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子将他颊边的发丝拨到耳后,对上他清亮依旧的双眸,恍惚间还觉着眼前的徒弟还是个十几岁大的孩子,整日无忧无虑的跟在自己身后“师父、师父”的叫着,叫得他心中软成一片,恨不得要星星不给月亮。
但他这个徒弟又很懂事,什么都不要,还总想着往回给他带东西。
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舍得丢下他不管呢。
“师父已经无碍了,”谢寒子一下一下抚摸着隋简的头发,“我醒来后听玉箫说起那天议事堂发生的事,很生气,你师叔们岁数都大了,脑子时灵时不灵的,那天发生的事都做不得数,师父是来带你回去的。”
隋简直眉楞眼道:“不作数,那我还是师父的徒弟吗?”
“当然是,这种事只有师父说的算。”谢寒子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他手上的锁链,隋简这才相信,师父真的是来接他回去的。
谢寒子把隋简领出刑堂,天空繁星点点,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隋简恍惚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无条件的信任谢寒子,只道是师父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吧。
谢寒子却没有带他回清风居,而是领着他光明正大的走出无妄宗大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隋简心中的不安被放大,直到他看到了乖觉停在门口的墨云。
“师父,我们不回清风居吗?”
谢寒子微微偏过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他状似苦恼道:“可是师父突然想喝酒了。”
隋简松了口气,无奈道:“清风居的酒都被你喝光了吗,玉箫也真是的,也不想着下山给你再买些,就是我常去给你买酒的那家,叫‘一滴不留’的,我还特意带他去认路过的,他家的竹叶青……”
谢寒子嘴角含笑的听他碎碎叨叨说着那些日常的话,也不催促。
隋简说了半天觉得有些口渴,抬眼瞄了一眼一直安静听他唠叨着废话的谢寒子,赧然道:“师父,要不我们去‘一滴不留’给你打酒喝?可是现在应该都关门了吧。”
谢寒子想了想道:“那就不去那家。”
他叹了口气,很遗憾似的说:“师父突然想喝你一直念叨的‘清酒’了。”
“啊”,隋简挠挠头道:“清酒寨离无妄宗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的,来回要六天呢,这可怎么办。”
“小简,你现在累吗?”谢寒子突然道:“累的话我们就回清风居,若是不累,能替师父去清酒寨跑一趟吗?”
隋简直视谢寒子的眼睛道:“我不累的,师父想喝清酒我就去清酒寨走一趟,只是师父,我现在真的自由了吗?”
谢寒子眼神毫无闪躲,温声细语道:“你瞧,师父说的话你也不信了,罢了,那我们现在去找掌门问问吧。”
他说罢当真转过身,脚下生风的就要往乾坤堂的方向走去。
隋简哪能真的去问,连忙拉住他,“师父!不用去问,我相信师父的话,这就去清酒寨给你要酒喝去。”
他翻身上马,拉过墨云的缰绳,在谢寒子面前来回踱了几步。
谢寒子抬手朝他扔了个东西,隋简一把接住,看清是自己被没收的鲲鹏剑。
谢寒子抬头看着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徒弟,认真嘱咐道:“要好好跟人家说,就说是我要的,不许跟人家打架,也不许抢。”
鲲鹏剑身上仍带有谢寒子掌心的温度,隋简不舍的握住带有余温的部分,点点头,“师父等着就好,我很快就回来的。”
墨云扬起前蹄,风一样顺着石梯向山下跑去。
隋简回过头,谢寒子的身影越来越小,写着“无妄”两个字的门派山石也逐渐成为一个小黑点,夜色朦胧,到最后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了。
直到确定隋简已经走远了,谢寒子脸上温和的笑意才消失殆尽,就像从来没出现过。
他面寒如霜,宽大的衣袖一甩,转身大步走回无妄宗。
此时离鸡鸣破晓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离武林盟的人浩浩汤汤闯入无妄宗还有三个时辰,离隋简被无妄宗清理门户还有不到四个时辰,离隋简到达清酒寨还有三天时间。
那些人想要隋简的命,就得从他谢寒子的尸骨上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寒子(认真脸):不许跟别人打架。
隋简(乖巧):好的,不打。
转眼就揍了武林盟许多人。
第30章 师父
“回禀执教长老,祠堂没有隋简的踪迹。”
“回禀执教长老,后山没有隋简的踪迹。”
“回禀执教长老,无妄宗各个角落都找遍了,没有隋简的踪迹。”
宋笑唅抱臂而立,面沉如水,垂眸看着刑堂地上被打开的一摊锁链,看不出一点愤怒的影子,对前来禀报消息的执教堂弟子们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然而他越是不出声弟子们越是冷汗直流。
今早宋笑唅带着几个弟子过来提人,才发现人早就跑了,锁链是被人用钥匙打开的。
昨天最后一个见到隋简的弟子说他申时三刻还是在的,他那时过来给隋简送过水和清粥。
宋笑唅转身走出刑堂。
议事堂前。
谢寒子站在台阶下仰头凝视着身负数十年光阴的自省钟,感慨道:“物是人非呀。”
汪珏站在议事堂门前,宋笑唅已经把隋简逃跑的事告诉了他。
他嘴角挑起,皮笑肉不笑的睨着站在下方的谢寒子,问道:“师弟,是你干的吗?”
谢寒子眉眼淡漠,甚至还有些无辜道:“我干了什么?”
“私自放走逆徒隋简。”
“那倒没有,我压根没见过什么‘逆徒’。”
武林盟的人一早就到了,将不大不小的议事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本是应邀来看无妄宗清理门户的,现在事情发展的似乎更有意思了些。
常冠华一身墨色埋绣金线的奢华长袍,站在阳光下显得贵气逼人,腰间悬挂墨玉貔貅,头戴玉冠,十足的油头粉面。
他上前一步道:“谢长老此言差矣,你那宝贝徒弟勾结魔教意欲为祸江湖,可不就是名副其实的逆徒。”
谢寒子闻言眼皮子也没掀,不客气道:“阁下哪位。”
常冠华嘴角一僵,仍风度翩翩道:“谢长老贵人多往事,在下武林盟新任盟主,常冠华。”
“常盟主,”谢寒子的目光终于施舍般移到他脸上,“你说的这般言之凿凿,莫非是亲眼看见我徒弟和魔教之人商议过为祸江湖?”
常冠华笑容不减:“但他确实和魔教之人来往过甚。”
“来往过甚,呵。”
谢寒子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常冠华但笑不语。
谢寒子目光在场上每个人脸上转了一圈,大理石台阶上,议事堂门前站的是他从前的亲师兄弟和师妹们,身后是一群江湖败类,他被这群人围在中央,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即将要表演杂耍的猴子般。
他仰天望去,碧蓝如洗的天空一行大雁南行飞过,他的目光追随那群大雁,一时间险些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汪珏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不再装腔作势的假笑,冷漠道:“谢寒子,你若告知隋简的下落,并亲自把他带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师兄,”谢寒子嘴角含笑,被时光眷顾的容颜让汪珏瞬间有些恍惚,仿佛还是二十年前,师父还没死,他们在无妄宗时谢寒子也总是这般笑。
谢寒子似乎终于妥协道:“教不严,师之惰,你们既说隋简犯下大错,不肯放过他,那就由我这个师父替他偿了这个后果吧。”
“你们想要他的命,我替他给。”
众人哗然,毛云飞突然大喝一声:“谢寒子,你糊涂哇!”
窦文秀蹙眉,看看站在中央神色平淡的谢寒子,又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汪珏,喃喃道:“疯了,我看你们都疯了。”
关玉箫嘶声力竭的喊道:“师父!不可!”
谢寒子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深深看他一眼,并未说话。
他目光又移到常冠华的脸上,带着三分嘲笑七分冷漠道:“常盟主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常冠华僵硬的脸上挑起一个虚假的弧度道:“谢长老果然深明大义。”
谢寒子点点头,又道:“若我身死,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保证,不得再以各种理由妄动隋简性命,若有违背,”他薄唇轻启,“我谢寒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可隋简勾结魔教……”
“得了吧,”谢寒子不耐道:“心知肚明的事,还用得着我重复吗?”
常冠华从善如流,“如您所愿。”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酒香顷刻四溢,谢寒子若有所感的朝那个方向望过去,正对上隋简一双惊怒的双眼。
他平淡的表情终于碎裂,失声道:“小简?你回来干什么!”
隋简轻轻摇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谢寒子,“我怕师父等酒喝等急了,去一滴不留先打了一壶回来,一直等到它开张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他神色痛苦,似是不敢置信道:“我回来干什么?幸好我回来了,师父,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
“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双眸震颤,绝望的重复道:“我怎么办啊!”
谢寒子神色动容,宋笑唅冷笑着将灵蛇鞭一甩,韧性极强的鞭尾与地面短暂相接发出尖锐的“啪”的声音,道:“回来的正好!”
一道破空之声向隋简袭去,谢寒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灵蛇鞭,回过头厉声对隋简喝道:“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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