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均看见这个场景,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他自己的事还没有做完。
他刚一转身,就被人拉住了衣角。
他低头,看着小孩满脸泪痕的看着他,一抽一抽的说,哥哥,你,呃,你的手帕。
赵均再一次蹲下来,接过手帕,帮小孩擦完脸,再把手帕放入小孩脏兮兮的手中,说,不要哭了,手帕你自己留着吧。在哭鼻子就拿它擦。
他说完,抬手揉了揉小孩的发顶,转身走了。没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向着母子二人挥挥手,说,你们还是出城吧,看你们不像这里的人……快回去吧……
女人点点头,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高高束起的头发被阳光映成了泛着光的杏色。她扬声说,谢谢!
赵均没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转身进入菜市场。
待到赵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驻地的时候,就听到将士们讨论着,陈恪将军回来了。
赵均忍不住想笑,弄了那么久,他们才知道陈恪回来了。
他又拎着带子走向伙房。途中遇到几个护国军的将士,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向他打了个招呼,他一脸迷茫,思来想去也不认识他们。
赵均拎着带子赶回伙房,就被刘叔带着笑容接过。他真的有些不明白了,问,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脸上应该没什么东西吧……
跟他最亲近的李二叔走过来,拉过他坐在一边,拍着他的手说,赵小均啊,你多久入的护国军啊?
赵均被他拍的一愣一愣的,心里百转千回过,一边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从李二叔手上抽出来,一边说,什,什么?
李二叔越加抓紧了他的手,说,不要骗我们啊,刚才林大人亲自来过,说让你去护国军报到。
赵均再次,啊?
李二叔终于忍无可忍,抬手就向他打过去,说,你小子,再跟我装傻!不想说就直说不想说,哪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赵均跳起来,哎呦哎呦直叫唤,说,我没有!
满堂大笑。
赵均跟所有人告别后,抱了抱李二叔,说,二叔,我……以后你可不可以……帮我照看一下……我们家……我可能……
李二叔拍了拍他的背,说,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赵均狠狠抱了他一下,就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向着护国军处走去。
昨夜故谈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他知道,从此后,一言一行,再不能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终于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写清楚了……不容易啊……
第16章 沉浮
赵均快步走向报到处,故谈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跟一些人说说笑笑着。
故谈斜倚在一张太师椅上,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背后,两簇耳发垂在耳边,随风微微摆动着。一身石青色的衣衫妥帖的穿在他身上,袖口一圈反复的花纹,金线勾边,二郎腿翘着,黑底白面的靴子随着脚晃动着。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晃着手中的茶杯,时不时应一句话。
赵均停在门外,抬手两长一短的敲了敲门。
故谈闻声转头,看见他之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笑,来了?
赵均抬腿走进去,低低答,嗯。
故谈走过去,跟里面的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赵均走了。
故谈走在他旁边,比他高了一个头,有些时候头发吹起来会扫到他的脸。
赵均停了停,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站了点。
故谈也没理会他这个小动作,只把自己的头发稍稍拢了拢,让风吹起来的时候不是那么散。也算是解了赵均站在他旁边的尴尬。
他边走边说,赵均,等下你去陈恪那里的时候可能会看见袁守禄他们。也不用多理会他们,就按照平常行礼就好,至于他们说的,半真半假的听吧,不用在意。
赵均点点头,想,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这个袁守禄平时就在勾结外贼,这次也不知他玩些什么花样……
一踏进陈恪他们议事的地方就觉得里面的温度比外面低,活生生的能冻死人。
他进去之后随着故谈行礼,众人也没多大神色变化,只是淡淡应了声。随后赵均就低眉顺眼的站在故谈旁边,静静听他们说话。
陈恪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右手摩挲着左手的指节,没什么音调起伏的冷淡开口,这么说,袁太守你是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了?
袁守禄听着他这个声音一抖,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认为此事仍待商榷。
陈恪从唇缝里漏出来一声“哦?”
袁守禄只好接下去,属下认为,此时敌方士气正盛,我军若执意去破解地方包围,恐怕得不偿失。
陈恪放下了他的手,狭长的眼中满是冷漠。
他看向袁守禄,说,太守的意思,我这安排有失妥当?
袁守禄只是低下头,朝着他作揖,说,属下不敢。
陈恪觉得没意思,这种冥顽不灵的人他这几年见的多了,不想再纠缠下去。
他转脸看着一边站的笔直笔直的赵均,说,赵均,你来。
赵均走上前去,朝着陈恪行了一礼,身影恰恰挡住袁守禄大半个人,好歹让陈恪看着没那么糟心。
他声线低沉,开口铿锵,将军。
陈恪“嗯”一声算作答应了,觉得赵均这个位置站的不错,于是他开口也没有那么冷淡,他说,你想不想上阵杀敌?
赵均一愣,等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如若可以,万死不辞。
陈恪端起手旁的茶杯,移开看着赵均的视线,说,林正听令!
林正上前一步,掀开衣摆,单膝跪下,右手撑于地上,左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朗声道,属下听令。
陈恪冷着声说,你速速组织六人小队,加上赵均,让他们去探查敌军的情况……你自己留下,不用去。
林正双手抱拳,道,属下领命!
林正领完令之后,就带着赵均走了。
赵均跟着林正走出去,转身的时候听到陈恪不咸不淡的在他身后道,袁太守,你还有何异议吗?
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跟着林正往驻地走去,心中放空着,一片白茫茫。
他们还没走到训练场,一阵训练之声就远远传入了赵均的耳朵。
他怔了一下,停下脚步,抬眸望向训练场。
井然有序,条条不紊。
林正见他停了下来,也跟他一起看着那边。看了看之后,仿若眷恋一般的深吸一口气,对赵均说,走吧。
赵均也不再驻足,抬步走了过去。
远处步履齐整,吼声震天。
赵均走进去后刚一站定,就听见林正在他耳边提了一口气,随即中气十足地大喊,胡沉!
训练的众人听见他这没什么礼貌风度的大吼,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与随你便的表情。
胡沉人未至,一颗石子就逆着风飞向了林正脑门。
林正抬手接下,混不在意的丢在地上,向着走过来的白色身影说,伯新,你去找五个人呗,要那种观察能力好的,功夫也好的那种。
胡沉挑了半边眉尾,说,这不是你的事?
林正哈哈哈的打着秋风,说,这不陈恪那个神经病让我快去快回么,就你来做这件事了,记得快一点啊。
他的话音还飘荡在空气中,他的人已经走远了。
胡沉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赵均,说,走吧。
胡沉快速组了一支六人小队,把赵均往他们中间一推,说,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啊……
众人点头,带着赵均抄着一条小道就走了。
而陈恪这边气氛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着下面依旧唯唯诺诺绕着那个话跑,就是不说正题。
陈恪曲起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太守,今日怎不见令郎前来?
袁守禄抬头看着他,不卑不亢的答道,袁鸣此时应当在城楼上把手着。
陈恪笑,说,是吗?可是辛苦?
袁守禄回以他一个笑,不辛苦,那是他应该的。
陈恪还是笑,幽幽的念着,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袁守禄啊,这么些年,您可真是辛苦。
袁守禄心中一条,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些东西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以他谨慎的开口,将军说笑了。属下只是进了该进的义务,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谈不上辛苦。
陈恪没什么语调的嗯了句,又不说话了。
气氛一直僵硬着。
空气中上下浮动的灰尘仿佛都被凝滞了,连浮动的频率都小了些。
就这么沉默着,谁都不想开口,也不敢开口。
陈恪的手指打在木桌上“笃笃笃”的,落在某些人心里一下一下的发慌。
他看了看底下众人的神色,突然大声开口说,梁松!
突然被点名的梁松没有丝毫怔愣,抬步走上前,像林正一般跪在陈恪面前,眼睛看着脚尖。
陈恪停下正在敲桌子的手,说,梁松,你立刻清点五千精兵,绕到怀青山上,做好部署。
梁松拱手道,属下,领命!
他说完之后,利落的起身,就这么退后两步,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