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帘而起,他身上披着件素色底衫,面色愠怒。我不由心虚,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但还是起身朝门外跑去。
我出去找了个幽静的地方,不停地对空气叫阿珠的名字,当然,我叫的是盐道中带我来这里的阿珠。但我嗓子都喊破了,明月依旧,没有丝毫变换。
我心中着急,不知道从这个世界出去有什么法门。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盐道中张宗仆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急疯的,而且宋林泉跳入了水潭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最后实在喊得累了,我进了个厨房,在里面胡乱睡了一夜。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销金窟的厨房,而是在一个偌大王府的偏僻小院中。小院中住着阿珠,她应该是被接到了王府中。
我四处转悠,发现这个王府实在很大,里面的唐代阁楼建筑鳞次栉比,假山水池,林荫小径,精致而气派。
我越发怀疑这位张姓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竟然把自己的王府修建的跟皇宫一样。
阿珠所在的院落实在是太偏僻了,在王府的最东边小院中,距离张宗仆的寝院很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心中愤愤。
这男人风流成性,多情而最无情,对一个女子前一天还视为珍宝,第二天便遗忘脑后。
我发现自己错了,因为这天下午,我看见阿珠一个人站在院中的芭蕉树下,对着蕉叶缝隙中的天空轻声呢喃,“一个月了,你忘记我了吧?”
我才知道自己一觉醒来再看见的场景,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或者说已经是张宗仆一个月没有见阿珠了。
阿珠什么地方也不去,她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院,夜晚,我看到她满头冷汗地蜷缩在房间冰凉的地面上,痛苦的浑身发颤。
但她并没有叫出声,这个偏僻的小院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就算是大叫应该也没有人能注意到。
我担心她就这样死了,蹲下来叫道:“阿珠!你怎么样?”
她那双由于痛苦已经变得有的迷蒙的眼睛又恢复了一些清明,望着四周咬牙问:“你……是谁?”
我心急如焚,现在这个情况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索性就编了个瞎话:“我是神仙,你怎么回事?”
阿珠愣了片刻,随即苦笑了一声,眼泪滚滚落在了地面上,“神仙?我已经疼得出现了幻觉吗?”
我气急败坏,没想到她根本不相信我,站起来就往张宗仆的寝殿跑去。他的厢房中亮着灯,我走进去一看,他正坐在案前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他身前有个黑衣的蒙面女人,正在与他说话。
“你不该将阿珠带回府中。”黑衣女人淡淡地道。
张宗仆将自己的手放在灯下细看,“你知不知道,最高明的杀人手段是什么?”
“我是杀手,只知道用最快的剑杀人,其余不知。”
他摇头笑了笑,“燕子,杀人当诛心。”
我眼皮跳了一下,燕子?难道她与谷梁燕有什么关系?
叫燕子的女人轻声道:“王爷想杀那女子,我便为你代劳,何必要用这样的办法。”
他冷哼了一声:“他是淮阴王的死士,我要好好的养着她。想用一个低贱婢女接近我,我偏偏不叫他如愿。”
我早就想到他可能是假装放浪不羁,却还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心狠手辣。淮阴王派人杀他,他看破了阴谋却偏偏养着阿珠。
那夜他对阿珠的只言片语,原来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看着他丹凤眼眸中流露出的狠厉,我的心猛地抽痛了起来。
阿珠还在那寂凉的院中,忍受着无尽的痛苦的折磨,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却在这里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说杀人要诛心。
我逃似的跑回了阿珠的小院,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寂灭。
阿珠蜷缩着瘫倒在地上,一只鹦鹉鸟从窗户中飞进来,阿珠的唇轻轻动着,好像在和那鸟儿说话。
我忽然看到鸟的腿上绑着什么东西,反正我做的事情影响不了这个世界,阿珠也不会察觉,我索性走过去抓住那鸟,从它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
竹筒内装着一粒药丸,和一张锦帛,上面绣着几个字,我隐约辨认出来写的是:解药三十日,若再一无所获,再无解药相予,自行了断。
鸟儿落到阿珠的身边,她似乎是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才从竹筒中拿出解药,慌忙塞进了自己的口中。锦帛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手背因为痛苦而突出了青筋。
我心好像一下子碎了,不知不觉间,我觉得她就是我。
当然,她不是我,我们处在不同的时空,我们有着不同的经历,我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真的不是吗?
我忍住不想上前去扶她,她却快我一步,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抹倔强的笑意。
“张宗仆……张宗仆……”她望着窗外,喃喃自语。
我常常想,在遥远的过去,在信息完全闭塞的年代,人们凭借着什么过完自己漫长的一生?有人说,生命的终极意义是延续,生灵如此,人也如此。
我想,大部分人活着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但也有一些人,他们为着心中的执念而活,这个执念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句话。
阿珠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她坚强地从地上爬起,从院中老井打水洗漱,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一头长发,然后看着镜中模糊的影子,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
她不再是一个死士了。
我轻声问道:“值得吗?”
她抬头看了看,“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真是这样吗?”
“嗯。”
“也许不值,可那又如何?”
我心中泛苦,“你中毒了?要杀了张宗仆才能换来解药,是吗?”
她点了点头。
“杀了他,你就能得到解药。”我强忍着话中的颤抖,意识到我的语气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杀了张宗仆——这句话我曾经听过的……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在引诱她杀了张宗仆。就像千年后的那个温泉洞穴中,那个声音那样引诱我一样。
她缓缓摇头,“我是中毒了,身中两毒。前者尚且有药可解,后者,却是他亲自种下的,有什么解法?”
风吹烛动,刀光剑影落在了墙壁上,忽然一个影子从我身边晃过,将阿珠抱在了怀中。
一股淡淡地檀木香,是张宗仆。
他穿着夜行黑衣,披头散发,手臂上鲜血淋漓。
阿珠惊呼了一声,“你……”
话还没说出口,唇就被他堵住。他一边脱自己的衣服,一边去解阿珠腰上的衣带,眼睛却像鹰一样盯着外面。
阿珠被他抱起放在了床上,他低声呵斥:“别说话!”随即将被褥蒙在两人身上。
第五十七章 王爷受伤
有刀剑之声,我忙走出去一看,院子里站着两个人。一袭青衫的宋林泉和一身黑衣的杀手燕子。
燕子问道:“淮阴王殿下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时事?”
“本王丢了一样东西,追贼而来。”
“殿下可是看到那人了?”
“但见人影没入此处。”
燕子淡淡地道:“那就是没看清楚了。”
淮阴王看向燕子,忽然一笑,问:“你是何人?”
“小小王府侍卫,不足为道。”
“哦?为何遮面?”
“相貌丑陋,不敢示人。”
淮阴王哼了一声,“我竟不知,宗仆的侍卫之中还有女人。既如此,还不协助本王追捕贼人!”说着一掀衣袍,就要往房内去。
燕子拦在他身前,“此中居住的是王爷侍妾,殿下深夜闯入,似乎不妥。”
房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是谁在外面喧闹?”
淮阴王有一瞬间的惊诧,随即面色平静,淡淡地道:“原来宗仆在内,为何不给我通报?”
说着看了燕子一眼,径直走入房内。
张宗仆侧卧在床上,之前的一身黑衣已经不见,穿着红衣宽袍,怀中抱着衣衫不整的阿珠。
淮阴王看到这幅场景就顿住了脚步,张宗仆用棉被将阿珠遮住,笑道:“淮阴兄何故如此匆忙?”
淮阴王目不斜视,没有看阿珠一眼,振袖作揖:“是在下鲁莽了,改日登门道歉,先告辞了!”说着退出房间,拂袖而去。
张宗仆脸上的笑容依旧,沉默了许久才从被子里抽出鲜血淋漓的右手。
阿珠起身跪地,“王爷……受伤了。”
他的手臂微微发颤,阿珠也在微微发颤。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串念珠,颗颗猩红如血、圆润光泽,在烛光之中散发着红色的光晕,“阿珠,你可知这是何物?”
阿珠抬头看了一眼,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悲戚色,“这佛珠……好熟悉。”
我看向他手中拿的念珠,应该是有一百零八颗的大念珠,不知道是哪位高僧之物,看样子应该有些年头了。
我忽然想起张宗仆说过,他有一世的记忆中,在断崖山输了佛道之辩,由佛入道决意云游修行,将那白鹿血泪凝结的血珠串起为念珠。难道这串佛珠是那位大晋张宗仆之物吗?
眼前人盯着匍匐在地的阿珠,过了半天才缓缓道:“阿珠,你知道吗,这佛珠曾经是一位僧人之物,那僧人曾经云游至吐蕃,将此物赠送给吐蕃国师,此物被奉为佛家至宝,一直由吐蕃权贵珍藏至今。”
阿珠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轻声重复:“王爷,您受伤了。”
他好像没有听到,继续说道:“淮阴王想我死,与吐蕃皇室互通信物,我手中的这念珠,就是他们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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