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丘大人。”莫子衿听了这话忙说道,气得这丘大人又在他的胸口上踹了几脚。
“滚滚滚,快点儿带着他滚。”丘大人解了一些气后挥手说道。
“带他走带他走。”刚刚说话那下人忙也说道,几个壮汉便架着嘴角渗着血的莫子衿到了自家的后院中。
莫子衿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嘴里被人塞了几团破布进去,他的心里倒是平静得很,心里想得只有秦奕画的那双眼睛,那眼中的眼神,莫子衿学不出来,更看不懂。
“以后偷东西,认准了主人再偷。”莫子衿身旁,站着一个拎着碗口粗木棍的大汉,慢悠悠地说道,不过他那动作却不似他这语气,一句话刚落,那木棍就敲在了莫子衿的后背上,闷闷地响了一声。
莫子衿只觉喉头一甜,天地顷刻倒转,嘴里若不是因为塞着布条子,牙齿都会被他咬碎。
紧接着,也不知是谁拎起了他的一条胳膊,又是一棍子,正正打在他上臂的骨头上,轻微的断裂声,在夜里听来却是那么残忍。
莫子衿眼前猛然一黑,觉得自己快要挺不住了,一呼一吸都痛得他打颤,可他却可笑地并不后悔做这件事。
只要秦奕肯对他露出几分真诚。
再后来,莫子衿痛得早已经麻木了,身上的知觉似乎早已经散了,最后也不知是如何被人拖拽着出了丘府,扔在一条窄巷中。
“老爷,那人被咱们揍惨了。”丘府内,丘大人被莫子衿闹得已经睡不下了,披着衣服就着些茶点和着刚沏好的热茶。
“没死吧?”丘大人问道。
“暂时还没有。”那下人答道,“不过要是没人管他的话可就难说了。”
“嗯。”丘大人微微点了点头,“行了你下去吧,记得以后多加几班守卫,再出这等子事儿我就要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脑袋。”
“哎,您放心吧。”那下人说道。
丘大人见那下人退下后闭目养了养神,却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个贼为什么要将放在屋子另一角的琉璃花瓶在自己的榻前弄碎,怎么想都有几分刻意的感觉在。
莫子衿在外折腾,几乎将命都搭进去了,秦奕在秦府内也并没太好过。
桌上的蜡烛燃灭了一根,眼看着第二根也快燃灭了,莫子衿却还没有回来。
虽说莫子衿出去时,秦奕不会太过问,但是这夜眼看着都快要过去了,仍不见他回来倒是有些反常了。
秦奕有些担心,忽然觉得眼前暗了一下,向桌角一瞟,第二根蜡烛也要燃尽了便叹了一口气,收了桌上的那幅画,决定让自己家的下人出去找找。
此后又将近一个时辰,秦家的下人却回来禀报,连莫子衿原来住的屋子都去找了,压根儿就没见到莫子衿的影子。
秦奕见着这话,眯了一下眼睛,暗暗攥了一下拳头,自己出去找了。
只是偌大的京城,街巷像是蜘蛛网一样分布着,秦奕也不知道应该上哪儿去找,但反正也没了困意,便在街上转悠着,也不知转悠到何地了,忽见两只野猫从前面的暗巷中跑了出来,喵喵嚎了两声,然后噌地一下就窜得没影了。
秦奕被这两只猫惊了一下,转头看向两只猫奔来的方向,却在暗巷的拐角处借着亮光看见了一只沾满了血的手,那手他看着眼熟,不由脑子嗡了一下,连忙过去瞧。
果然是莫子衿。
莫子衿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几回了,但他此刻仍然保持着几分清醒,忍耐着不睡过去,他希望秦奕快些找到他,他还有一些话想要问秦奕。
秦奕看着浑身是血的莫子衿被惊到了,见莫子衿的头微微动了一些才回了神,忙过去拍了拍他的脸,揽着他坐起。
莫子衿被秦奕这一动,身上的伤口又都疼了起来,钻心一般,这痛感帮他微微睁开了眼睛,无力地唤了一句:“秦奕……”
秦奕读不出莫子衿这用气息发出来的声音,只重重叹了口气,小心将他搬到了自己的背上,背着他想要往吴洵哪里赶。
“嘶……疼。”莫子衿被秦奕的动作弄得倒吸了一口气。
秦奕觉得自己背上的人抖了两下,便也猜到他是不宜乱动的,稍微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得很稳。
莫子衿伏在秦奕的背上,用没有断掉的那只胳膊勾住了秦奕的脖颈,在习惯了些身上的痛感后,迷迷糊糊地向秦奕问道:“秦奕,我变成这样,你会心疼吗……”
秦奕听不见莫子衿说的话,转头看时,也只能看见莫子衿微微翳动的嘴唇。
“你会心疼我,然后忘了那个燕北吗?”
莫子衿仍在喃喃问道。
莫子衿没有等到答案,秦奕也并没给他答案。
天快亮了,莫子衿身上的血沾湿了秦奕的衣衫,秦奕转了一下头,背上的那个人此时没了动静。
第三十八章 挑明
吴洵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天儿还没大亮呢,吴洵在店里舒了舒筋骨,刚转了转脖子,就听掩着的门被人踹开,秦奕背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进到店里来。
吴洵一个呵欠憋在嗓子眼儿里,愣了几个眨眼的功夫,连忙迎过去,帮着秦奕把他背上的那个人放在一旁的矮床上。
莫子衿身上的血迹有不少已经干涸,干涸的血液将他的皮肉和衣料黏在一起,要拉扯着才能将衣料撕下。
吴洵提莫子衿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料,转头满是疑惑地看了秦奕一眼,秦奕则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站着,眼睛紧紧盯着莫子衿苍白的脸。
吴洵没问什么,转身掩上了开着的店门,然后拿了些工具药材来,又从炉上提了一壶刚刚烧好的热水,帮着莫子衿清理伤口。
莫子衿呼吸微弱,早已失了意识。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巾布沾水的声音,以及偶尔银质工具相互碰撞的声音。
莫子衿的背上横亘了一条伤疤,皮开肉绽的,几乎要将他撕成了两半。吴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了这里的血,然后用白蜡针一针一针地将这条伤口缝合上,又接了他断裂的骨头,足足两个时辰后,才站起身子,抹了抹额上的汗,面向秦奕。
秦奕就只在这儿站了两个时辰,面色阴沉得吓人。
“秦公子,莫公子他伤的有些重,不过性命应该是保住了,醒了之后必要好好调理一阵才行。”吴洵一字一字慢慢地说。
秦奕动了动眼皮,望着矮床上满身伤口的莫子衿,眼神越来越凝重,望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秦奕后来带着莫子衿回了秦府,吩咐着下人谁也不容许动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秦奕在照料。众下人就等在两人的房门口,等着秦奕的支使,谁也不敢有片刻的松懈,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自家的主子这几日脸色可是出奇的不好。
莫子衿整整昏迷了四日,这四日里,秦奕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他的身边,细细端详着这个人,不时地也把自己画的那双眼睛裁成条状,覆在莫子衿紧闭的眼睛上。
在最开始的时候,秦奕觉得莫子衿和燕北极像,多数日子里,他都觉得这两个人合而为一了,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奕又开始觉得莫子衿和燕北有太多的不同,某日思来想去,竟发现最大的不同就是眼神。
如此,秦奕凭着记忆,画了一双眼睛出来,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眼睛竟传神得很,因此秦奕一直留着。
只不过这双眼睛现在贴在莫子衿的脸上却让他觉得怎样看怎样别扭,最后难以忍受,到底是撕了,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秦奕看着这张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垂下头暗自叹了一口气,转回头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莫子衿,心头的哀伤漫开,肆无忌惮。
这四天中,莫子衿的伤有了一些起色,吴洵每日会来给莫子衿换一次药,伤口虽然仍是有些触目,但毕竟还是有愈合的迹象了。
四日后的那个傍晚,莫子衿几乎是被身上的伤口疼醒过来的,浑身上下各处都像是有个小刀在挖,但是他却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张开眼睛后就只愣愣地看着秦奕。
秦奕见他醒了,自己也愣了片刻,缓过神来后连忙向他的脸上摸了一把。
莫子衿却笑了,他也不知为何,自己见到秦奕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笑,嘴唇干裂得如砂纸一般,但他还是将唇角扬了起来。
秦奕见他笑,却皱上了眉头,心里有种闷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差点儿活不过来。”秦奕比划道,忙扶着莫子衿坐起来靠在了他身后的软枕上。
只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疼得莫子衿额上渗出了不少的汗珠,脸色又白下去了几分。
秦奕看着莫子衿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到了莫子衿的唇边,示意他喝下去一些。
莫子衿听话地张口,抿了一些茶水进去,这茶水却像带着倒刺儿一般,一路刮着莫子衿的喉咙,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痛苦。
秦奕将茶水放了回去,转过身来忙替莫子衿抚了抚胸口,眼神中带着责备,还带着几丝恼怒。
莫子衿只当自己没看见,半闭着靠在软枕上缓了一阵儿,恢复了一些精神,半晌总算是能动一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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