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叫了一声,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破!”
我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冷汗,眼前是漆黑一片。
眉心,好像有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床头的灯被打开了,张宗仆轻轻拍着我:“没事了,阿珠,没事!”
我看了一眼房间内,没有红衣,窗户也没有推开,我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张宗仆抱着我,大手不停地拍着我的背。
原来,是一个梦。
眉心微凉,我伸手摸到一滴湿凉的东西,手指上沾染了一点殷红。
是血。
张宗仆在边上解释:“是我的血。”
我吃了一惊,“刚才……他真的来了吗?”
“没有,他只是出现在你的梦中,想要带走你的魂魄。我为你滴血镇魂,没事了。”
我心中怦怦直跳,握住张宗仆手,“真的是梦吗?”
“嗯。”
他伸手在自己的两眼之上各抹了一下,出现两道血痕,随即在屋内环视一圈,说:“已无离魂,他走了。”
我看到他的手指上正往外冒着血珠,正想问怎么回事。无意瞥见他的手背,陡然一惊,心开始狂跳不止。
我盯着他手背上的牙印,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他轻抚一下那个疤痕,平静地说:“这是你留下的。”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那里瀚如深海,平静无波。
“你……你……这到底为什么?”
他搂住我的肩膀,“阿珠,你该相信了,我与他本是一人。”
我捧起他的手,那上面是一个新伤,是我当时狠狠咬在红衣手上的伤。
“疼……疼吗?”
他点了点头,“很疼,疼到了心里。”
我心乱如麻,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话都是一面之词,可是现在呢?这是实实在在的证据,真实地摆在我的眼前。
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很疼。
张宗仆脸色微变,捧起我火辣辣的脸颊,斥道:“做什么?”
“这……这不是梦。”我激动地直哆嗦。
他抱起我,“当然不是梦。”
我这下是真的相信了,再无怀疑。
“当时这个疤是怎么出现的?忽然就出现了吗?”
“你咬下去的时候,它就出现了。”
“你能感受到?”
“当然。”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你都能感受到?”
他十分笃定地点头。
我心里一颤,小心翼翼地问:“一切……吗?”
他垂眸看向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都知道。”
我顿时热血上涌,耳朵发烧,我想问的自然是那件事情。
他都知道……
“阿珠?”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讷讷地说不出话。
“睡吧。”他拉着我重躺下,掖了掖被子。
我哪还睡得着啊,这简直信息量太大了!翻来覆去,好多问题想问张宗仆,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宗仆揉了揉太阳穴,淡淡地说:“阿珠,你再动,我真的不能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那我不动,我听你讲故事。”
“什么故事?”
“随便,只要是你的故事。”
他沉默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知道吗,那天夜里在托素湖,我看到了一头白色的鹿。”
“白鹿?”他有些惊讶,“你看到了白鹿?”
我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他听后脸色凝重。显然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想,我也开始悬心,紧张的问:“有什么不对吗?”
其实我不该问,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根本没什么对的好么!
他想了想,问我:“你可不可以感受到白鹿的情绪?”
我暗暗心惊,点了点头,白鹿走的时候,我感受到它的悲伤,对于这事我一直挺纳闷。
他微微闭眼,沉默不语。
我伸手擦了擦他眼皮上的血痕,他重新睁开眼,“鹿珠,莫高窟壁画上有九色鹿之图,你画过的。”
九色鹿救人,我当然画过。这是敦煌的一个古老传说,说的是九色鹿救了一个落水之人,那人愿为奴终生受它驱使。
九色鹿拒绝了那人,只告诉他不要对别人泄露自己的住处。那人满口答应后,回到自己的国家。哪知这个国家的王后有一天做梦梦见了毛色九种、头角银白的九色鹿。
王后幻想用九色鹿的皮毛做衣,国王张贴告示重金悬赏,那被救之人见利忘义,进宫告密,将九色鹿的住处告诉了国王。
故事的最后,九色鹿说服了国王放弃捕杀,那见利忘义之人羞愧而死。
张宗仆说:“我与你讲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他语气中是说不清的疲倦,我不想听了,摇头说:“先别说了。”
他微微一笑:“我不累。”
“别强撑着了。”
他不和我争,缓缓地说:“九色鹿,毛皮九色流转,鹿角莹白如玉,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在莫高窟壁画上的九色鹿有很多版本,你觉得它更像是什么颜色?”
对于壁画上的九色鹿,我从小到大画了无数头,我当然知道那些鹿不可能真的周身画出九种颜色,只是白色作底,再点缀一些彩色点,作为九色的意象。
“是白色的。”
他点了点头,“九色鹿我并没有见过,不过白色的鹿,我是见过的。”
“在哪里见过?”
“李青莲有诗‘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我见那白鹿,是在一处断崖上。”
他的眼神迷蒙,好像回到了那个的断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优雅灵动,凌空一跃就飞过断崖,在青空之中留下一个优美的线条。当时我震惊极了,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困惑顿时烟消云散。”
我想象着那个场景,就好像亲眼见到了一样,一个优雅灵动的神兽,在一个少年脑中留下无尽的震撼。
他继续说:“若有造化,了悟只在一瞬间;若无造化,十年修行也枉然。白鹿渡我,让我抛却凡尘俗物,纵情山水。”
我忽然觉得他说的这件事情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忍不住问道:“你见到那白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看向我,神情无比认真,一字一顿地说:“晋武帝咸宁三年。”
我一震,晋武帝咸宁三年,公元两百多年,距今已经将近两千年了!
我想要坐起来,张宗仆却把我抱住,“别动,你适才惊魂,小心风邪入体。”
我听不明白,但还是听他的话不再动,心中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他又伸手过来,习惯性地揉了揉我的眉心,温言说:“别惊,我并不是活了两千多年的怪物,我说的这些,只存在于我的记忆。”
我心中骇然,“记忆?你的意思是,你有两千多年前的记忆?”
他点头说:“世上无长生,世上有轮回。”
我喃喃重复:“无长生,有轮回……”
“恰是在轮回之中,我承袭了一些前世的记忆,或者说……灵魂。所以我知道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灵魂,真的存在么?千百年来,人们对此争论不休。有人做过这样一个假设:人的灵魂是一段类似于电磁波的信号波段,而大脑恰好是能够承载以及记录这种波段的载体。
人死亡之后大脑细胞老化,不足已承载这种信号波段的运算。这种波段就会离开人体,寻找合适的载体,这个载体或许是在母亲肚子的婴儿的大脑。经过九个月婴儿出世,之前记录信号波段的大脑已经死亡,因此承载这种波段的新生婴儿没有之前的记忆,
这只是一个假说,科学发展到现在,我们由看得见的东西,研究到了看不见的原子、质子、夸克、微中子……又发现了比中微子更小的物质——超弦。
有科学家说,灵魂是一种超弦。
我微微皱眉,不由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挺佩服自己的,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竟然还想试图用科学理论来寻求解释。
张宗仆轻声说:“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也不知如何解释……你知道佛家所说的中阴身吗?”
我点头,自亡者断气,意识离体,至转世投胎,这之间的过程便称为中阴身。人死后即进入中阴状态,凌空自在,来去自由,穿山入海,无有障碍。
“中阴身带着亡者的记忆,人眼无法得见。当男女交欢,便会吸引中阴身入体,产生新的生命。所以交欢并一定会受孕,须得中阴入体才有新生。但入体之时,亡灵的记忆便会被抹去。”
我有些尴尬,但他缓缓道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男女之事在他看来并非羞耻难言,就像说一朵花的开放那样简单。
想起他之前的许多次面红耳赤,我又觉得很纳闷。
张宗仆轻声说:“但在中阴入体时,我没有忘记。”
我定了定神,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揉了揉他微皱的眉心,“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刚刚讲到白鹿渡你,之后呢?”
“与白鹿相伴,断崖下结庐而居,隐居十年,悠然自得。”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时候是东晋,文人都兴隐居田园,就问:“当时你是读书人?”
“不是,只不过是崇尚清谈玄学的纨绔子弟。”
“你隐居了十年,发生了什么?”
“十年间,我与白鹿相识相伴相知,结为挚友。我崇尚老庄玄学,白鹿通灵,也以道学为然。”
我忙摆了摆手,“你尽量用白话文说好不好?本来就够费解了,我还得理解你那半白不白的酸话。”
他微微一笑:“抱歉,想起那些事情我有些忘情。”
我抿嘴一笑,“你说白鹿受你影响,成为道教中鹿,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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