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是会玩闹的。我只道你会被关在屋子里,手炉脚炉的齐备地认真读书呢。”景吾眼中似乎有一丝向往。
“若是祖上是文人的,也许是这样。不过,我们家本来重武学,父亲又忙于职务,所以我也是野惯了的。”戚世钦仿佛回到幼时,那个活活泼泼的小童。
很容易想象,戚世钦必然是那群孩子中的王。小孩子只见不顾身份地位,他必然带领一群孩子打隔壁街的那一群。两群小孩子闹成一团,想想就觉得无比可爱。
“小时候啊。”景吾不知不觉中,笑得苍凉,他小时候,没有这样大的雪,没有一起打闹的孩童——应该说,他,几乎没有童年。自家中灭门,他一夜之间,成了一个小大人,成熟,淡漠。
景吾抬手,拂去戚世钦衣上的一片雪花,“还是进屋去吧,既然下了雪,大概会冷得很快。”
转念又想,戚世钦自长安而来,又怎会觉得江南寒冷?这样避开话题到底是刻意了。
正当不知所措之时,戚世钦眼神直直地望着他,点点头,道:“好。”
无比认真,无比信任。
戚世钦心里再清楚不过:儿时,终究会给景吾留下太大的阴影。
☆、寒梅解意
“景吾,你昨天和你的师妹说过什么来着?”戚世钦笑嘻嘻地有些戏谑地看着景吾,全然不顾有些飞雪落在自己肩膀上。
“师父的事啊。”景吾不知道戚世钦又在想什么,仔细回忆着昨日与衡莺语见面之时,有没有说些有歧义的话,若是说了,怕是又要被戚世钦狠狠地调戏一番。
等等,调戏??
“调戏”一次蹦出来,景吾结结实实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戚世钦不知道景吾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内心戏,笑眯眯地帮他回忆:“就是那个,提及师父之前,衡姑娘觉得外人在不方便,你说什么来着?”
戚世钦,也不是外人了。
“……”景吾记起来了,又是双颊微红,耳根滚烫。当时那句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凭着直觉就这么蹦了出来,也许是他的真心话吧。
可是,这句话到底暧昧了些。被人当面指出来,还是当事人,简直是羞死了……
然而,这位当事人显然不嫌事大,还一个劲地追问他:“景吾,你说我真的不是外人了吗?”说罢,还露出坏坏的笑,好像害羞脸红的景吾是一个令人忍不住欣赏的风景一般。
“你……正经干你的事,当心点。”景吾仰头。
戚世钦踩在椅子上,敲打修理着屋顶。
早些时候不觉得,如今入了冬又飘了雪,若再不修理得好一些,怕是早晚要被这雪给盖上。
然而,沉迷“调戏”的戚世钦,本性不改,就算在做事嘴也没闲着:“景吾啊,你这可是在关心我?”
“……”简直懒得理他。
“景吾你不理我了……”戚世钦做出痛心的模样。
“我在想,是揍你的哪个部位最爽快。”景吾恨恨地瞪着他。
景吾发现自己竟然在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计较,真是太不应该了。但是,这种反应,也是直觉。
“我说景吾,你屋顶漏风,也不知道修一修。要不是我来了,你还怎么过冬呐?”戚世钦一边敲敲打打,一边朝着替他扶椅子的景吾喊道。
“其实,也不是过不了。无非是,多捡几根枯枝来烧火罢了,总是有办法的,冻不死。”景吾淡淡道。
“这大冬天的,捡树枝那多吃力啊。而且,要是雪大些,封了山,你难不成还要到雪地里刨树枝去……”
“江南的雪还没有大到能封山的程度。”景吾轻笑。戚世钦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话间,破损的屋顶已修好。戚世钦三步两步跳下来:“好啦,这下你的屋子不会再下小雪了。”
“歇一会吧,酒已经温好了。”景吾微微笑着。
“呐,景吾。”戚世钦双手捧着酒盏,似乎为冻僵的手取暖,“我一直很好奇,你以前的冬天都是怎么过的?”
“和其他时节无差,练剑而已。”景吾好像想为他暖手,又觉得有些不合适,讪讪地把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装作无事发生过一般,抿一口酒:“只是今夜一过,明天怕是出不了门了。”
“出不了门,那便不出。”戚世钦浅笑。
“不出也无妨。”景吾望着戚世钦浅浅的笑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第二日清晨,戚世钦被刺眼的雪光晃醒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腾”地一下做起来,伴随着木板床的“吱呀”一声,戚世钦飞速裹上斗篷,步出门外。
湿冷的空气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江南的冬天和长安的冬天到底有几分不一样。
远处,是一个小小的白色斗篷的人影,若不是乌黑的长发,几乎就要与雪融为一体。他手执扫帚,正在扫木屋门前小径上的雪。
“景吾景吾!”戚世钦大叫着,一路小跑——其实算不上跑,而是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过去。
景吾回头,只见戚世钦行动太快,眼看着要跑到景吾跟前了,突然脚下轻轻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额头锤在景吾肩膀上。
景吾想稳住他,不料戚世钦力量大,个头又比他高些,景吾倾尽全力,脚底也是没能踩稳,向后一倒。于是,两人就这样跌作一团,滚在雪地里。
“罪魁祸首”戚世钦感觉自己伏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揉两把,原来是景吾的斗篷蜷在胸前。
目光上移,看见一向冷淡的景吾睫上、发间都是碎雪,再加上戚世钦毕竟是个男子,还是很有分量,景吾有些喘不过气,实在有些狼狈。
看到这样一幕,戚世钦也不知道要爬起来,伏在景吾的身上哈哈大笑起来。
景吾无奈,想起身把身上的雪抖掉,却发现戚世钦怪沉的,他实在有些爬不起来。
“那个……你能从我身上下来吗?”景吾话刚说出口,却皱皱眉,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戚世钦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眯起眼睛望着他:“你求我?求我我就不压|着你。”
又是这种赤|裸|裸的调|戏,而且越来越熟练了,景吾恨恨地想,天知道戚世钦是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不闹了。”戚世钦见景吾快要发火,立马收住,从景吾身上滚下来,却依旧赖在雪地里不动。
景吾从地上爬起来,抖掉身上的雪,顺手把还坐在雪里的戚世钦拉起来。转过身,准备继续扫雪。
背后突然被不轻不重的力量击打到。
“……”景吾回头,戚世钦手里托着几个巴掌大雪球,压得结结实实的,笑嘻嘻的望着他。
“打闹一场也无妨啊。”戚世钦将手里的雪球抛起又接住,亏得戚世钦手劲大,雪球没有散,“我看你昨天,好像很羡慕我小时候的样子。”
“无聊。”景吾扭头便走。
“不理我是吧?昨天就不理我,今天又不理我了!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话音未落,背上又是三道。
“你!”景吾像是被激怒了,也顾不得将雪团成球,将碎雪块朝戚世钦打去。
“你看你,说着不喜欢,最后还不是照做?”戚世钦嘴上说的不过是打雪仗这事,但是景吾自从最近对自己的心思感到了怀疑……
就好像在讽刺别的事情一般。
景吾恼羞成怒,回报以更猛烈的攻击。
戚世钦有点懵,毕竟景吾几秒钟之间的脑补情绪变化快得像翻书,但还是告诉景吾:“你拿碎雪块扔不远的,要把雪球压实在了,才扔的动……”
“骗谁呢,趁我压雪球的时候你绝对会来偷袭我……”
……
闹腾一场,身体到底温暖了起来。
戚世钦突然停住手,抬头问道:“我好像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大概是我去年栽的那株梅花吧。”景吾领着戚世钦,绕到屋后的角落。一株腊梅,微覆霜雪,笑得正灿烂。
“果真是‘凌寒独自开’。”戚世钦赞道。
“景吾,我真是太喜欢这样了。”戚世钦望着眼前的人,笑意中多了几分柔和。
“这样,是怎样?”景吾歪歪头,装作不懂一般,实际上,他真的很期待戚世钦的这个答案。
“像这样,在山中隐居,不用过问尘世,什么明争暗斗、江湖恩怨,统统不要,只要覆雪之时,与一知己,同饮一壶浊酒,夜话对弈,此生足矣。”戚世钦眼神微痴,定定地望着一个角落,是对景吾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生都这样度过。如果,没有父亲强加的官职,如果,没有长安那么多人要对付,如果……
墙角的腊梅,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令戚世钦忍不住注目。
算算日子,来到黎山,也有三月之久。眼下,已是年关,如若在长安城内,定然是采办的采办,拜访的拜访,忙得不亦乐乎。那些个陪着笑脸的人,他从小就应付惯了。
他真的很久没有过过这么平静的日子了。
景吾转过身,笑了。
真好,戚世钦把自己当成知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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