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先心知,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了。粉饰太平来维持两人的关系并不能长久,该说的迟早还是要说。与其见宋观玉痛苦,他却宁可自己永远求而不得。
“哪怕我以后会当一个好丈夫,一直一直对你好,这样也不行吗?”
宋观玉闻言怔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呐呐道“抱歉……”
卫瑾先闻言的心猛地疼了一下,脸上血色褪尽,一片煞白,心里的钝痛疼得他几乎弯腰不起。到头来还是如此,徒增人厌烦而已,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也改变不了。一意孤行,面目可憎,手段卑鄙,龌蹉不堪……强人所难的事做尽后现在是连面对宋观玉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没事吧?”
宋观玉突然向他靠了过来,语气急促地问道。
卫瑾先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但现在太晚不好赶路,明天……我再让人送殿下回去……然后请命戍守边关,永远不会再纠缠殿下了。”
“……什么?”
宋观玉先是惊愕,回过神来后恍然大悟。
“将军明白什么了?我道歉是因为方才不小心伤了你的事。况且,我并不是不愿,我是没做好准备,害羞而已……”
卫瑾先还是不解。他就怕大喜过望,然后再误会一场。人心是肉做的,可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可是,殿下不是一向讨厌我的吗?从拜堂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让你流一滴泪,这才多久,你还是因为我受委屈,甚至还……”
听卫瑾先误会得那么深,宋观玉这次不顾礼仪急急打断。
“将军误会了!方才看了将军那一身的伤,我就暗自发了誓一定要好好照顾你,疼惜你……可这才多久,我就……”
宋观玉边说边抬眼看向卫瑾先手背上的那几道红痕,眼里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心疼。
顿了顿,宋观玉换上羞涩神色继续说道“而且,我并未讨厌过将军……不,与其说不讨厌,不如说我一直恋慕着将军!”
看着卫瑾先露出的难以置信的神情,宋观玉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道“之前,只是怕靠得太近,忍不住对将军做出无礼的举动而已……我真的……”
宋观玉说着闭眼吸了一口气,抓过卫瑾先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红着脸轻声说“我只是方才没做好准备而已……现在可以继续了。”
卫瑾先现在就感觉就像踩在云端之上那般不真实。如梦似幻。似假还真。
怕卫瑾先不信,宋观玉索性豁出去似的把多年心事在他面前一一摊了开来。
卫瑾先初次挂帅,旗开得胜,凯旋而归那天。京城街道一片笙歌曼舞,游狮舞龙,热闹非凡。
少年将军卫瑾先率领大军从城门鱼贯而入时,满城沸腾,震耳欲聋。
少女沿街围观着保家卫国的英雄,将丝绢荷包纷纷朝那位将军抛去。那将军却只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见状微微颔首一礼,并不伸手去接。冷光在玉色面具上流淌着,透着森冷冷的威严,神秘莫测,高不可攀。
宋观玉站在春意料峭的城墙上,遥遥看见那人时,只感觉身体里的血也跟着热了。一颗心扑通狂跳,震地快要跳出嗓子眼般,快得令人觉得心悸。
尔后数年,宋观玉又在宫中见了卫瑾先几回,只可惜每次见面,一个皇子,一个将军,两人都似乎找不到任何交集,匆匆点头,匆匆擦肩,不过是互相知道名讳的陌生人而已。可每次见面,却又都能叫宋观玉心烦意乱了好一阵,在思念,怕思念,愈思念中苦苦挣扎。
卫瑾先是宫里的红人,这事大概连卫瑾先本人都不甚了解,宋观玉却再清楚不过。因为关注,所以自然知道有多少人像自己这般在关注。
好几次在卫瑾先身旁路过,都能见他周围围着他那群并不熟悉的姐姐妹妹。她们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她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而宋观玉看看自己,相貌普通,身无所长,资质平庸,如同地上尘埃毫不起眼,更何况,还与那人同身为男子……
那年太后大寿,皇宫举办了隆重的寿宴。正好班师回朝的卫瑾先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寿宴上,宋观玉去得早,一入座就发现,自己的座位竟就在卫瑾先的身侧,席上两人将共用一张桌子。
宋观玉按捺住狂跳的心等候了片刻,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卫瑾先。
卫瑾先朝宋观玉施以一礼,宋观玉回以一礼,两人便落了座。
席间,笙歌悦耳,琴音曼妙,宋观玉却无暇去欣赏。身旁庞大的存在无须转头去看便能吸引住他的全副心神。
看着旁人交头接耳,相谈甚欢的模样,他也想跟卫瑾先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可怜那时候的宋观玉想了半天却没想到什么比较有趣的话题。
宋观玉喜爱读书,但涉猎并不广泛。多读的是些古代诗词,或者虫鱼鸟兽的图画绘本。对着卫瑾先这样的人物,两个人就像是生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一般,任宋观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什么话题可讲。
想到最后,宋观玉都绝望了。
卫瑾先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沉闷无趣的人吧?虽然这般想也是事实……只是委屈他和这样的自己坐到一处了。思及此处,宋观玉竟会为对方而同情和惋惜。
宴席中,卫瑾先离席解手。一位公主便朝宋观玉缠了过来。
分明是平日里不相来往的妹妹,这时候却笑面如花,亲亲热热拉着他的手臂,嘴里软软糯糯地皇兄皇兄不停唤道,央着宋观玉和她交换座位。
☆、不堪惑故作无情人
“好吧。”
宋观玉略一思索便答应下了。
心里不是不难过的,可是,这样的自己配和那人坐在一处吗?答案他心里清楚。
正是因为答案宋观玉再清楚不过,所以,即使先前在御花园中,卫瑾先对自己视而不见,他还能忍这疼强撑着笑脸,若无其事得跟凤凭澜下完那盘棋。
卫瑾先回来了,看到座位边上换了个人却也没什么异议。只是坐了片刻,卫瑾先便不知出于何故也同他人换了座,心心念念想与他座一处的公主期待也是同样落了空。
卫瑾先常年镇守边关,回京的时间少之又少。可是时间越是长,烙在宋观玉心里的那个人却越是鲜明深刻。
那年年关将至,传言说卫瑾先这年能回京过年。
宋观玉特意请了师傅,教了自己一段剑舞准备在皇宫的年宴张表演助兴。在众人都好奇往日不爱出风头,恨不得隐在角落中的七殿下怎么忽然转了性时,宋观玉却只道是兴致上来便随心随性而已。
“想让卫瑾先多看自己两眼,让他多记住自己一些”这种理由宋观玉却是断不敢轻易宣之于口,更没脸面叫旁人得知。
小年前夕,前线却传来大雪封路,大军要比预计抵达京城的时间要缓上四五天的消息。最快也要年初四初五的时候才能到。
那段时间,天寒地坼,雪虐风饕。宋观玉在众人狐疑不解的眼光中每天都撑着伞站在城楼上看雪。望眼欲穿地等着什么,却心知肚明等不到什么。心知肚明等不到什么,却还是日复一日等着。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皑皑大雪,就像望着自己无望的贪恋般,怔怔出了神。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偏偏无可奈何。
随着年岁渐长,宋观玉比之年少时更懂自己这份感情。午夜梦回时,也不是丝毫没生出痴心妄念来的。
即使是最为人不齿的“□□”都不敢说完全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可是清醒时却又深深地感到无力的悲哀。那人若不喜欢男子,纵使自己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会像在那天御花园中那般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过吧?
让宋观玉喜出望外的是,以为赶不回来过年的卫瑾先竟然在除夕那天回来了。
晚宴上,宋观玉看到那张熟悉的白玉面具的时候还觉得一阵恍惚,如在梦境之中。
宋观玉太想吸引那人的眼光了,一场剑舞表演得十分卖力,最后获得满堂喝彩。但是只有宋观玉才知道,方才的自己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扭伤了脚。
宋观玉佯装无事地坐了一会儿,等到没人注意了才一瘸一拐地地走出殿外,却发现卫瑾先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殿外。
白玉面具流淌着月色,那人站在朦胧的月光中抱着臂,半倚朱柱,不知所思。
该打招呼吗?然后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徒增尴尬而已。
不打招呼吗?往后又有多少机会能与他这般距离?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可是,就仅仅这样站着,宋观玉就已经故意不畅,心跳失序了。他实在不敢想,若是再进一步,自己会不会失控,会不会任由那些痴心妄念支配自己的行为,作出令人厌恶的事来。
屏息匆匆走过时,宋观玉的手臂却突然被卫瑾先拉住了。
“……”
宋观玉怔住了,扭头去看卫瑾先。
卫瑾先也在看他,却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北风摇晃灯影,笙歌被宫墙隔离。一小方天地里唯有两个人:他的手臂上挂着他的手,他的惊慌融入了他的眸。
宋观玉心如擂鼓,紧张得背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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