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池正端起杯子,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与肖氏女幼年曾订过亲,后我家逢变故,父母双亡,自知不敢拖累她,本意是要上门退婚的,谁知那肖老爷以为我是来要肖家履行婚约的,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我给赶了出来……”他用盖子拨着浮茶,轻声道,“这样也好……”
顾少白道,“方兄,看开些,这样拜高踩低之人世间本就常有,不必太在意。天涯何处无芳草,缘份一到,自会遇到有缘人。”
方清池“吃”得一笑,“顾公子,你看我像看不开的人么……”抿了口茶,又道,“顾公子,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你直接唤我‘清池’,我唤你‘少白’好了,清池一介武生,不必那么客套的。”
顾少白正要答话,就看见明约探头探脑的,忽然想起一早要他去打听的事,赶忙起身对方清池道,“清池,一会儿秋月就把西厢房归置好了,你就放心在此住下,我晚点儿再过去找你。”
方清池道了声好,继续坐着喝茶。顾少白出了院子,明约正等着,一看他出来,赶紧凑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少爷,宇亲王一家都给关在‘诏狱’里边,就等着‘三司会审’呢。”
顾少白眼神暗了暗,“关在诏狱么,你可打听到世子怎样了,他自小体弱,如果病在里面……可如何是好……”
明约一张脸皱成了核桃,“少爷,这回宇亲王获罪恐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我使了不少银子,楞是啥都没问着,听说,宇亲王一家是单独关押,寻常人别说探监了,多问一句都可能被当同案犯给抓起来。”
顾少白拧着眉头,只恨自己没有重生到十岁,可以把一切祸患苗头提前掐灭,也不至于现在干着急没法子。前世的这个时候,宇亲王世子慕流年在狱中重病缠身,后来病死在流放途中,当时的自己很是伤心了一阵子,蜷在假周沣怀里哭了好几天。
明约走了,顾少白坐在院中汉白玉石凳上想了许久。慕流年可算得上是顾少白唯一的知己,他文采风流,满腹经纶,又是嫡世子,深受宇亲王的喜爱,可是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宅斗,十岁那年,侧王妃为了给庶子谋夺亲王之位的继承人身份,下药毒杀他,虽然抢救及时,却也伤了根本,从此慕流年便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都得服药。
黄昏日暮,天际的云彩都被染成赤金色,霞光万丈映入顾少白漆黑的眸子,点点碎金。他抬起头,深深呼了口气,削长的身形浴在暮光中,柔和温婉,眼底却浮起一抹坚毅之色。一定要想办法救一救慕流年,不为别的,只为全了自己与他的知己心意。
前世看流云散尽无可挽回,今生观满目疮痍不得放手!
必得争上一争!
第14章 墨衣楼主
夜深,早春细雨,阶前点滴。
一盏水红绢纱罩灯,照出一室和煦的光。灯下一张洒金红笺,左起两个大大的黑字,“婚书”。方清池端然而坐,一手捻着红笺一角,神色有些微的黯然。
顾少白端着一只白玉骨瓷碗,推门而入。方清池抬头,正欲相迎,顾少白手一摆示意他不必起身。将碗放在他跟前,是一碗桂圆莲子粥。
“清池,我看你晚饭吃得不多,是没胃口么?大厨房做了这个夜宵,我给你盛了一碗,趁热吃吧。”
方清池端着碗,觉得说谢谢反而生疏了,于是端起碗来三两口吃个干净。顾少白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没去戳他的痛处,“清池,你觉得这间屋子还行么?有什么需要的和秋月说,或者直接和我说,都行。”
方清池清俊的眸子映着红纱绢灯,脸上映着淡淡的红,他看着顾少白,声音清淡真挚,“少白,谢谢你,与我非亲非故,就这么收留了我,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是奸恶之徒么?”
顾少白唇角抿起好看的弧线,眼睛笑得眯起来,“如果你真是坏人,那也不怪你,怪我自己眼神不济,认人不清……”我就不信了,上辈子识人不明被逼上绝路,这辈子还这么悲摧?
方清池笑了一笑,取下纱罩,拿起红笺,凑上烛火,卷眼间火舌舔着一角,青红火苗越来越大,顺着向上烧起,方清池手一松,将它扔进地上的火盆里,一片红纸很快变成片片黑灰,火星点点,燎着方清池的心。
春光明媚正好,顾少白这几天真是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跑得那个欢实。他用了整整一天时间,画了一幅四尺三工的竖幅山水,亲自送去给了郭深,拜托他帮着打听宇亲王的消息,并对慕流年多关照一些。郭深倒是满口答应,毕竟是大理寺卿的儿子,即便不通过他爹,也自有一帮子人愿意巴结奉迎。
——
一灯如豆,晦暗不明,低沉压抑的喘息声不绝于耳,与床上两具翻云覆雨的男女构成了一幅极为淫靡的画面。
一个裸。体中年男子不停地撞击着,粗重的呼吸声夹杂着女人的痴媚浪语,床架吱吱嘎嘎地响个不停。
那男子脑袋扎在女人白花花的胸脯上,瞪着眼一鼓作气,像只发情的野猪拱来拱去,女人则搂着他冬瓜一样圆的脑袋,呼哧带喘的。
正到紧要关头,那架木头床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最后一连串巨响,“咔嚓,稀里哗啦”,散成了一堆破木头,头顶的灰色帐子兜头罩在二人身上,溅起的飞灰扬了一屋子,呛得二人咳嗽不已。
男人奋力掀开缠裹在头脸上的帐子,一把捂住女人的嘴,“小声点儿”,一连串咳嗽猛地憋在喉咙眼里,把女人闷得眼睛翻白,显些闭过气去。
这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有人叩打门扉,“李管家,李管家”。
那男人冲女人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方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何人?”
门外道,“我是护院王大头,听到您屋里有动静,过来看看。”
男人道,“哦,这木头床年头久了,不知怎的突然就塌了,把我还吓了一跳。”
“要不要再寻张床换过?”
男人略嫌不耐道,“明日再说吧,太晚了,别打扰了主子们休息。”
脚步声渐行渐远。
那女人一把扯过男人的手掌,剧烈地喘息着,厉声骂道,“李俊,你个乌龟王八蛋,想捂死老娘不成!”
李俊低声哄道,“我的心肝儿宝贝小真禾,捂死了你,谁还能跟我这般快活!”
这女人正是顾钧宣的二房、顾少白的二娘,李真禾。她媚笑了两声,似是挺满意这个称呼,怒颜转瞬变成了笑脸,她伸出根指头戳了戳李俊的额头,不无忧虑道,“俊哥,这偷偷摸摸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李俊是他本家族兄,婚前二人就眉来眼去的,后来李真禾求着顾钧宣给他在府里寻了差事,这么些年过去,也做到了内院管家的位置。野鸡配豺狼,顺理成章地就勾搭到了一块。
李俊捏了捏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无比怅惘,“再等等,我一个管家又不是大掌柜,来钱的路子就是从日常花销里克扣些银钱出来,蚂蚁搬家也得些时日不是?你放心,等我攒够了钱,咱们就远走高飞,能飞多远就飞多远……”
说罢,又一脑袋扎下来与李真禾在破床架子上接着颠鸾倒凤去了,也不嫌硌得慌。
房顶上一片瓦片被揭开,一个黑衣人趴着看了半晌,唇角一撇,小方待的这是什么破地儿啊!转来转去都大半天了,也没找着方清池住哪儿!还被逼看了场倒人胃口的活春宫,真真恶心!
经过西边一处小跨院的屋脊,还没走两步,就看见一个白衣人影片尘不惊地掠了上来,黑衣人笑道,“小方,深更半夜突然出现,还穿着身白衣服,你是扮鬼呢!”
他笑得得意,长得更是得意,眉目风流,眼梢斜飞,不说不笑都媚态十足,更何况此刻他脸上挂着放荡不羁的招牌微笑,更是连月华都失却了颜色。
月光洒下一层淡淡清辉,铺在房顶上一片亮银银的白,方清池面沉似水,眸子深静,语气平淡,“师兄,你来做什么!你很闲么!”
来的是他的师兄,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墨衣楼主季翦尘。
上一任楼主季风衡身患恶疾,偶遇当时回乡探亲的御医方孝安,顽疾被其妙手治愈,感激之余,收了方孝安的三子方清池为徒。彼时,方孝安只道他是仗剑江湖载酒行的武林侠客,哪里晓得他还是颇负盛名的墨衣楼主。
季翦尘轻轻仰起头,微风吹动长发,黑瞳与夜色难分伯仲,他似笑非笑道,“小方,父亲临终前叮嘱了我照顾你,如今你不辞而别,我可不得来寻一寻么?”
方清池沉默半晌,一屁股坐在屋脊上,蜷起一条腿,转头看远处明灭星子铺陈至天边,眼底一片萧瑟,“师兄,两年多前我方家惨遭灭门,上下十余口人,一夜之间就都没了。我连父母兄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阖府上下尸骨无存,如果不是去给师傅过寿,我恰巧不在,恐怕自己也已化作飞灰。”
他转过头来,目光灼灼滚烫,像要把夜空点燃,“师傅在的时候,不许我冒险,如今师傅他老人家去了,我也该做点事儿了……”
季翦尘敛了笑意,面上也浮了一层凝重之色,“小方,我这次来不是要逼你回去,但是爹也说过,他查看过现场,当日行凶之人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杀手队伍。他查了许久,都未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你想啊,连墨衣楼都查不到这些杀手的身份,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不是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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