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染不知自己是该心酸还是该欣慰,只好作势拍了拍柳伊的背,柔声道:“嗯,小伊很懂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不久,三言却先哭了起来,打破了沉默,红涟见状,在桌子底下踢了三言一脚,吼道:“三傻子,行啦!小公子还没你哭的多!”又对柳染道,“既然少爷你已经想好怎么做了,红涟就放心了。”
三言哭的更凶,叫唤道:“你的心什么时候吊起来过!我哭...我哭是把少爷那份也哭完了,所...所以才哭得多!你懂什么!”
“好啦好啦!”柳染被三言逗笑,将柳伊抱在怀里,道:“大家吃饭。今天舅舅煮了好喝的汤哦,小伊要吃哪个?”
“...鸡翅膀...”
“哦?不吃鸡腿吗?”
“...三言哥哥说舅舅你要考试,要多补点,鸡腿给你吃。”
“小伊长身体呢,也得吃。”
“可是舅舅不吃会不会变蠢呀?”
“谁说的?”柳染挑眉。
“...三言哥哥告诉我的。”
“那我们一人一个,让他变蠢好了!”
“好!”
“......”正想夹鸡腿的三言默默地把筷子移向了另一盘菜。
会试已过,转眼便快到了四月,慢慢的便临近殿试。街上的人因为会试的筛选已经少了许多,客栈也不似先前那般供不应求。柳染带着红涟去附近的钱庄察看柳家的钱财,毕竟最近是只进不出的状态,取了些银两便回了家,一开门,便看见院子里的石椅上坐着一贯清冷的时遇,喝着他家的茶,慢悠悠的望了门口的他一眼。院中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门口,正在逗柳伊玩。
柳染看身形隐约才出来的人是谁,正要上前行礼,却听见柳伊正在讲他的‘光荣事迹’。
“舅舅硬要去后院看那只大狗,结果踩到他的尾巴,被大狗追了一下午,”
“哈哈哈,还有呢?都说与我听听。”
“……还有……”
“……”他当初为什么要去救这个皇帝,四下里一撇,却瞥见时遇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将军笑起来还挺好看的。柳染不自觉多看了几眼,时遇便发现了,也望着他。
“咳咳……”柳染作势咳了几声,柳伊闻声而望,飞快的扑向柳染,“舅舅!”
先前蹲下的皇上也站起来转过身盯着柳染笑。
柳染将柳伊递给三言,并让他们暂时避开后,行礼道:“草民参见皇上。”
皇上笑意更深,否认道:“哪里有皇上?皇上今个来了吗?”后一句是问时遇的。
时遇抿了一口茶,道:“不知。”
皇上笑道:“长篱呀,今日你是来招待齐煜的,不是来参见皇帝的。”
柳染未曾料到皇上叫的如此亲密,有些受宠若惊,杵在原地不知该干些什么。却只听时遇开口道:“我便说他不记得”
齐煜故作伤心态道:“难道长篱真的忘了与我一同经历的生死吗?”
柳染平静道:“恐怕是认错了人吧。经历生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了。”年轻的皇帝恢复正经,“十五年前冬季,药鬼谷口,我差点被一只恶犬给咬死,你把恶犬引开,还给我治了伤,还给了一些食物给我。你真的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他不仅记得,而且还后悔过。他本是去药鬼谷求药的,结果路上遇见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童,一看便知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那恶犬似是在雪中觅不到食,饿的前胸贴后背,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个孩子。他看不过,便壮着胆子靠着身上带的一些带有毒性的药粉制服了那只恶犬。后来见那小孩可怜,便给他擦了药,这倒没什么。关键是他看他可怜,找不到回去的路,一时心血来潮,把东西全部给了那个孩子,结果他在要鬼谷迷了路,又饿又累,要不是药鬼谷的人及时发现他,估计他这辈子就交待在谷中了。
“...记起来了...”柳染照实道。
“呵呵...”齐煜笑了几声,“我可是一听说是你,便想,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前后算下来,长篱,你都救过我两次了。我应当知恩图报,这样吧,我可以答应你两个要求,怎么样?”
柳染一挑眉,询问道:“当真?”
齐煜一笑,“你只管开口。”
“听说太医院收录了许多名文古籍,不知可否有幸一览呢?”反正掉下来的便宜,不捡白不捡。
“...你还真是不客气...”齐煜展扇道。
“正如兄台所说,今日我所招待的是故人齐煜,而非参见皇上。”
“哈哈哈!”齐煜笑得更欢,却又转而道,“要我答应也不是不可以,可我太医院的名文古籍来之不易。这样,长篱呀,听说你此次会试过了,若你能在殿试中,取得一甲的位置,我便允了你。”
时遇抬眼神色复杂的看了齐煜一眼。
柳染挑眉,“哦?齐兄怎知我会试过了?”杏榜都还没放呢。
“我去偷看的。”齐煜压低声音道。
“你何时去的礼部?”时遇抬眼问道。
“这位将军,你可以装作没听见。”齐煜厚脸皮道。
“还望齐兄信守诺言。”柳染胸有成竹道,“第二个要求请恕长篱暂时还没想好。”
齐煜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随意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若你能做到第一个条件,我第二个要求才有可能应允你。”
...还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柳染转身又行至时遇面前,礼貌道,“多谢将军上次的药。”
“不用。”时遇端起桌上的茶。
“或许对将军来说只是赐药,但对长篱来说,却是意义非凡。此番恩情,来日定当偿还。若他日能有帮得上将军的地方,尽管‘物尽其用’。”柳染道。
齐煜听见后立刻过来勾着柳染的脖子笑道:“这便有意思了,满庭,你救过长篱,长篱救过我,而我又救过你,真是兜兜转转,机缘巧合呀!”
满庭?不知为何,柳染一听见这两个字,便想起一句诗来——“满庭修竹动清风,掠地无痕一径通。”这便是是将军的字么?
时遇站起来,月牙白衫更衬得他身形修长,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了,抬手便分开了黏在柳染身上的齐煜,“出来已久,该回去了。柳公子告辞。”
“告辞。”
“记住我们约好的啊!”被拖走的齐煜还在喊着。
“......”他真的是刚登基没几天就扳倒了那位贪赃枉法的定国公吗?怎么感觉他才是容易扳倒的那个。
第5章 应
房间内,柳伊早已睡熟,红涟见他进来,立刻站起来试探的问道:“少爷,刚才那人是......?”
柳染点了点头,坐下来倒水喝。
“少爷,既然皇上同你有些交情,你为何不告诉皇上老爷的事?”红涟疑惑不解。
“这淡如水的交情便想让皇上为我柳家查案?再者说,掳走我爹娘的人与月桑有关,而大齐与月桑相交已过半百年,就靠着这些交情,靠着我们的一面之词,便想让皇上查月桑?就算是查了又怎样?当皇上接手的那一刻起,我们便已打草惊蛇。被动的跟着别人走,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这件事,我们得查,但是只能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查。”
红涟恍然,道:“是红涟鲁莽了。”
“嗯。有时候作为女孩子,你的确很粗鲁。”柳染挑眉道。
“......”这是一件事吗...
殿试在即,柳染也从一开始听到柳府坏消息的震惊中转而变得未雨绸缪起来,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柳染虽不喜欢去钻研书籍,但看过的书,又多加注意,总能记住书里的内容。殿试对于柳染来说其实并不难,甚至是拿个一甲第一名也是手到擒来。可是,此时的他心境却早已不一样。太过于盛名,反而会招致祸患,况且,他本意也并不是要做官,现下里的情况只是被逼无奈,皇上这手如意算盘打得比他爹还响,只可惜现在做了官,却护不了柳家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守在外面的三言早就已经坐立难安,看见柳染从考场中出来的那刻,他简直心都要跳出来了,扑过去便抓住柳染的胳膊,“少爷,您可算出来了!我都担心死了!再不出来,我就得冲进去了!”
柳染开玩笑道,“你少爷我是去坐了一回牢么,你担心成这样。”
“那不是紧张嘛。”三言撇嘴道。
“这叫什么...”柳染后一句话凑近了三言低声道,“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说完便一脸奸笑的大步走去,等到三言回过神儿来,柳染早已下了台阶。
“诶!少爷!等等我!”三言使劲喊道,“我才不急呢!”
殿试过后,没几天便是“小传胪”,也就是在放金榜前皇上单独召见一甲三名与二甲前七名。
柳染前一日便收到了通知,心里早已有了结果,如果不生变故,一甲之中,确应该有他柳染的一席之位,至于是哪个位,反正别是第一就行了。
金銮殿外,已经来了七八个人,有两个看着眼熟,想来是已经在考试中遇见过许多次了。柳染慢悠悠的走过去,正在此时,上次在宸华店中遇见的那个公公也看到了他,赶忙走过来,笑眯眯道:“柳公子,恭喜恭喜呀!”
“哦?”柳染道,“怎么说?”
公公凑近压低声音道,“看皇上的语气,公子,这状元郎的位置非你莫属呀!”
“什...什么?”柳染哭笑不得,这是不想来什么偏要来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