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先听见宋观玉夹在北风中的叹气声,似乎当真十分为难。
回忆中断。
面前跳耀的烛光下,宋观玉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瓷碗中的汤。朱唇被汤汁润了色,含了朱丹般嫣红艳丽。
“慢点喝,小心烫。”
卫瑾先放柔了语气说。
“嗯。”
宋观玉抿嘴点了点头,低眉顺眼的脸上再瞧不见当年淡漠的神色。
卫瑾先心神微颤,喜得只当在美梦之中。
一盅汤,宋观玉只喝了半盅便把剩下的向卫瑾先推过去。柔柔地说“将军……也喝点儿醒醒酒吧。”
“好,我是有点醉了。”
卫瑾先就着宋观玉喝过的汤匙,舀着汤汁送入口中。
约莫真是醉了吧,醉得离谱,才会生出“心上人是心甘情愿嫁给自己,而不是自己以军功邀赏得来的“赏赐””的错觉来。
汤喝完了,该喝合卺酒了。
照着喜婆教的姿势,卫瑾先和宋观玉的手臂勾到了一起。
“听说你不会喝酒?”
卫瑾先问。
其实关于宋观玉的一切,卫瑾先曾经都一一打听过。关于宋观玉的一切他都了如执掌。譬如宋观玉喜茶不喜酒,喜静不喜动,喜素雅而不喜艳俗,喜诗书而不喜丝竹,喜芸芸众生而唯不喜一人,此人便是他卫瑾先。
卫瑾先正想把宋观玉手上的酒换成茶,便听见宋观玉说“一杯而已,无妨。”
卫瑾先闻言抬眸望向宋观玉。
宋观玉刚好也向卫瑾先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匆匆一眼,又连忙各移开。
今非昔比,时过境迁,当年的冷意不复存在,连空气都弥漫着让人心慌意乱的暧昧气息。
宋观玉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般羞赧,万般柔情夹杂其中。如春山雪融,繁花初绽,落花流水,缠绵悱恻,一派旖旎。此时这般望去,那双春水荡漾的水眸中纵有千万言语,定也是娇羞无限,情意拳拳的绵绵爱语。
不见卫瑾先有所动作,宋观玉低头动了动手臂,似是温婉地催促。
卫瑾先暗自平复了一下心跳,道了声“喝吧。”便与宋观玉一同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咳咳……”
宋观玉从未喝过酒。这一杯一饮而尽,虽不是烈酒,也足以呛得他的美眸上漾上水光,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也平添了动人之色。
“没事吧?”
卫瑾先搁了酒杯,长臂一伸绕到后面,不轻不重地帮宋观玉拍着后背。
“不碍事,喝得急了些。”
宋观玉解释道,语毕还抬起脸来,美眸一弯,便朝着卫瑾先露出一抹笑来。
卫瑾先怔怔然,一切似梦非梦,美好得令人无措心慌,令人感到不真实,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醉糊涂了?
宋观玉不是不会笑,宋观玉的笑他也见过,可是,他从来不敢奢望,宋观玉有一天会对他卫瑾先笑,哪怕是以往做过的那些美梦,都不曾有过这般美得不像话的光景。
卫瑾先想起来,他记忆中唯一见过的宋观玉的笑已经是好几年前了。
那年,边境安稳。卫瑾先一个武将留在京城吃着皇粮,无所事事的倒是悠闲得很。只是每天都要上的早朝,最是让他觉得枯燥乏味。
这日,早朝结束后,卫瑾先正往宫门走去,途中却被一名宫女拦下。
宫女毕恭毕敬地表示,自己是某位公主宫中的侍女,公主殿下仰慕卫将军许久,想他去自己寝宫喝口茶,用些点心。
卫瑾先本就不善推辞,对方又是身份的公主,闻言只得应承下来,与那宫女一同步往那位公主的寝宫。打着早去早回的主意,卫瑾先走得飞快,后面的小宫女只能小跑着跟上,但在路过御花园的某处时,他脚上却不自觉地一顿。
彼时朝阳正暖,燕子低飞,绿柳新绦,春色满园。湖边的石桌旁坐着两个正低头对弈的人。一个身着朝服,挺拔俊逸;一个素衣白衫,秀雅端方,可不正是当朝丞相陆凤凭澜与七殿下宋观玉二人?
☆、两情相悦奈何蹉跎
待卫瑾先走得近了些,不知凤凭澜轻轻说了句什么,便惹来宋观玉低头一笑。
梨花在枝头堆叠,落英于风中蹁跹,春水粼粼东去,美得不似人间。偏在那人唇齿间不经意乍绽笑意后,卫瑾先只觉,天地万物顿失了颜色。
惊艳只是一瞬,接踵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妒意如烈火般在心间越窜越高……
想抢过来,想藏起来,想占为己有,想让他只对着自己笑……心念百转,可怕的念头像沸水中的气泡一个个接连冒出来,在心里不断疯狂叫嚣着,止都止不住。
卫瑾先的手不自觉地拳起,咬了咬牙,在妒火焚毁理智之前匆匆地路过那二人。途经时,目不斜视,健步如飞,看都不敢再看那二人一眼。
“怎么了?”
宋观玉一问,卫瑾先才知自己又陷入了回忆。现下没了面具遮掩,脸上妒色便再无所遁形,想必神色定是十分难看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些往事罢了。”
卫瑾先展开微蹙的眉,温声解释道。
“嗯。”
宋观玉不知是否被卫瑾先方才的神色吓到了,轻轻嗯了一声后便低头不语了。
“那,我们就寝吧?”
沉默了好一阵,温软暧昧的气氛转而变得尴尬时,宋观玉才再度开口,垂着眸,长睫微颤,娇羞,谨慎,小心翼翼。
烛火给宋观玉打上一层柔光,眉目棱角都被柔化了。卫瑾先正看着他看得愣神,待宋观玉开了口才后知后觉应了声好。
二人方双双站起。宋观玉低着头靠向卫瑾先,酝酿了好半会儿才又道“我替将军宽衣……”
卫瑾先是习武之人,五感较之普通人要更为聪敏,现下两人这般面对着面,他总也不至于误以为自己的幻听。猛抽了几口冷气,闭目定了定心神,待睁眼时才稳稳地吐出一个好字来。
融融烛光下,宋观玉就站在卫瑾先的面前,被卫瑾先魁拔的身姿称得略显瘦弱娇小,站直了才堪堪到卫瑾先的肩膀处。葱白的素手伸出,挑动卫瑾先的衣带。月牙色的中衣一被褪下便露出大片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来,上面还盘着交错的刀疤,似在娓娓讲诉着这人九死一生的征战往事。
宋观玉看着那些刀疤半晌没了动作。
卫瑾先看不到宋观玉的神色,怕宋观玉觉得委屈,正欲柔声打断,便看见宋观玉在眼前缓缓蹲了下去,玉手则伸向他亵裤的腰带。
可怜卫瑾先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表面却要佯装镇定,还要勉强自己将要后退的脚死死钉在原地。
试问,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在帮自己的解腰带是种什么感觉?哪怕卫瑾先已经转过头去不忍直视,心神却牢牢锁在这上面,逃不可逃,避无可避。光是在脑中这么想想,身体便一阵热血沸腾并且如实地作了反应……
宋观玉眼光触及,手又是一顿。亵裤褪下后便急匆匆站起,不敢再看。
房间中气氛顿时变得既暧昧又羞臊得令人尴尬。
卫瑾先向宋观玉走近了一步,手向前探了过去,道“我也帮你吧。”
哪知,手方靠近,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一声过后,两人皆是一愣。
卫瑾先的手背上多了几道红痕,一片白皙肤色中显得越发明显。
夜风透过窗棂吹来,烛火摇晃了一阵,发出微不可闻地扑扑声,光影交错,明明灭灭,暖意皆散在夜风里,夏夜之中,无端生寒。
“不,不是,我……”
宋观玉也是一脸的愕然,睁大水眸,开口急急地正想要解释什么。
“殿下……”
卫瑾先退了一步,在他与宋观玉之间拉开距离。他真挚地说“你无须向我解释,我都明白。”
卫瑾先转过身去,径自走向雕花木床,在里头躺下后看宋观玉还僵在原地动也未动,便又说“上来睡吧。请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宋观玉站在原地静默了一阵,才依言在卫瑾先身侧躺下。
卫瑾先体贴地给宋观玉掖好了被角,掌风一扫,便把烛火给挥灭了。
黑暗伴随着沉默笼罩住了这对新人。没人出声,却也没人入眠。
“无妨”卫瑾先心道“够知足的了,如此刻般同榻而眠便是以往求也求不得的美事,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剩下的慢慢来吧,急不得,强求不得,更不能因着自己的私欲委屈了他。”
习武之人比之常人要更加耳聪目明,片刻后卫瑾先的眼睛便已经习惯了黑暗,能够借着微弱的月光夜视了。
一转头,却见宋观玉还未入眠,睁着眼睛望向雕花床顶。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自眼角相继滚落……
卫瑾先一惊,急得坐了起来,手伸过去,果然摸到一手的湿润。
“你……”
卫瑾先感觉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满腔热血也被浇了个透心凉。脑里嗡嗡一片,心也一抽一抽地传来钝痛感。
“我……”
宋观玉也跟着坐了起来,因为哭过,声音变得沙哑,藏都藏不住,刚说了一个字便又闭了口。
“真有那么厌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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