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摆了摆手:“不必担心。”
大概是出于对我脑中计谋的信任,容成皱着眉头,没有继续说话。
华奇正此时陷入混乱之中,已然不顾得自身周全,开始变得狂暴,出拳既猛又狠,每一拳都十分毒辣,拳下的金银珠宝碎的碎,折的折,连着地面都一并陷下去,若是被他打中一拳,我可能就要完蛋。
黑衣人看不下去,加入了我与华奇正的战局,他功力深厚,几个绵掌,便足以将华奇正的力引开,华奇正像是在猛力打棉花,越发地恼怒,运起毒功,想要用毒来破解黑衣人游刃有余的掌法。只是他本就心生动摇,此时更是没了准头,与其说是在强攻,更像是无意义地耗费内力。
容辰也加入了战局,一起与华奇正缠斗,我能看到他的手在颤抖。见他这般,我便不再插手,老实地去到一边站着。
多招过后,华奇正的动作变得迟缓,显然是后继无力。容成再次发出牛毛针,这次,华奇正站不起来了。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来,语气和缓地说:“你对前朝的人赶尽杀绝,居然独独漏了我这个皇子,你可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哈……老夫是没想到,你这个孽种居然还活着。”华奇正虽是抬眼看我,但那眼神却像是在看他脚下的一块石头,“没想到最后竟只剩你一个,我本以为还能多活两个,难不成你们本就易死?”
此话既出,还未待我做什么,容成便几步走过来,扬起右手,看样子是想要抽他,但被我拦住了:“他是有意激怒我,引我出手,现在这人的体表都是剧毒,不能碰。”
容成心中恨不能消,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华奇正被踹翻在地,挣扎半晌也未能起身,我取过容成手里的剑,将他钉在地上,华奇正痛不能忍,嘶吼一声,喘着粗气瞪向我:“你今日就是杀了我,也不能让那些人复生,真是可怜!”
我慢慢施力将剑押入地面,看他痛苦又疯狂的表情,忽而觉得,我或许是想复仇的,没错,不只是为青铜派铲除后患,我还想看华奇正走投无路、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有多恨自己这条金贵的命,就有多恨他。
“陆千!你这个孽畜托生的讨债鬼,你该死!你早死点,九方那伙人说不定能多活几个!”地上的华奇正一边嚎叫着一边咒骂我,“那些不堪用的人本就该死,可你真真是个千年难遇的扫把星!连江湖人士都被牵扯进来,若不是你,青铜派必然顺风顺水到如今,可掌门夫妇既要隐藏你,又要为青铜派开脱,双双自杀,他们的死相你可见过!”
“你说的一点不错,”我心底冰冷,反倒能笑出来,“不只是他们,连陆予穹也是被我克死的,若不是你当年亲手将我送进宫里,陆予穹也不会死!”
140
当年送我进宫的,正是华奇正,只不过他还只是华玉门的小弟子,恰巧跟随华玉门前任掌门来我住所,而那时几位忠臣已经打算将我送进宫中,他就被派去做此差事。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后来才能结识陆予穹。而陆予穹,是我爹的名字。
当初局势动荡,皇帝被迫离宫,而身为皇子的我被九方送往华玉门,又一次见到华奇正。那时,我曾发现他不待见孩子们,只觉得奇怪,并未多想。之后我爹去世,他忽然叛变,我也只觉得是这人嫌贫爱富、背信弃义,是个歹毒的人。
但后来,听闻了温姨与华奇正之事后,一直存疑的我终于有所觉察——温姨的容貌,与我爹有几分相似。
华奇正的背叛打从一开始就埋好了伏笔。无论是出卖九方榕,还是留下温姨,又或是将华玉门搬到诛仙岛上来,对我等前朝之人赶尽杀绝,皆是出于这个令人厌恶的原因——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迷恋着陆予穹。
哪怕他已经落入眼下这般光景里,也仍然不能接受陆予穹已经离世的事实,刚刚我提起这件事,给他看了看这张和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他便开始狂躁。
出卖九方榕是迁怒,留下温姨是替代,搬到诛仙岛上是怀念,对我赶尽杀绝是嫉妒。
但这份未能达成的迷恋并不是让人怜悯的理由,他本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可他为了这份迷恋,毁了所有与我爹有关的人。
所以他的苦衷,只会成为我折磨他的工具。
141
“你看,这一室的金银珠宝,都是陆予穹留给我的。”我踩着华奇正的肩膀,环视着珠光宝气的密室,扯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但他什么也没留给你,就连这诛仙岛,都是你自己死乞白赖地求来的。”
“你和陆予穹在这个岛上住过,是不是就觉得对这里熟稔得不行?可你甚至不知道这岛上有几个密室,不过是找到了那间九方榕特意布置的密室,就觉得胜券在握了?”
“可那是障眼法!九方榕虽然看错了你,但最后他还是反将你一军,他知道你找到那间密室之后就会掉以轻心,压根就不会想到还有第二间密室。”
听着我的话语,华奇正挣扎着想起来,但是他已经被我牢牢地钉在地上,只能徒劳地在金银之中扭动。
“你觉得九方无能,没能救得了陆予穹,可他却能在这么多年后拉你下水,可你呢?你才是真的无能!”
“你不但留下了我的命,你还给了机会,让我完成了这一切。”
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脸,那我现在一定露出了大奸大恶之人才有的神情。
“要是你有大能,陆予穹也不会死。”
眼见华奇正面色黑中带赤,急火攻心,我的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他就吐出一口血来。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看向容成:“你还记得,当初请你与我合作时,我答应过你的两件事吗?”
正瞪着华奇正的容成寻转而看向我,点点头,冷清的面庞上有些许疑惑神色。
“第一件事,是报仇,”我拍拍手,掸去手上的灰,“这件事已经完成,还有另一件,对罔樨坦白一切。”
容成微微皱眉:“那件事不做也罢,无所谓了。”
“不,既然答应你了,那就一定要做,而且这事我早就该做的。”说着,我走到黑衣人面前,摘了他的斗笠,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上次从青铜派逃跑时,我一路与容成讲墨夷的事,一方面是为了助容成一臂之力,另一方面,是为了在容成不注意的时候,留下记号。
罔樨的确是放任我逃跑了,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放弃追捕,我的记号就是为他而留,他为了得知我在做什么,不会轻易露面,只会悄悄跟着。
可我那么熟悉他,便是遮着脸,我也认得出来他。他的武功与我同出一师,近日来他的长进,我也是亲自目睹过了。也就只有他,能轻易压过练了毒功的华奇正。
黑衣人就是罔樨。
“我已经把一切事情都告诉罔樨了,”我看着面色冷峻的罔樨,苦笑一下,“你所听到的就是事实,老掌门和主母皆因护我而死,当年青铜派遭到围攻,我之所以离开了青铜派,是因为在前夜就得到消息,但老掌门和主母本可以一起逃走,我当时也可以留下。”
“而你一直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如今我可以给你答案了。”
容成已经愣住了,回过神来想要拦住我,但却被我制止了。
“我一直在等着今天,”我重新看向罔樨,“我想做的,就是你所见到的这一切。”
对罔樨坦白事实,对我来说,远比赴死要可怕。自从逃下山那日开始,我就一直恐慌着,害怕罔樨得知真相,又希望罔樨快些了解事实。任谁也无法理解,罔樨于我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想要的无上宝物,我曾经压抑自己,而后假装放弃,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宝物竟唾手可得,但只不过那么一日的时光,仅仅一日之后,罔樨被迫成为新掌门,我再也不配喜欢他。
若说我欠了许多人的债,或许还有前朝种种纠葛的原因,他们对陆千有所图,将期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对他们亏欠甚多,但也并非是全然的亏欠,今日事毕,陆千便会跟着他们一起死去,前朝不会复辟,百姓亦不会再经历纷乱,世间只会留下一个背景空白一片的王一。但唯独罔樨,他什么都不知晓,明明对我有恩,却因为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的师父父母皆因我而亡,可我却连实话也不敢说出口,苟且偷生,还做了青铜派的副掌门,我最对不起的人是罔樨。容成和墨夷尚且知晓实情,说句可恨的话,他们的父辈执着于前朝,就算没有我,他们怕是也要参与其中。可罔樨不同,老掌门与主母只是偿还我爹当年的恩情,才收留了我与思思,他们本就无意要重振前朝,只是过着自己的安生日子,如果没有我,他们一家人今日仍能团团圆圆。要说无耻,除我以外,还有谁能属第一,便是华奇正,怕也要在我之下,他千错万错,却是对得起我爹,我爹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半点逾矩。可我,除却做了几年副掌门该做之事外,我再没有一件事对得起罔樨。这样的宵小,如何还能配得上罔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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