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这两个字发得很清晰,夏随锦也更加确信萧慕白无意伤害他,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问:“你要我走么?这是你受浮昙的指使,还是……自己的意识?”
这话听上去可笑,死人怎会有自己的意识?可萧慕白转了转青白眼珠,张大嘴巴,吃力且缓慢,一字一顿地如牙牙学语的稚子一般说出:
“……会,会死,你……走……”
夏随锦愣住,一些不经意间忽略的东西逐渐浮现出脑海。
“哈哈这怎么可能,不对,这不对呀!”
他双腿发软,竟吓得瘫坐在地上,神色茫然而恍惚。
“苗疆有种密不外传的巫术,可以操控死人,为己所用,可是……据我所知,这种傀儡术并不能用作复生,并且,受傀儡术操控的死尸不会说话,更不会有自己的意识。”
乱石堆中爬出不伦不类的血虫,长而卷曲的触须勾向夏随锦的手指。
便在这时,空中传出幽远绵长的激荡,像是兽类发出的咆哮声,穿透碎石,遍布整个诛神谷。
萧慕白身形晃了晃,然后缓慢收回长剑,轻身一跃飞上了峭壁,几个起落便隐进茫茫烟雾中。
“——虫子!!”
虞芳突然手脚僵直,脸色惨白。
夏随锦应声低头,恰看到血虫的触须碰上他的手指,就在这一瞬间,虞芳忽地扑上来,惧怕地抱住他的胳膊,说:“虫子!”
原来他脚底下也有一只爬虫
夏随锦不禁笑了,道:“有那颗珠子,你还怕什么?”
虞芳微微嘟起嘴唇,看上去委屈。
“莫怕莫怕,有我在。虫子咬我不咬你。”
他安抚地拍了拍虞芳的脸,再低头时,那只血虫已远远地避开,蝎子尾巴高高翘起,像在发抖。
“罢了,看着就是有毒的,还是躲远点儿吧。”
夏随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握住虞芳的手,道:“芳郎,我这条命可就靠你了。”
虞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越往前走,湿冷的风中传来叮叮咚咚的沉重闷响。越来越清晰,像是从遥遥天空响起,直到走到一处碎石旁,杂乱的石堆中夹有一个破损的泥人儿。
那泥人儿,夏随锦记得,是沉妆捏的,很丑很粗糙,看不清五官面容,他还因此取笑过。
他似有所察,抬头望去,看到险峻的峭壁上遒劲的柏树垂下来几条粗壮的铁链,此时正叮叮当当的摇来晃去。再细看时,周遭松柏上都挂有碗口粗的铁链。
不仅如此,那铁链粗长,另一端延伸到云雾里,不知通往何处。
夏随锦道:
“上去”
他二人轻功不俗,飞上松柏,沿着铁链往上爬,不多时,看到四面八方的铁链伸进一处洞窟。洞窟上方的劲松用数条链子吊着一具棺材,其中一条粗链子也延伸向洞窟,夏随锦不禁眯起眼睛,看那副棺材上刻有繁复密匝的咒文,猜测里面养有尸体。
越靠近洞窟,血腥之气越浓。待爬到洞口,往里窥探时,看到一点忽明忽眛的血光,然后是纵横交错的明晃晃的剑影,那是凌霄剑。
夏随锦屏住气息,贴着石壁轻手轻脚地走入洞窟,前路血虫越来越多,他紧握住虞芳的手,血虫皆绕道而行。
十多条碗口粗的链子在地上哗啦啦拖响,故而夏随锦的声息被掩盖过去,二人顺利地潜进洞窟,然后,拐角处,顺着铁链看到链子尽头缠着一条淌血的手臂。
那是沉妆!
沉妆此刻正躺在石板上,手脚皆束缚着锁链,身下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般扩散开的符文咒语,不断有血虫从法阵下的石板爬出。她四肢流淌的血尽数浸入了符文,符咒因血光而忽明忽灭,甚有节律,像是……
夏随锦拧眉,暗自猜测:像是人的呼吸。至于那石板,更像是一副巨大的石棺。
里面躺的人,应是沉姿。
一切便豁然开朗
夏随锦往里探,突然听见浮昙的哀求声:
“求你住手!事到如今,父亲,您还不肯相信?娘会活过来的,萧慕白也会,可您要是毁坏了法阵,孩儿与叔父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会功亏一篑!”
凌霄剑断为两截,与萧慕白的断臂一同落在石棺旁。
法阵前,浮昙、浮岁狼狈地跪在地上,双腿结成冰霜,萧慕白则僵直地护在他二人身前,不知疼痛,犹如死物。
傅谭舟冷着脸,左臂以扭曲的弧度弯曲着,双腿缠有游动的水链子,使他动弹不得。但紧接着,他硬撑着举起左臂,双手缓慢结印,催动水链淌下,于是双腿得了自由。
傅谭舟捡起凌霄断剑,决绝地走向石棺,正欲斩断锁链,浮昙突然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与此同时,洞外噼里啪啦似乎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其中一条铁链开始摇晃。
夏随锦沿着摇晃的铁链看过去,一道黑袍兜帽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出现,随手一挥,碗口粗的铁链断裂,然后朝这方移步走来。
虞芳眼神一暗,道:
“他很强”
夏随锦想问有多强,能不能打过,可迎面一冰柱砸过来,退无可退,径自奔进了石室,大喊:
“拉住我!别松手!”
浮昙迸发出希冀的光芒,下令:“擅动法阵者,杀之。”
于是,黑袍人攻向傅谭舟。
浮洲一族的武者有御水的异能,傅谭舟无异是其中佼佼者,但冰雪乱舞,冰剑刀霜,与黑袍人竟打成平手。
傅谭舟的脸色一变再变,忽地扭头朝夏随锦说:
“快救沉妆!我撑不了多久。”
夏随锦暗道不妙,看来黑袍人来头不小,赶忙拉着虞芳,深一脚浅一脚踩进法阵,靴子、裤脚血红一片。好不容易摸到沉妆的手臂,却是冷冰冰的,心中一凉,忙摇晃她:
“沉妆,你醒一醒,你还活着吗?”
可别吓他
不过,夏随锦从随身布袋掏出一枚瓷瓶,小心翼翼地接了一瓶血,然后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以防万一。
这时候,沉妆的眼皮抖了抖,他大喜,道:“还活着!我这就救你。”
沉妆奄奄地睁开眼睛,看到夏随锦,却摇了摇头,再闭上眼,竟是一副抗拒的模样。
夏随锦不觉愣住,试探地问:“你不想走吗?”
然后,沉妆轻轻点了点下巴。
难道说……?
他立即想到沉水阁机关重重,浮昙又被困在水牢下,怎么能把沉妆掳走?还是说,是沉妆自己走出沉水阁,去水牢放出浮昙,自愿跟他走的?
目光落到沉妆脖子上的骨头坠子上,他蓦地心疼,说:“阿水,你想救浮廉?”
沉妆睁开眼睛,清澈的瞳孔泪光点点。
“我……对不起,锦哥哥对不起你,其实,我骗了你。”
如果当时告诉她就好了
“浮廉没死”
泪水淌出来,她张了张嘴唇,喉咙急切地发出一声粗哑的呜咽。
夏随锦侧着耳朵想听她说什么,可呜咽声中什么听不出来。虞芳惊讶地喊了一声:
“小苏,她的舌头!”
也就在这时,才看清她大张的嘴里什么都没有。
她的舌头割掉了
他错愕了一瞬,然后看向浮昙。
浮昙面无表情地说:“她太吵了。”
这时候,禁锢他双腿的冰柱已没有了,他迈开步子,悠然地走向沉妆,笑容阴戾且放肆,说:
“她太蠢了,她求我复活浮廉,这简直是笑话!浮廉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怎么会救他?不过,也多亏了这个蠢丫头,我才能逃出来。这么说来,我还得谢她。”
夏随锦冷着脸,拔出扶苏剑,在浮昙的笑声中一剑斩断了铁链。
浮昙却泰然自若,道:“你以为你还能救得了她?”
密密麻麻的符咒已尽数点亮了,血光映红了整个洞窟。
此时,黑袍人的兜帽掉落,露出一张清俊如画的面容。
傅谭舟气息混乱地靠着石壁,似乎并不惊讶,道:
“族长”
第50章 第五十回 浮洲
浮洲一族的族长?沉妆的爹?
夏随锦愣神的工夫,数条缠绕的水流化为利刃突然转向法阵,针芒般的水尖惯穿空中,好像流星飞掠而来。
傅谭舟道:“带沉妆离开!”
以身躯挡在法阵前,迎面浮现出一层浮动的水雾,族长从水雾中露出苍白的脸颊,然后抽出一支冰枪,枪尖瞬间没入腹中。
虞芳立即拔出荷华剑,就要冲上去。夏随锦忙大喊:
“回来!你没听他说,带沉妆离开!!带沉妆离开,你别添乱子!”
虞芳道:“他会死。”
“死就死了。那是浮洲一族的族长,你能打过?”
突然此时,背后一凉,回头见到浮昙偷袭上来。他怀中抱着沉妆,一时躲不开,眼看那把断剑要刺入他的心口,他吓得哇哇大叫:
“——芳,芳郎救我!!”
一道剑光快若银星,还未及看清,浮昙整个人已震飞了出去,飞溅的血花染红了石棺。
夏随锦心惊胆寒,忙抱起沉妆,扭头看见虞芳手指成钩,锁住族长的脖子,再腾空而起,挥动手臂将其砸进了石壁上。
“……”
族长的头颅软趴趴地垂下,彻底不动了。
夏随锦还未惊叹,脚下聚拢的血虫就要爬上靴子,他又大叫:“虫、虫子!芳郎救我!!”
虞芳一个起落,飘到他的身旁,不解:“你也怕虫子?”
“啊呸!我才不怕!这虫子有毒,我是怕死好么!”
虞芳不再吭声,而是解下束发的锦绸,在夏随锦的手腕上绕了几圈。
夏随锦:“……?”
锦绸另一端则缠上自己的手腕,然后打了个死结。他试着十指相扣,方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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