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凝着眉心,怔怔的望着东阁的窗棂,半晌才轻声问道:“外间可是下雪了么?”
那宫人连忙答道:“并不曾。”
“是了。”谢洵颔首,“南内干冷,也是寻常事。”
说话间苏严便进了殿内,手内还抱着一个暖炉,含笑上前递了过去道:“谢司空且暖暖手罢。”
等谢洵接过暖炉,苏严身后随侍的小宫人怯生生的将药盏奉至谢洵身前,他接了过来半坐在床沿上,徐徐吹凉,复又笑道:“谢司空这几日病的昏沉,好容易醒了,不如出去走走罢。”
谢洵闻言只是向着殿外瞧去,淡淡地道:“外面这样干冷,有甚么好瞧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药盏将那药一饮而尽,又背身向里阖上眼目,继续那不知日月的沉睡。
男人细瘦的脖颈仿佛透着青紫,隔着纱帐仓促一瞥,便能看见惊人的苍白和妖艳。那仿佛是从花里渗出的毒,在摄人心魂的同时,自己也迅速萎败了下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换了人间。
李玚忍不住走到他面前,俯身在他耳畔低声道:“朕刚从东内过来,身上冷得厉害,谢郎不如给朕暖暖身子罢。”
雪后大寒,他觉出谢洵微微战栗起来。姬玚的手抚上他的眼:“苏严死了。”
谢洵竟开口了,声音极尽平淡,恍若是他如今的文章风骨:“是为了臣么?”
他的语气中全无怨怼,自然也没有欢欣。事实上李玚从未想过能从他的口中听到欢欣的语调,只是自己选择的路,如今这样,不过是求仁得仁。
“是。”李玚叹息,“都是为了你。”
谢洵微微笑起:“那便好了。罪臣万死莫报君恩。”
言毕,他咳嗽一声,转了话题,“圣人打算,如何惩治罪臣呢?倘若一时难以决断,恐臣病体,待不到就枷锁之时了。”
李玚忽然问:“你在等甚么呢?”
谢洵低声道:“臣在等一场雪。”
这着实是一场噩梦,等惊醒时发觉萧韶在一旁唤他的名字,见他醒了松了口气:“大家可算醒了,方才梦见了甚么,不住呓语。”
梦见了甚么?
李玚忽然笑了。
不过是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外三则:补阙
其一:
李玚第一次见谢洵是在谢家在京兆万年的府上。眉眼尚且阴郁的少年眼见着那柳树下青色常服的人笑盈盈的向他走来。
那人大约方才在唱戏,眉梢眼角的粉饰甚至不曾全洗去,远远看去冶丽似妖。他走至近前,将少年的衣带整了整,开口时带着三分调笑:“小姐夫,你好啊。”
其二:
李蒨最厌恶的便是宦官。
先帝李彻得以执掌公器借的便是宦者姜贞吉之力,是以等他践祚后,便时常自觉有刀刃悬于冠上。他历经十载,终于将姜贞吉诛杀于市,临去时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对杨公赡起了别样心思,便是在杨公赡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宦者的厌恶与鄙夷。
并非岂无他人,而是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其三:
李禤出嫁之前三月住到了李蒨为她择的公主府上,那日她以永安公主的身份,有些惶恐地受了杨公赡一礼。
和亲之前,她对自己一望而知的前路并无甚么企盼,却也没想过自己能遇上明妃旧事。她的第一个丈夫易怒而愚蠢,赞普之位尚不稳固便要将土地外扩,钦陵便是在那时求她帮忙的。
李禤起初并不信钦陵口中的情爱,她在收到父亲回信时已然绝望,对死亡亦不甚惧怕,便答应了钦陵夺位的计划。
几年后,她站在西城城头上时,面对清晰可知的死亡并不可惜,反倒有些庆幸。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其四:
李祁年幼时尝有三恨:一恨不得生为男儿执掌公器,二恨无严父慈母使她可承欢膝下,三恨不得出大明宫。
后来她从大明宫到了藩镇,李策虽不算严父,卢氏却可称一句慈母,又一步步往那至尊至贵的地方走去。可等她身着龙衮坐在紫宸殿内,又多了两个遗憾。
一憾没将那个温和含笑,为了自己悖友离亲的青年接回身边,二憾没穿上年轻将军的嫁衣。
其五:
李曦是谢懿和李玚的第一个孩子,三岁而夭。谢懿便是那段时日察觉出了夫郎对谢洵的心思,是以恨极了李玚。
至死不肯原谅他。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的心意大致如此。
其六:
谢慈与丈夫真正算是道不同不想与谋。后来在宣微殿的数个夜晚,她轻轻哄着李令姌入睡后,偶尔也会想起从前自己与第一个丈夫所生的两个孩子,若有所失。
但也仅止于此。
其七:
谢婳对萧庭并没甚么恶感,却也谈不上喜欢。起初知道他与自己父亲有私时,她微觉讶异,却立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崔氏是个正统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得知丈夫纳妾也不会多嘴一句。谢沁隐约知道崔氏对自己与萧庭之事有所察觉,可她不说,他便只作不知。
其八:
从长安离开后,阿蛮又去了很多地方,她永远记着曾经见过一个通晓乐理的年轻使君,后来她便十分喜欢唱《塞下曲》了。
战争无止无歇,她的脚步亦从未停下。
如同吹起烟尘的风。
其九:
杨绅并没有甚么姓黄的朋友,他也没见过甚么自尽的举人。紫宸殿中对谢洵罪过的纠缠不过来自于他意欲名留青史的私心,那日太液池边的君前奏对和在府中自刎亦是如此。
将刀匕插入心口时,他忽然想知道:若是李玚知道事情的真相,会做何神情。
该勃然大怒罢。
其十:
谢洵死前一直酝酿着一场报复。
他从不信诸如心如死灰和哀莫大于心死的话,若要报复,必定真真切切地教李玚终身不得解脱,而非甚么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是以他先教李玚看破了太子李昉的真面目,将事情传到崔煦耳中,再从苏严口中得知李祁萧庭的动作,最后将苏严的把柄命人悄悄收着,只等事情一并发作起来再交给郇弼。
此后,李昉便再无可用之人了。
他与李玚说的话真假参半。致君尧舜后面还有一句此事何难,他是最愿教自己舒坦的人,既然君恩不如水,便一应抛下才是正经。
本当如此。
其十一:
李祁鸩杀李策,这个主意是学的李策当年鸩杀魏知年。
李泱将李昉所说的话写给李祁而非李策,是因为他觉得李策有不臣之心,李祁则没有。然而事实恰好相反。
昭义设立的目的是为了抵御河朔,然而昭义节度使萧庭先于河朔的李策起兵逼宫。
原耽人物五十题:谢洵篇
史向/古原人物问卷五十题
基本适用于史向或以中国历史为基准的古原。
没见过适合古代背景的,自己码一个玩。
取用请注明出处,禁止二次上传空白卷。
题目来源@叶汀芷
基本设定类。
1.谈谈人物的姓名及其意义,ta喜欢这个名字吗?
姓名出自《陈风·宛丘》:“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洵这个字是按照水部的排行来的,还隐示了他爹年轻时候的风流。
他面上对于这个名字没什么喜恶,心里也没什么感觉,虽然长大后外甥和儿子的名字都是他选的但事实上他是一个取名废。
2.人物有着怎样的家庭背景,这给ta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出身于陈郡谢氏,祖上做过宰相,是个很显赫的家族。这样的家庭让他衣食无忧,也不用为做官发愁,所以他童年和少年时期过得很自由,但对孤寒的人没有温情,当然对于那些凭借自己努力成为朱紫的人还是很敬佩的,但并不太想跟这些人结交,他觉得这些人身上天生一副不努力毋宁死的热血,令他不适了。
他年轻的时候还生得很刻薄,就是觉得别人大都没他聪明,比他聪明的又没他位高权重,于是就对这些人有一种刻薄的宽容,大意就是“我不跟傻子计较”。
3.人物的受教育经历是怎样的,ta对此满意吗?
在国子监读书,是那个时代很正常的受教育经历,他对此还算满意。
“风仪令美,谢氏三郎”的名头就是这个时间段传出来的。虽然他没明着说,但心里很以此自得。
4.人物的生活地域对ta有什么意义和影响?
他在长安长大。从小就接触了朱紫贵客,在十几岁的时候姐姐又被选为王妃,于是眼界奇高,对贫苦百姓的印象很淡薄,后期二度拜相,虽然心理发生了改变,但少年时的优渥生活还是让他自矜身份。
5.人物是否长期有身心健康方面的问题?
有。但他是肯定不承认的。
他不仅对外人防备很重,对家人也没有什么信任,当然也没有爱,但他并不是不会爱人,但因为害怕被辜负,所以就不肯轻易把爱给人。他只有那么一点儿有限的爱,很讨厌被辜负的感觉。
6.人物对自己人生道路的展望和规划和设定一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