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送你,别生气了。”魏青玉将兔子灯笼递给他,语气诚恳道:“就当我向你赔礼了,好吗?”
祈声盯着兔子灯笼看了半晌,道:“谁稀罕这只蠢兔子?”这人还真把他当孩子来哄了?
魏青玉愣了一下,有一些不知所措,呆呆道:“花灯保平安……你不喜欢兔子我去换个别的来……”
祈声劈手便将兔子灯笼夺了过来:“喜不喜欢也是我的。”他盯着那只兔子看了半天撇撇嘴嫌弃道:“这只蠢兔子怎么这么像你?”
“啊……?哪里?”
“哪里不像?你看眼睛鼻子嘴哪里不像?”
魏青玉盯着兔子花灯看了半天也瞧不出哪里相象,至少自己应该不是红眼睛,三角鼻子,三瓣嘴吧?
祈声看着手里的兔子花灯想起了什么,笑得不怀好意,蹭到他身边道:“诶,你知道兔子有什么意思吗?”
魏青玉仔细想了想,犹疑道:“吐子?”
祈声白了他一眼:得,和这位讲这些个,根本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
两个人并肩往前走,祈声虽然生得一张娃娃脸,但到底不是小孩子,提着这样一只花灯引得路人频频侧目,魏青玉这才觉得不妥,侧头看他,才发觉那人正逛得开心,毫不在意周围人不时投来的目光,心下略安。
第三章
“喂,刚才的问题你别想逃过去,你是何门何派?师兄弟几个啊?”
身旁的人忽然扭过头来问他,灯火映照下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似乎亮得要将人吸进去。
魏青玉微笑道:“在下出自白门,师兄弟九人,区区不才,忝为大师兄。”
白门?呵,倒也真算得名门正派。
祈声微微挑眉:“白门多典籍,无辜山倒是个好地方。”
魏青玉眼睛一亮:“你听说过白门?”
“白门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但是也是多年独树一帜,有名有望,我怎么会不知道?”祈声话锋一转道,“倒是我垂星派小门小户,不值一提,魏大哥恐怕连听都未曾听说过吧。”
魏青玉摇摇头道:“不是的,在下未曾下过山,孤陋寡闻,故而才不知晓的。”
祈声心安理得地套话:“无辜山是不是很大呀?”
魏青玉点点头:“无辜山确实很大,不过山上人少,有时候倒是觉得荒凉的厉害。”
“荒凉?”祈声撇撇嘴:“我看是魏大哥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人少多好,清净无人打扰。你们师兄弟关系好吗?我一直想要师兄弟来着,可惜……”说着叹了一口气。
魏青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那些个师弟性情各异,不时吵闹,但是彼此之间倒是也还和睦。”
祈声难得不和他计较笑着说:“这么说你是大师兄了?我也是,就是没有师弟师妹而已。看你身法功夫不错,也当是当得起这个大师兄了。”
魏青玉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入门早一些而已,我们师兄弟九人所学各不相同,要是说武功,当是二师弟最好。”
祈声调笑道:“那你可危险了。”
“危险?为什么?”魏青玉不明所以。
“你二师弟武功最好,到时候掌门之位若是传给你,你师弟若是有一争之心,你岂不是危险啦?”祈声一派少年天真自得的语气。
魏青玉听了也没生气:“二师弟与我两人性情都并不适合掌门之位,我反倒是看好小七一些,他性子沉稳又富于决断,当是适合的。”
祈声奇道:“掌门之位你就不想要?”
魏青玉也奇道:“一个掌门之位有什么好争的?多的只有麻烦事。”
祈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是我痴了,魏大哥阳春白雪,自然不能以世俗揣度。”
魏青玉只觉得他语气里不似夸奖反似嘲讽,却又不好胡乱揣度怀疑,心想只当他是夸奖罢了。
两个人顺着人流在路上走得很慢,祈声对于这些无论在哪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只当是陪着魏青玉打发时间。反而魏青玉头一遭下山,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一路逛下来,冰糖葫芦桂花糕,糖炒栗子花生粘,荷叶糍粑芝麻糖,各式各样的小吃捧了个满怀。祈声锦衣玉食珍馐佳肴尝得多了,对于这些并不感冒,一边跟着魏青玉蹭吃蹭喝,一边在心里笑他见识短浅,只可惜魏青玉毫无发觉。
一个人掏心掏肺,一个人口蜜腹剑,不然也不会最终到那样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两人在夜市游玩尽兴,夜半时分才回到客栈里。
魏青玉将夜市上买来的各种吃食放到桌子上,见祈声坐在桌边一边摆弄花灯,一边捉着桌上的点心吃,没有半分动弹的意思,于是只好认命地铺好了床铺,又要了热水和毛巾来。
魏青玉将温热的毛巾递给他,道:“别玩了,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上路呢。”
祈声笑嘻嘻地接过毛巾擦脸,随手将还燃着的花灯就放在了桌上。
魏青玉吓了一跳,若是引得客栈着了火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伸手取过花灯想要吹熄蜡烛。祈声却不干了,丢下毛巾夺过兔子花灯:“不许吹,这是我的!”
魏青玉只得哄着他:“夜晚火烛燃烧容易走水,你喜欢明日起来再点起来,好不好?”
祈声一双带着浓厚稚气的杏核眼微微眯了眯,似乎在算计什么似的,最后妥协道:“好吧好吧,就听你的一回。”说着,把灯笼吹熄了。
魏青玉放下心来,又给他拿了青盐水漱口,等将这么一个小祖宗哄着上床睡了觉,自己才重新打了水来洗漱。
魏青玉在白门是大师兄,照顾惯了人的,倒也不觉得怎样。
祈声心里倒是十分得意,心道这人用着倒还算顺手,日后也不是不能考虑饶他一条狗命。不过,也就只能到考虑的地步。谁让他敢五次三番地教训本座?
待魏青玉洗漱完,褪了外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看了看床上双目轻阖、呼吸均匀的祈声,轻轻将合情放到了床边伸手就能取到的地方,轻轻吹灭了蜡烛、放下帘帐,这才小心翼翼地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怕惊醒了旁边的少年。
赶了一天的路又在夜市上逛了大半个晚上,魏青玉实在是有些疲惫很快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黑暗里,祈声忽然睁开眼睛,杏眸本来自带一股娇俏女气的味道,可此时在夜色里他一双眸子竟然透了三分红色出来,实在鬼魅邪气到了极点。他目光很暗很沉,去了他装出来的天真意味后,只剩下了浓重的冷漠,不再有半分少年的稚气。
祈声出手极快地点了魏青玉的睡穴,确保他不会中途醒过来之后,他半撑起身子看了魏青玉半晌,伸手轻飘飘地搭上了他的脖颈。
血液、呼吸,正派、名门。可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让他什么都不剩下。
祈声冷哼一声,看在他目前还有点用处的份儿上,决定暂时饶他一命,等到了扬州再做其他打算。
他一甩衣袖收回手来,开始在床上打坐,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三周天,虽然依旧不甚通畅,倒是要比之前好上一些,大概是先前服用的药见效,如此看来,看来这呆头呆脑的傻兔子倒是也有点用处。
以后把他抓到冠月峰去替他配药倒也不错。祈声如是想。
这一觉魏青玉睡得分外沉,早上醒过来不免摇头苦笑,自己从来待在山上没有行走过江湖,警惕性实在堪忧。
祈声素来睡眠极浅,更是从来不曾和人同睡过,一夜下来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魏青玉一醒,他便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依旧躺在床上阖着眼睛装睡。
魏青玉没有半分疑心,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吩咐小二准备了热水和小菜,等自己洗漱完小菜也摆上了桌才叫醒祈声。
两人吃完早餐,结了账便准备上路。魏青玉昨日在夜市上买了不少糕点没有吃完,又舍不得扔了,只好将合情系在腰间,提起大大小小的包裹上路。
祈声依旧提着那只兔子花灯,原本是洁白如雪的,可被烟火气一熏已经变了灰黄。祈声难得没有嫌弃地提着它上了路,他冷眼看着手里的花灯,心里鄙夷道:果然是只蠢兔子。
魏青玉看着旁边一脸嫌弃的祈声,好脾气地笑了笑,搭话道:“你去扬州做什么?”
祈声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青玉愣了愣,心道:这个问题难道有什么不能问的?结果一不留神居然把这句话真得问了出来。
祈声笑了:“不逗你啦,我去找个朋友。那你呢?”
魏青玉道:“我去找我小师弟,他最近可能遇上了些麻烦。”
祈声轻哼一声:“你这半点江湖经验都没有的,去了恐怕也是添乱。”
魏青玉垂眸温言道:“我知晓的,只是也总不能一直待在山上。”
祈声眼尖瞅见道边有人卖马,于是拉住魏青玉道:“你为什么不买两匹马,等你走到扬州,黄花菜都凉了。”
魏青玉看着那两匹马,呆了半晌最后不好意思地垂了头。
祈声有几分莫名其妙道:“你这是囊中羞涩?”
魏青玉半晌低声道:“我不会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