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守禄看着洞中灯火下时明时暗的脸,心中惴惴不安,无论见过他多少次,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袁守禄从自己宽大的袖子里一番摸索,随即双手向那人呈上一卷红色的东西,说,汗拔将军,这是最近的东西,你看……
汗拔隐缓缓抬手接过,一双修长的手异常苍白,骨节突出的手指轻轻捏住其中一角,再慢慢将那一卷东西拉开来,看到里面蠕动的蛊虫之后,眉眼都舒展开,苍白的指尖划过那些蛊虫,声音却是出奇的好听,犹如清水拍击石壁。
他说,不知道这蛊用在陈恪身上怎么样……但是他死了,真是可惜……
袁守禄心中戚戚然,等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灯火中的人,复又低下头,嘴唇动了动,紧紧抿着。
汗拔隐将蛊虫收起来,漫不经心的玩弄着自己手上的一根湖水绿的带子,头也不抬的说,就照着你们皇上的旨意办……另外,最近留意一下胡沉……
袁守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抖着声音答应了。
洞中烛火隐隐绰绰,连带着那张苍白俊逸的脸都看着有些不真实。
湖水绿的带子在半空中晃动着,落在地上的影子摇摆不定。
就在怀宁城内乱七八糟的时候,陈恪和赵均刚刚饶过前方阵地,到达汗拔王城。
也许是习俗不同,汗拔王城四处都是平平的房顶,窗户小小的,唯一不同的是客栈,全部都是木质结构,雕栏玉砌,阁楼上帷幔被风吹的扬起又落下复又扬起。
赵均走在陈恪旁边,看着眼前这有些不一样的客栈,小声的说,这个客栈怎么这么……
陈恪低头看着他,眼含笑意,怎么了?
赵均看着他,义正言辞,有点像妓院……
陈恪其实是很想憋住的,但是他没做到,就站在客栈门前笑的不行。
从他和赵均这几天相处下来,两个人就是纯粹的臭味相投。
有一次他俩一起在一片密林里面走,好久都没能绕出去。两人都转的疲了,这时赵均提议说,要不我们生个火,把敌人引过来,我们不就可以找到路了吗?
陈恪觉得可行,就分头四处去找柴火去了。
等到赵均好不容易生起火,他已经快要被烟呛死了,于是他叫陈恪,将军将军,你过来烧一下火好不好?
陈恪愣了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
赵均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
陈恪被他哽了一下,伸手接过赵均手上的空竹管,犹犹豫豫的走向了那个刚刚有点火苗的还冒着浓浓的青烟的火堆。
他握着手中的东西,说,那什么,怎么用这玩意儿?!
赵均一边连连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就,就吹一下就好……
陈恪拿着那丑不拉几的竹管,实在是无法下口。
最后他看着赵均实在是一个废了的劳动力,他皱着眉头犹豫着凑了过去。
“呼”,一阵青烟从管口倒着冒了出来,他完全没有防备,深深吸入肺腑。
“咳咳咳……”
赵均看着他,原本还咳的要死不活的,一下子就笑到无法自拔。
陈恪走过去,拿着竹管朝着赵均就抽过去,边咳边说,笑什么笑!你自己不也是!
赵均还是笑,伸出手朝着陈恪脸上去。陈恪身体后仰,问他,你干嘛?!
赵均停了咳,说,不是,将军,你脸上有脏东西!
陈恪犹豫着,把脸凑过去。赵均伸出手,轻轻擦了一下他的嘴角。
陈恪以为这件事到此结束,没想到擦完之后,赵均看着他又开始狂笑。
陈恪脸黑了,有拿着竹管朝着赵均打过去,你又笑什么笑?!
赵均指了指旁边的水洼,笑的直不起腰。
陈恪走了过去,借着水洼,看了看自己的脸,原本已经黑了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走到赵均身边,冷冷笑着,黑着张脸把赵均提起来,说,这就是你擦的脸!
赵均继续哈哈笑,完全无视陈恪的脸。
陈恪把他放下,揉了揉自己的手,冷笑着说,赵均!
赵均觉得有点危险,默默往后退,吞了吞口水,尬笑几声,那什么……冷静啊将军!
陈恪提着棍子就朝他抡过去。
树影婆娑,朦朦胧胧。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了,陈恪和赵均的感情是一点一点慢慢相处来的,今天有点短,不要骂我
第10章 恶蛊
赵均等着陈恪笑完后,拉着他走进了店内。
店里的小二见着赵均他们灰头土脸的打扮,撇了撇嘴,有些不想招待,但是他看着他们脚步不停的向他走来,只好扯了扯嘴角,把手上的帕子往肩上一搭,扬声道,客官,住店还是吃饭?
陈恪摸索了一下自己身上,说,住店。
小二看着他这个动作,就知道有戏,于是他把陈恪往楼上引去。他一边走一边让赵均他们注意脚下,一边对他们说,客官,您是住天字号还是地字号?
陈恪笑,既然你都把我往楼上引,又问我作甚?
那小二也不恼,嘻嘻笑着,客官您这就不懂了,看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就跟你们说说吧,这王城里啊,天字号在下,地字号在上!
陈恪眼角一跳,饶有趣味的说,哦?
小二都有八卦的通病,他一听陈恪这个语调,就说,这王城啊,本来前几年都是天字号在上,但是自从汗拔将军开始统领军队以来啊,街上就贴了布告,说是要把这天地字号换了,看着吉利。
陈恪听着,转头问赵均,你认为呢?
赵均摇头,暗中却拉了拉陈恪的衣袖。
小二还在前方滔滔不绝,当时啊,根本没有人愿意换,军队又不能强行实施。嘿,没想到,没几天之后,巫女发话,将这个命令定成法令,众人都只能照做了……这没想到啊,没多久,除了王城,其余的地方鼠疫盛行,慢慢就化成了瘟疫了……
陈恪听后又问他,那王城怎么没事呢?
小二转过头看他,突然笑的邪气,肯定是调换了的天地字号的作用啊!其余地方可是没有调换的啊!
陈恪作恍然大悟状,跟着小二走进了一间地字号房。
期间,赵均攥着他衣袖的手越开越紧。
陈恪进屋后,打发走了小二,再将房门扣上后,走近赵均,问他,你怎么了?
赵均坐在凳子上,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陈恪,低声说,将军,不对,这是蛊……
陈恪反倒有些诧异他怎么会懂这个,但他出口问的却是,怎么说?
赵均看了看四周,说,我们这边有一个风俗,天地顺序,万物生灵,天道伦常,不可逆之。当时我也没认真听,记不太清了,只是当时那个神女对我们说,天地倒序,生杀予夺,万鬼齐聚,瘟疫成行……后来我爹问她为什么,她说什么,天地逆行,恶蛊出世……
陈恪看他有些慌的样子,安慰道,没事,这蛊,没有下在我们身上。
赵均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陈恪也没解释,站起身摸了摸赵均的发顶,就往床塌走去。
夜晚有些凉,赵均现在床前手足无措。
陈恪睡的很好,可能是终日劳累奔波,白天的时候他倒头就睡,到现在也没醒。
可能是睡着的人感受到了赵均纠结的目光,缓缓醒了过来,迷茫着问,几时了?
赵均默默回答,快到二更了……
陈恪翻身下床,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袍,一边说,你先睡,我出去一下,五更之前必定归来。
赵均想问一下他去哪,想了想又觉得如果陈恪想跟他说的话自己会说的,不用问。于是他也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坐在床上,自己脱鞋上床睡觉。
陈恪还没等到他睡下,便悄悄从窗口翻了出去。
赵均躺在床上,望着桃红色的纱幔出神许久后,才起身吹熄了蜡烛。
陈恪翻出客栈后,沿着城中的街道慢慢摸索下去。
整座王城寂静无声,连虫子鸣叫的声音都不曾出现过。整个城市连一点灯火都没有,黑黝黝的,朦朦胧胧的月光洒下来,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步路。
陈恪握紧了手中的弯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整座城市死一般的寂静,毫无半点生气。而他白天走在小二身后,不经意抬头的时候,看到那小二脖子后有一个明显的凸起,一只虫的轮廓突兀的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想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死城,恶蛊。
上地,下天。
阴阳轮换,是非不辨。
等到丑时的时候陈恪就回来了,他轻轻的推开窗户,一只脚刚刚落地,一把匕首就逼上了他的脖子。
他眼神一凛,反手向后探去,试图把那人的左肩抓住,但那人好似知道他要干嘛,轻巧的侧身闪开,陈恪趁机逃开威胁,借着朦胧的月光,两人就打了起来。
瞬息之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
陈恪渐渐感到吃力,肚子上的伤不仅没好,因为他自己一直在奔波,伤口晚上合拢后,白天又被撕裂,如此反复下来,他的伤口早已发炎。此时一番无声的对打下来,他慢慢就处于弱势那一方。
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似乎提醒了那一身夜行衣的人,两人停了手,戒备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妄图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