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随锦无奈
突然这时候,空中传出石块碎裂声。碎而密,像是咀嚼。夏随锦凝神听了片刻,然后一脸错愕地望向石棺,喃喃道:
“不会吧?”
石棺上的符咒已全乱了,沉闷的挪动声之后,那石棺打开了。
浮昙怔了片刻,才回魂一般冲上去,悲切地喊了一声:
“娘!”
夏随锦:“活,真活了?……假的吧,人都死了多少年了。”
随着浮昙的呼喊,石棺伸出一只皮包骨头的手,手指青灰,指尖依稀有腐烂的痕迹。紧接着,棺中传出粗重绵长的喘息声,像是蛰伏的兽类,乌黑整洁的发髻下,一张姣好如银月的面庞缓缓露了出来。
石棺上淌有浮昙的血,她动了动鼻子,像狗一样嗅了嗅,然后张开嘴唇,两颗尖而锐利的兽齿露出来,伸出舌头舔向那滩血。
舔了一口之后,又像饿狼般咬上了石棺,咔嚓咔嚓咀嚼染血的石头。
夏随锦看呆了,难以置信道:“这是什么怪物?”
待啃完了那滩血,她抽了抽鼻子,这时候浮昙已走到她的跟前。
傅谭舟脸色大变,道:“离开她!”
浮岁突然扑上去
沉姿嗅到淌血的手臂处,下一刻,露出血色獠牙咬上,撕扯着,瞬间整条手臂脱离身躯,利爪如同狩猎,撕扯住浮昙的肢体。
与此同时,浮岁抱住浮昙的腰,就势朝一旁滚去;傅谭舟迎面踢中沉姿的胸膛,将她踢飞出去。
浮岁惊魂未定,面上却一派温和,摸着浮昙恍惚的脸,说:“那不是你娘。”
浮昙似神志受损,茫茫然不知所措。
沉姿很快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与族长一起,喉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原本僵直不动的萧慕白像是收到召唤,转动青白眼珠盯住了浮昙。
她也盯着浮昙,幽幽目光炽热又饥渴,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未干的血迹。
夏随锦惊恐地想:她想吃了浮昙。
——不,不对!
族长挪动步子,一脚踢中石壁,整个洞窟摇晃不定,然后落下碎石,堵死了前路。
……她想吃了他们所有人
谁也跑不掉
……
沉姿力大无穷,举起石棺砸向浮昙,幸而傅谭舟挡在他二人身前,但族长、萧慕白左右夹击,傅谭舟一人之力无瑕应付。
夏随锦、虞芳心有灵犀,拔出长剑一同加入厮杀,虽手上缠有锦绸,行动不便,但应付萧慕白绰绰有余。只是洞窟受损,左摇右晃就要坍塌,本安然躺在角落的沉妆突然发出一声悲怆的号哭,嘴巴张合着,好像要喊谁一般。
沉姿撕咬的姿势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身,面向沉妆,狰狞着面孔张牙舞爪扑上去。
逢此变故,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待清醒时已然无法阻止。
千钧一发之际,碎石堵住的前路突然崩裂开,烟尘中一名蓝袍青年呛得咳嗽,捂嘴说:
“我才昏迷了几日就出这么大的事情,沉妆还好么?”
夏随锦忙大声喊:“不好不好!你快救她!!”
青年唇红齿白举止轻佻,但反应十分迅速,眨眼间便冲到了沉妆的跟前,道:“这是什么怪物?浮昙,你累死累活这么多年,就复活了这么个东西?”
举手拧断了沉姿的胳膊,抱起沉妆。
夏随锦这才放下心,见洞窟不断有碎石落下,忙拉住虞芳往外跑。
族长、萧慕白、沉姿穷追不舍,本该是傅谭舟善后,但他却停下脚步,喊:
“浮廉。”
浮廉应声停住,疑惑地回头。看到傅谭舟欲言又止的模样,洒脱道:“傅庄主,有话不妨直说,你曾照顾我几日。有用得上我的,我很乐意帮忙。”
傅谭舟道:“我能将浮昙托付给你吗?”
夏随锦:这算是临终托孤?
浮岁早已气喘吁吁,望着傅谭舟的目光很是惊讶,但下一刻,祈求的目光转向浮廉。
浮岁说:“你跟他同是浮洲一族的后人。”
夏随锦嗤之以鼻,当初浮昙杀浮廉的时候怎么没顾及同族之谊?
浮廉若有所思地看向浮岁背上的浮昙,顿时满脸嫌弃。但他还是点头了,闷声不情不愿地说:
“你施了我恩情,我理当报答。”
然后双手一抛,怀中的沉妆飞向夏随锦。
夏随锦:“……”
浮廉将浮昙扛在肩上,忍不住幽幽一叹:“你真是好命!”
浮昙却拧住他侧腰一丝嫩肉,恨道:“谁要你管。”
“罢了,其实……你俩挺搭的。”
只听得轰隆声响,碎石接连掉落,一只手突然从滚滚烟尘中伸出来,就要抓住浮昙。
“——小心!”
浮岁不假思索地扑上去,被那只手扯住肩膀。
浮昙惊慌大喊:“叔父!”
族长紧随而至,这回傅谭舟结印迎上,手臂凝结成一柄利刃,湍急的水流激起雪白的细小波浪,隔绝了族长的前路。
夏随锦心知他要跟尸人同归于尽,指挥浮廉:“别管他们,快走!”
“不!我不走,叔父、娘,萧慕白!我要救他们!!”
夏随锦刚要说话,浮廉已嗤笑说:“得了吧,你这独臂废狗能顶什么用?除了卖弄小聪明,真是一无是处。”
“噗!”
夏随锦没忍住,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跟浮廉逗嘴玩儿。
跳出洞窟的刹那,乱石滚滚砸落,整个洞窟尽数崩坏。
夏随锦胳膊下夹着沉妆,空中使不上力,虞芳便搂住他的腰,带着他翩然落地。待双脚踩到地上,他吐出一口浊息,才觉得心口踏实了。
此时此刻,明媚的日光洒落下来,松柏翠绿、夜华发而幽香,诛神谷宁静而清幽,竟有种与世隔绝之感。
身后“轰然”掉落多块碎石,碎石中沉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容狰狞而扭曲,挥舞着双臂要扑上浮昙。
浮昙瘫坐在石头上,左臂空荡荡的,浅青衣衫上血迹未干。他仰头望着传出坍塌声响的云雾深处,眼中竟泛出泪光,喃喃地轻声道:“叔父死了,萧大哥也死了,娘没有复活,只剩下我……我一个人……”
灿然光辉迤逦地散落在谷底,沉姿那青面獠牙的模样在光芒中洗礼,竟缓缓归于平和。
此时,夏随锦正寻找出路,石缝间流窜的血虫无声无息地爬上浮昙的手臂,触角延伸着,触碰之处皆留下晶莹的涎液。
浮廉怜爱地抱住沉妆,察觉到她的气息虽微弱,好在平缓绵长,生息绵延不绝。不曾有谁留意到沉姿,直到幽静谷底突然响起女子的娇吟,众人看去,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沉姿站在浮昙的身后,那张脸是恬静、温婉的,纤纤素手白得几乎透明,像是去触摸空荡荡的左臂,无奈只抓住了半截衣裳。
浮昙毫无所察
她的双手轻轻抚过浮昙的手臂,抹去了血虫爬过的痕迹。
夏随锦内心的惊骇无以复加,见沉姿弯下腰,将脸颊贴在浮昙的背后上,面目是慈祥和善的。她唇角有一抹温柔动人的浅笑,红唇微张,像是无声地喊了一个字:
昙
那纤长的十指放在浮昙的断臂上,有血肉脱离,游移到了断臂处,断臂长出新骨被游移的血肉层层覆盖,很快手臂恢复如初。
沉姿眉间一抹难言的痛楚,痛苦得喘息着,似乎血肉被剥离的疼痛、骨头被抽离的滋味不堪忍受,不多时,她的额头上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毫无血色。
即便如此,她的唇角依然含着笑意。
这一幕,浮廉也看到了,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难以回神。
浮昙终于有所察觉,回头,刹那间沉姿的面孔涨红腐烂,血肉尽去,一具白骨轰然倒下,散落了一地。
浮昙回头的刹那,只看到森森白骨倒下。他举起完好无损的左臂,茫然地道:
“怎么回事?”
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执念
苍鹰盘旋而下,落在薛香药的肩上。
野陵茂林,江柳、江岸并肩护着沈玲珑,薛成璧却毫不惧怕,靠近薛香药,说:
“我是你的哥哥,你还记得么?”
薛香药无动于衷,仍是一字:
“走”
至于走往何处,为何要走?她只字未提。
这时候阿青伸展开翅膀,高昂地鸣叫一声,薛香药似有动容,蠕动嘴唇,说:
“离开”
沈玲珑望着她眼上的白绫,鬼使神差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受伤了么?是谁害了你,你说出来,我可以为你报仇。”
薛成璧冷笑,不悦。
她越是关心薛香药,江岸越烦躁不安。他径自走到薛香药的身前,伸手一推,道:“你让开!我们赶着去救人!前边儿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捣的鬼?你们这群坏人,抓沉妆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想干嘛?我告诉你,整个武林都杀过来了,你回去转告浮昙,他要再不放人,我们就铲平了诛神谷。”
然后,回头一脸痴笑地盯着沈玲珑,眼中脉脉含情,说:“沈姑娘,我保护你。”
“哼!依她的武功,轮不到你保护。”
“薛成璧!我又没同你说话,你捣什么乱?”
薛香药僵硬地转动脖子,面向沈玲珑,嘴巴大大张开,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声。
沈玲珑心中一动,再也忍不住要冲上去。
“沈姑娘!”
江岸却拦住她
她尤其愤怒,大喊:“走开!她不会伤害我,她有话跟我说,我要过去!”
便在这时,有弟子跑过来,焦急地说:“薛公子、江少爷,山道上突然出现许多尸人,其中有个……”
他惊恐地看着薛成璧,结结巴巴:“好像,好像是薛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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