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清略一思忖,道:“第一,我没有绑架你师弟,是他自愿跟来长安的。第二,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第三,我知蒋美人矫揉造作,但宠是不宠,同你有什么关系?”
寻玉自动忽略前两条,就专门将第三条拉出来争辩,道:“那你明知道蒋美人是那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狐媚子。你怎的信她不信我?你分明就是见她生得漂亮,舍不得罚她罢了。你舍不得责罚侍妾,只能过来寻我的事儿!”
“你倒是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李承清淡淡道,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寻玉立马后退一步,哪知台阶上长时间没人清理,竟然长了薄薄一层苔藓,光脚踩上去,“蹭”的一下就滑了一跤。整个人都要飞了出去。
“小心!”
“啊!”寻玉惊得大叫一声,两手胡乱的扑腾,一不小心就拽到了李承清的领口,将他前襟一把撕了下来,露出大片大片光滑精壮的胸膛。
李承清原是伸手要拉他,突觉胸膛一凉,便将手缩了回来。哪知寻玉一把拽着他的手臂,像猴子一样攀着。结果二人正面贴在一起,双双掉入汤池了。溅起的水花能把岸上的兰草淹了。
恍惚间,寻玉唇边一凉,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是仰躺着入水,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连呛了好几口水。身子在水下摸不到底,像只四爪朝天的王八似的,死劲扑腾着。
突然,手臂一紧,一股力道从天而降,一把将他拽出水面。一出水面寻玉就大口喘气。想起方才喝的水都是自己的洗脚水,忍不住趴在岸边,哇啦哇啦吐了个昏天黑地。
好不容易吐干净了,这才转过身来,人就整个僵硬住了。
月色如同流水般一泻千里,李承清浑身湿漉漉的,宽肩窄腰,发丝被水打湿,白玉发冠也微微松动。些许青丝跟撒欢似的,争先恐后的披在身后。衣领方才被寻玉扯过,前襟也撕下来大半,露出成片白皙精壮的腹肌。
再往上看是修长的脖颈,精致优雅的锁骨。寻玉瞳孔狠狠一缩,眼底倒映着几乎抿成一条线的唇角,上面还挂着两滴鲜红的血珠。
“哎……呀……”
寻玉福至心灵一般,双手捂住自己的唇角,这才明白方才在水下亲到了什么东西。他后知后觉,颇难为情的扭着腰肢为难道:“我这真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扯了你一把……嗨,你也没吃什么亏,咱俩都是男子,还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亲一亲,啃一啃怎么了?这小时候谁没个穿开裆裤的时候,搞不好咱俩以前还睡过一起呢……”
李承清眉心一蹙,抬袖将唇角的血珠擦干净,这才冷眼剜了寻玉一眼,轻斥道:“我见你越活越过去了,小时候倒是极其守礼的,从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寻玉摸了摸鼻子没吭声,感觉双脚凉飕飕的,就垂眸望了一眼。再抬起头时,李承清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衣衫……不整。”
李承清薄唇轻启,吐出一句贬义词。寻玉摸了摸头,茫然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忽见李承清弯腰,打兰草丛里摸出一件衣裳。这衣裳还是先前寻玉脱的,他还打算泡过脚之后,再洗个脸什么的,结果李承清就过来了,也没洗成……
李承清抖了抖衣裳,将上头粘着的碎草什么的抖干净。寻玉寻思着他这是要穿衣裳遮羞,又开始碎碎道:“有本事别穿我衣裳啊,让这玉华殿里的宫人都出来评评理,到底是谁衣衫不整的出来晃荡。”
话音未落,肩头瞬间一紧,寻玉惊讶的呼出声,“你做什么?”
却见李承清伸臂绕到寻玉身后,将衣裳裹在他身上不算,还空出两只衣袖,相互交叠一下,打了个死结——险些没把寻玉勒出个好歹来。
“快走!”
李承清跟驱赶小鸡似的,拽着两只袖子,轻轻抖了抖,示意寻玉赶紧走。
寻玉梗着脖子,不满道:“不走!你赶紧放开我,这要是被宫人看见了。我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还有脸面么?”李承清嗤笑一声,不客气的嘲笑道:“你堂堂一位殿下,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同一位侍妾起了口角,很光荣?”
“……那也是你的侍妾,你管不好自己宫里的人,难道还要怪到我的头上来?你有本事就把蒋美人关起来,别放她出来祸害人啊!”
李承清似笑非笑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也是我宫里的人。”
寻玉扭过头去,闷闷道:“我才不是,我是道观里的人,是个小道士,眼看着就要得道成仙了,你非得拉我来长安,庸俗!”
李承清一震衣袖,呵道:“就你话多,快走!”
如此,寻玉就跟小鸡崽子似的,被李承清拽着往前走。他方才忘记穿鞋子,宫里的工匠师傅为了好看,每条青黛小路上,都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
一路就听寻玉“哎呦哎呦”叫个不住,李承清初时还挺有耐心的,后来大约是觉得自己胸膛太凉,生怕声音招来了宫人,脸面上不好看。这才一把将寻玉的嘴给捂住,硬将人拖回了内殿。
只听“咚”的一声,寻玉整个人被甩在了榻上。他在床榻上趴了一会儿,像条大毛毛虫似的,往前拱了拱,哀怨道:“家暴啊,没天理了啊,李承清打我了啊,救命啊……”
李承清冷眼剜过来一记,寻玉立马不吭声了。如此,这才走到衣柜前,从里头翻找出一套湛蓝色的衣袍出来。
寻玉斜躺在榻上,单手支着脑袋,脚丫一翘一翘的,嚷道:“那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这整个宫室都是我的。”李承清呛了他一句,这才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去了。他方才落了水,也没见得狼狈,如今换了身衣裳出来,又是不一样的风度翩翩。
寻玉脑子里轰隆一声,突然想起寻沅常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你准备一下,明日便行册封大礼。册封之后,你就是九王李玄渝了。把你以前偷鸡摸狗的小伎俩好好收一收,别一天到晚就想着惹事!”
第21章 突然发现(1)
既然李承清让他改名字,那就改名字咯。横竖一个道士的法号,提溜出来当名字,也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关乎皇室那点比天还高的面子,李承清比谁都上心,也比谁都一丝不苟。
也不知道这点荣光,是能当饭吃呢,还是能当水喝。玄渝如是想,站得笔直,平伸着两条胳膊。任由宫中女官,将一层又一层的华服往自己身上套。
既然是受封仪典,自然又有诸多的规矩。皇宫到底是同道观不一样,规矩多起来足以吓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关键规矩多,倒也罢了,主要是惩罚制度苛刻到令人发指。玄渝不止一次的想,幸好自己身份足够高,后台足够硬。要不然就以他这张能把死人给气活了的嘴,估计早死千百回了。
女官们伺候九王梳妆打扮好,这便依着礼节逐一退出殿门。玄渝好奇,探着脑袋对外瞅了一眼。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偌大的院庭里,乌泱泱的跪着一片宫人。各个屏息凝神,不苟言笑。似乎于情于理,都该如此严肃郑重。
如此,玄渝也不由自主的收敛了神色,逐一摸着腰间挂着的一排玉佩、香囊。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直到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过来宣读诏书,玄渝才跟随着众人行至庭院中央跪倒。他两手安分守己的按在地面,垂首听旨。从头顶上方传了一阵公鸭嗓音,抑扬顿挫的念了好一阵,这才缓了口气,将圣旨对折,半弯着腰,对着玄渝道:
“九王,请您接旨罢。”
这就是要接旨了。玄渝站起身来,伸出一只手要接册文,哪知太监总管似乎吃了苍蝇一般,神色不甚好看,干巴巴的唤了一声“九王”。
玄渝微微一愣,余光瞥见殿门槛处,露出半寸暗红色的衣角。衣料上的祥云水纹用银线勾勒,在阳光的折射下,像水一样缓缓流动。
他福至心灵一般,赶忙垂眸,伸出两只手,恭恭敬敬的将册文连同印玺接到手里。
太监总管大松口气,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恭喜九王,贺喜九王了。若没旁的事,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陈林见状,从旁领路,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出了玉华殿。玄渝刚要同旁人说,太子殿下就在门槛外。哪料说晚了一步,原本趾高气昂的众人,又乌泱泱的跪倒在地。
拉倒,都是欺软怕硬,谁又比谁高贵些。他觉得手中的烫金的册书,以及纯金打造用来盛放印玺的盒子很有分量,赶忙推到身后的宫人手里。
那宫人大惊失色,跟捧着自己的项上人头似的,恭恭敬敬且心惊胆战的平展着双手。
玄渝眼观鼻,鼻观心,独自站在庭院里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李承清提袍大步踏了进来,身后跟着两排宫人。
他每每出场,没有哪次排场是不大的,花里胡哨,不知道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以后就是九王了,安分守己一些,别总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回头你来昭阳殿一趟,找你有事。”李承清信步上前,随手拍了拍玄渝的肩膀,将他肩头褶皱的衣料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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