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剑铿锵落地,转过身来的虞姬倒在戏台中央,黑脸项羽在旁边哭的咿咿呀呀,配乐也变得凄厉婉转,看客们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华服盖在她身上,水钻头面慌得她眼里好像有泪光,虞姬笑了笑,后来霸王也不想活了。
沈清爵眼睛有些涩,她把狐裘解开甩在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栏杆边负手看着谢冰媛。
这是谢老板出阁前的最后一场戏?这分明是唱给她看的霸王别姬!
鼓点声声急促,帷幕跟着节奏一下一下遮住戏台子,沈清爵脱力一般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对着曲终人散的戏台子,坐了很久,等人都走了,帘子重新散开,也没有起身离开。
“沈将军......谢老板在楼里等着您。”管家轻步走过来,递了一句话。
沈清爵摆摆手,管家赶忙退下。她定了定神,知道自己躲不过了。索性披上斗篷,下了楼朝梨园后头的小楼走去。
积雪堆积,满树花朵凋落,树枝光秃秃的,显得有些荒凉。她放慢了脚步,不由得想起,当年下江南的时候,也是这么和谢冰媛走着,水巷的杏花雨一滴一滴敲在她们伞上。
上了楼,吸了口气,沈清爵推开门,挑剑看花的手微微有些抖。谢冰媛看着镜中人,转过身来。
谢冰媛洗去满脸的浓墨重彩,华服衬着可比春花的素颜,比戏台子上的虞姬还风华绝代。“沈将军可真够快的,我还以为您赶不上了。”
“谢老板的戏,清爵不敢怠慢。”沈清爵解开狐裘随意扔到一边,坐到桌边的椅子上。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茶。
谢冰媛走过来一把把茶水推开,拦着沈清爵的脖子,坐到她修长纤细的大腿上。沈清爵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身体微微顿了一顿,紧接着抬手揽住谢冰媛的柔软的细腰,别过脸不肯看近在咫尺的她。
“谢老板好手段,几行字,累死了本将军三匹好马。”
谢冰媛更近了贴过来,手拎着一壶酒给沈清爵倒了一杯。见惯了下毒暗杀的沈将军看都不看,捏着雕花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谢冰媛伏在她肩头,呼出的热气扑打着沈清爵的耳垂:“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沈将军给我什么贺礼?”
“早生贵子,寿比南山。”一字一句密密麻麻刀割一样在她心上,沈清爵推开她,转身朝门外走去。每多待一分一秒,身体里就有她控制不住的东西汹涌澎湃。
“将军走后这两年。”沈清爵突然停下步子。
“达官贵人来我这小楼彻夜畅谈,将军你我也算老相识了”听到这儿,沈清爵倏然转过头来盯着她。
“不想碰碰我么?”谢冰媛一袭明黄走过来,贴近了凑到她鼻尖下。
谢冰媛吻了吻沈清爵的眉心,像没看到沈清爵漂亮的上斜眼里的微光。
下巴被修长的手指一住,沈清爵指尖泛白,感受到她的力道,谢冰媛脸上绽开笑颜。
接着谢冰媛被拦腰抱起,明黄披风甩在地上,有吻堵住了她还欲说话的双唇,摔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衣袍一件件落到床下,沈清爵一挥手,轻微的破风声响起,烛火应声而灭。
沈清爵抓住谢冰媛不安分的手,长臂解开扣子,无数人求之不得的蟒袍打着旋儿飘到了地上。
“酒里有什么,嗯?”沈清爵扳过身下人的脸,对视之间星火涌动。
“嗯......让你高兴的东西。”谢冰媛轻轻喘着气。
“这就是谢老板的待客之道?”沈清爵身体微颤,也染上几分意乱情迷。
“你试试......就知道了”
入了夜,半个沐国白雪皑皑。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太太之命不可违,爆肝而亡也要开。【我就看你看不看有话要说】
第2章 何时再见
天刚蒙蒙亮,还能听到冷风刮过窗棂带起的呼啸声。沈清爵慢慢睁开眼,支起身子,捏了捏眉头缓解偏痛的头,金丝内衣在她身上略微有些乱,尊贵无匹的蟒袍被随意地扔在床边。
她轻轻下床穿好衣服,点亮了桌边的油灯,火苗摇晃着照亮了整个床。
披上蟒袍束好发,她还是人前那个尊贵无比杀伐冷冽的沈清爵。
只是现在沈将军站在床边,瘦削的背影看起来分外凉薄,她盯着被扔在一旁床单上的一片红一动不动。
“你醒了”谢冰媛也支起身子坐起来,身量柔软,肩带滑下,露出半裸的肩头和美到极致的锁骨,眼波流转之间还带着几分属于小女人的开心与娇羞。
沈清爵半晌没回她的话,自顾自低头整好了袍子,披上狐裘重新站到谢冰媛面前。
“昨夜是我不对......唐突了谢老板。”沈清爵略微垂头侧过脸,谢冰媛看不见她极为漂亮的上斜眼。
“所以呢?”谢冰媛整好衣袍,坐在床边沉默一会儿,才操着冷清的声音问她。
“清爵即刻就要起身去往塞北......祝林公子和夫人百年好合。”沈清爵双手合一,躬身作揖,给谢冰媛行了一个参拜九五之尊的大礼。
谢冰媛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垂着袖子走上前来打量着这个铁石心肠从不失控的沈大将军,桃花眼里闪着破碎的泪光。
万人之上的沈大将军低着头不说话,只有细密的眼睫毛轻微的颤着。
“你--”谢冰媛气极,终于手下发狠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声打了沈清爵一巴掌。
沈清爵别过脸,白壁一样的脸上迅速变红,隐约可见四个指印,有一丝血迹渗出她精致的唇角。几丝碎发散在她额前,忍了很久的两行泪很快从闭着的眼睛里淌出来。沈清爵默默受了这一巴掌,仍然没有说话。
“你不知道疼”谢冰媛退了几步,脱力一样颓然坐回床上。
“你走吧。”两人沉默良久,谢冰媛长长吐出一口气,“换沈将军两行泪,我这副身子也值了。”
“沈清爵去了塞北,北四州满目疮痍,魏军狡猾奸诈,如有不测--”沈清爵抬起湿漉漉的上斜眼看着床边坐着的谢冰媛,长吸了几口气,勉强维持着平静不打颤的声音。
“闭嘴!”谢冰媛一手打翻了床头的铜镜,镜子掉在地上,滚了几下在沈清爵脚边停下。
“沈清爵在塞北一天,魏军休想踏进皇城半步,媛媛,此生与你,无以为报,来世哪怕当牛做马,愿做一世夫妻。”
沈清爵说完这些话,再不留恋,转过身掏出丝巾擦干净脸,狐裘翩翩,还是那个如常的沈将军。
楼下一队人已经静默地等了一个多时辰,看到沈清爵出来,立马发声请安:“将军!”。
沈清爵抬起食指放在唇前做个噤声姿势,人和战马立刻鸦雀无声。
她翻身上马,走在队伍最后,狐裘衬着一张脸白璧无瑕。再往前走就是一条长街,拐过弯就再也看不见了。
最后一刻,沈将军不可控制的回了头,她看到一抹素白垂手立在窗前,也远远看着她。有千言万语尽在一眼中。
她转头用力拉了缰绳,战马一声长啸,马蹄踢踏,载着她拐过弯消失不见。
后来魏军找到沈清爵遗体,发现她身侧有一幅被血染红了的水墨丹青,画笔轻描淡写,画中女子一袭素衣站在小楼上,宛如绝唱。
沈清爵前脚走,谢冰媛就收拾好屋子,提出很早就准备好的包裹。
“小姐......你,现在可是林夫人。”管家虽然知道谢冰媛的性子,依然不死心想劝劝。
“叔,你见过国都几个男子,可比得上她么?”谢冰媛提着包裹就要出门,管家马上跟过来接过行李。
“沈将军何等人物,肩上抗的可是半个北四州,小姐说笑了,城里的纨绔,没法儿比没法儿比。”
“呵”,谢冰媛淡淡一笑,“见过她之后,我自然不会钟情其他男子,林错的婚事就是我一时糊涂的错误,我不能耽误了人家。”
“按旧朝覆灭以来的算法,咱这也算沐国二十二年啦,城里都说北塞战事吃紧,沈将军千里迢迢赶回来,可见对您情深义重,可惜......唉”
可惜战不能随人愿,可惜你们是假凤虚凰,可惜此生都无法长长久久。
谢冰媛转过身,管家立马捂住嘴,没再说话。
几十人的队伍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次回京,是沈清爵一生唯一的一次率性妄为,也是她从军这么久以来防卫最低的一次出巡。
沈清爵坐在华贵马车里,马匹飞奔,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是因为在她皇赶回北塞的当天,魏军偷袭满武州。满武州是离京最近的北方四大州,满武州沦陷以后,中原之地终于关门大开。
沈清爵膝上是丝绸绘成的沐国的地图,她眸色深沉,脸上萦绕了一层浓雾。
赶路的这会儿,这队人马却突然被拦下,走到满北塞边陲的一个小城,居然有人敢拦沈大将军的路。
外面嘈杂争论声一片,沈清爵原本就心情烦躁,此刻更被叨扰地不耐烦,侍女十灵给她披上狐裘,亲自下了马车。
沈清爵一出来,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安静下来,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听她吩咐。就连小城的守军看到沈清爵的风姿也愣了片刻,不过很快恢复神智,一同拔出刀来和沈清爵的卫队厮杀起来,叫喊声中,有越来越多魏国军队打扮的士兵从城楼之中包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