴:“带他下去。”
洪博飞领命,示意另两人架住谢卿就要将他再绑起来。谢卿趁还能说话,急急问道:“殿下,不知我那外甥……”
盛琸将手中玉佩系在自己腰间,并不抬头:“只要厉渊成功取得盟书予我,你们自然都会没事。”
话毕,谢卿嘴巴被重新堵上,眼睛也再次蒙上,被洪博飞等人又架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感受到门外的风与光线,还未走出去,外面来了个火急火燎的声音,擦着他旋风一样进了殿里。
“殿下不好了,陇右大军败了,冉大人被呼延廷活捉了!”那声音咋咋呼呼,尖细刺耳。
随后便是杯盏打碎的声音。
谢卿被丢进了一座偏殿,门外日夜有人值守。既不饿着他也不渴着他,倒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呆的越久,他心里就越不安。担心厉渊,担心馨儿,也担心牛煜……他要担心的人太多了,所有的事都乱成了一团麻花,他无力解开,除了向菩萨祈祷,似乎没了别的主意。
小人物有小人物难处,大人物也有大人物的不得已。活得越久,越是能感觉到身似浮萍,命不由己的无奈与苦楚。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盛琸要关他到几时。这样忧虑的过了四五天,忽然生出转机。
这日他正躺在床上发呆,门一下子开了。这不是放饭的时候,门本不该开启。谢卿一下从床上坐起,警觉地看向房门的方向。
床和门之间隔了层屏风,有什么人被推了进来,那人怯怯走了几步,身后的门又给关了。
屏风后的身影隐隐绰绰,让谢卿没来由有种熟悉感。他心猛地揪起,生出种预感,微微张开的双唇都在颤抖。
“婆婆,我怕……”
一道细细弱弱的孩童声响起。
“不怕不怕,婆婆在呢。”
谢卿听到这两个声音简直坐不住了,他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赤脚踩到地上,朝屏风后扑去。
“馨儿!”
王寡妇被这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得不轻,待看清来人长相,又是止不住的喜极而泣。
“九郎!哎呦可算是见到你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卿摸着厉馨的小脸,眼里也不自觉涌出泪来:“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厉馨分明已经数月未曾见到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娘娘……”他小嘴一瘪,同谢卿一般呜咽着哭了起来。
他年纪还小,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当身处陌生环境时总也会感到不安,特别是王寡妇有时候不受控制的恐惧也会传染给他,让他更加害怕。
可是他又是个很懂事的小孩,知道不该一味的哭闹。他乖巧听话,忍着心中惶恐,尽量不给王寡妇增加负担。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哭,婆婆也会跟着一起哭。
这种伪装起来的平静在见到谢卿时被打破了,他所有的情绪爆发出来,一时哭得简直停不下来。
他委委屈屈将手伸向谢卿,谢卿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紧紧搂住他。
“馨儿,舅舅好想你。”谢卿亲亲厉馨柔软的小脸蛋,心也跟着柔软下来,“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没事,我们都没事。”
三人幽幽咽咽哭做一团,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四十八章
三人冷静下来,谢卿将厉馨全身上下都检查了遍,看他一切安好,又坐下问了王寡妇事情的始末。
王寡妇告诉他,大概是半月前的傍晚,她正准备和馨儿一起用饭,院外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我也不知道他们几个是谁,上来就问认不认识厉渊。”王寡妇说起那日经历还有些心有余悸,“我是得过厉渊嘱咐的,知道不能说认识,就跟他们说不知道这是谁。可他们该是早就摸清底细的,我就是摇头他们还是将我们捆起来抓到了此处,一关就是好些日子。”
厉馨方才大哭了一场,这会儿累了,也是心安了,窝在谢卿臂弯里沉沉睡去,小嘴微微张开着,口水都要流下来。
“那些人带你们到这里后什么也没说吗?”
王寡妇摇头:“没有,我问谁谁都跟哑巴一样。可能也是看我一个糟老婆子,眼瞎耳聋的不愿和我说太多。哎,这些天我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啊,我一大把年纪死就死了,可馨儿还这么小,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是对不住厉渊啊……”说到最后,她又抹起了眼泪。
谢卿赶忙拍着她手安抚她:“婶娘快别这么说,是我们连累了你才是。你放心,姐夫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厉渊既然答应了他会平安回家,就一定言出必行不会骗他。对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这次他也选择信他。
王寡妇道:“我都要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谁知道今日突然就把我和馨儿赶到了这里。也好,孩子还到你手里我就安心了。”
“今日他们还是什么也没说吗?”
“没有,只是我们先前呆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过来的时候一路看着有些不对,各个都紧张兮兮的。我还看到有军爷呵斥小姑娘的,说这几日戒严,不许随意在外走动。”
戒严?谢卿陷入沉思,难道是吐蕃大军打过来了,这才如此紧张?这样一想他也紧张起来,要是被吐蕃攻破了长安,厉渊取得盟书还有用吗?他们又还有命出去吗?
他的忧思不无道理。陇右大军败后,大誉顽固的边境线骤然破了个口子,虽小,但致命。若无法阻拦呼延廷继续挺进,他杀入长安只是早晚问题。
吐蕃的威胁搅得裕安帝日夜难安,这几天每日都叫大臣进宫中商议对策。大臣们有的提议让皇帝暂避洛阳,有的提议让朔方节度使南下拦截呼延廷,还有的想要议和,一时众说纷纭,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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