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爵站在她面前,低头研磨。
上好的墨与砚台已经准备好,这几乎一个三岁孩童都能轻易完成的动作。
所以当然没有人看见,沈清爵拿着砚滴的手一直颤抖,好几次几乎拿不住那一方小小的研滴,本来轻而易举的动作,她花了好久都没完成。
那双颤抖的手,根本不像她的手。
“好了”沈清爵快步转身,走到窗口,捂着嘴悄悄地哭。
谢冰媛越是平静,她心里反而越痛,想想那凌迟处死,应该也不过如此。
等到好不容易把谢冰媛重新哄睡着,沈清爵走到书桌前,只一眼又让她肝肠寸断。
桌上陈设雅致,铺摊开的宣纸上是有些歪曲的三个字:沈清爵,是她的名字。
院外,闻讯而来的三人并肩而立,黑红青在屋檐下,煞是好看。
他们三个看到她走出来,手上滴血,衣裳褶皱,愈看愈伤神。
“清爵,我曾看过前朝宝物典册,知道百川去处。”
袁定坤博闻强记,所学博杂,刚好记住了这一记载。
“什么?!在哪里!”
只要不是在月亮上,她就能取到手。
袁定坤犹豫了一下:“在东陵。”
沈清爵犹豫片刻,转身进门,后面三人跟上。
她不避讳,窸窸窣窣开始解身上衣裳。
“东陵是前朝禁地,您是前朝郡主,入陵取物实在大逆不道,扰了前人清静,背祖离宗,您如何能去?”
沈清爵身影顿住,几欲崩溃。
“可是您是何等人物?夫人何等奇女子,怎能因为墨守成规固守成见?救夫人百川才有价值,更何况,若不是您东陵早已破败不堪,将军请马上出发,我就在此等着您!”
袁定坤在后面轻声说道,如此一来,彻底解开沈清爵的心结。
沈清爵破天荒大笑:“去!”
琥珀郎君松了口气,一下瘫软在座椅上,先前沈清爵浑身的戾气可把他吓了个够:
“甚好甚好,爷您就放心去吧,省的以您的性子,这万一以后不高兴了去北魏屠个城什么的,那不是造孽么。”
沈清爵已然换好衣衫,面无表情道:“她即便好了,我也要杀下毒之人九族!”
作者有话要说: 跟小天使商量,是双目失明好还是双腿瘫痪好,小天使说双目失明不错,善,这就选择了双目失明。
(你们不要打我!我发誓只虐短短一会儿!所有的虐都是为了更好地激情四射!)
还有说一下哈,沈爷的人设就不是什么善类,就是那种特别护短特别妻奴的,你伤我媳妇儿我就杀你全家的,这种记仇性格。而且下一本娱乐圈的攻也是这种设定,哎呀好想被这样的人攻Σ(|||▽||| )
(够了!滚!)
第98章 那位贵妃和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不见长安见尘雾】(皇后x贵妃番外)之前在微博发过,怕有小可爱看不到。(本文再有几万字也要完结,战事一起,就快结局。)
昔年楚宫不是像后来那样残破寥落,在最后一任君王之前,甚至还回光返照般分外鼎盛。
天下太平,君王选秀,塞北边陲,广陵道上美女悉数入宫,就看谁能有幸一朝入候门后常伴君王侧。
川暮已经十七,眉眼低垂站在长长的秀女队中,不断猜想她以后会被分到哪个地方。进宫之前,她们心中早已知道,家中没有送钱的,是没有机会见到皇帝的。
就这样低头走了好久,穿过那道长长的宫门时候,川暮也没回头看,只觉得脚下汉白玉石阶变成了青砖,青砖又变成石板,队伍徒然被拦下。
“参见皇后娘娘”,太监拉长嗓子,川暮跟着一同跪下。
脚步声渐近,跪着的秀女依次匍匐分开,为来人让开一条路,川暮抬起头,这个人脸上寡淡神情让她吓的赶紧低下头。
这就是川暮无数次梦见的,如梦如幻,后来只能还她泪眼婆娑的初见。
自此以后,这个天下最尊贵女人的衣食起居都是她一人照料。沈稚要写诏令,川暮就在一旁研磨,沈稚陪贵人们喝多了酒,她总会端着醒酒茶在席后等她。
这时候,沈稚难得迷醉,就会靠在她肩上,其实两人身高相似,只是自己似乎从被她气势所压,每每都是略微低一头。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京城大雪,沈稚很晚才归,又是浑身酒气,川暮的醒酒汤还没端到手上,就被这位抱了满怀,川暮身子一抖,费劲心神才稳住有些酥麻的腰部。
“怎么又饮这么多?”川暮皱眉。
“放肆。”沈稚一把推开她,自顾自扯着身上华贵的凤袍,扯了一会发现她自己并不会脱这种繁琐到极致的极服。
“暮儿,过来帮本宫。”
川暮顺从走过去,看着这人皱着眉闭着眼躺在床榻上,眼底是暗潮汹涌的情愫。
也许是沈稚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心,也许是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也许就是她很随意地在她更衣时低下头,亦或是常牵着她的手。
殿内红烛晃动,烛影使人神智不清,沈稚醉眼朦胧之间一把把她拉过,两条人影滚入罗帐中。
第二日,沈稚什么也没说,一如既往穿上常服去了。川暮也依旧如常,闭口不提昨晚的事,只是一整天浑身酸痛,心里只隐隐好奇,她为什么不再彻底一些?这样就可以一辈子守着她了。
晚间,沈稚头次带着她参加了富丽堂皇的宫宴,群臣朝拜,大臣们行叩拜礼,皇帝抬手不起身,皇后抬手才礼成,川暮站在沈稚身后,眼波中都是她的举手投足。
皇帝一见惊为天人,频频看向皇后身后的川暮,沈稚神色如常。
后来,沈稚频繁让她去皇帝面前抛头露面,再后来,圣旨下来,要纳她为妃。
川暮提着圣旨,一路跑到正在与后宫几位娘娘议事的房中,一手把那卷锦绣拍在沈稚桌子上。太监宫女吓地跪了一地,不过不是因为她,是因为这位皇后娘娘一向没什么好脾气。
“你们退下。”
众人鸟兽状散去。
“皇后娘娘,这些天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让奴婢替您套住陛下的心?”
沈稚站起身:“我如你这般大时候摄理六宫,比你大了整整十岁,暮儿想同我做什么呢?”
川暮心灰意冷。
不久后的宫宴上,川暮身穿流仙裙,翩翩起舞,龙颜大悦,册封其为贵妃。
贵妃性情大变,狐颜媚主,不仅皇帝对其言听计从,就连皇后也百般迁就。
不是好兆头,是亡国之相。
贵妃娘娘想吃雪莲,皇后亲自派人骑马至北岭,快马加鞭摘取后送回京城,一道道宫门打开递到贵妃手中。
贵妃娘娘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皇后笑。
后来山河破败,叛军迭起,皇帝御驾亲征,带着贵妃娘娘亲征。
临行前夜宫宴,人人醉得不省人事,竟像去赴死。
殿外池塘,沈稚一身黑金长裙,看着款款走来的川暮。
“放心去吧,离凰城外有上万驻军,保你性命无忧。”川暮没说话,只是上前来送给她一场激烈纠缠。
事后沈稚准备离去,川暮轻轻自后抱住她:“皇后娘娘,本宫有点恨你。”
运筹帷幄的沈稚没有料到,叛军怨气积蓄已久,早就准备孤注一掷。
所以才有十万大军包围离凰城。
一万驻军很快被冲踏的支离破碎,皇帝仓皇出逃,随行官员降的降死的死,竟然没有一人能主持大局。
“娘娘,咱们走吧,求您了”婢女跪地。城下叛军向潮水一样涌来。
“我不走,这是她的大楚!”
百里之外,远在京都的沈稚接到战报便亲自率军出征,百里奔袭,日夜不停地往离凰城赶,只是早就来不及。
此后,皇后性情大变,暴劣异常。本来一国之君弃城出逃也没什么,却不知道哪里惹怒了已经把持朝政的皇后,直接将皇帝变成了废帝。
沈稚从此之后更加冷酷无情,一直摄政二十余年。
只有贴身宫女知道,这位独登大宝的女人常于深夜手绘丹青,画像上的女人独身站在城头,城下是密密麻麻的叛军,再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多年前那位川贵妃嘛。
后来叛军攻破国都,许多老臣皆自缢而死,沈稚对着画像站了许久,终究是没能割下那自缢一剑。
她还想找她,哪怕已经找了二十几年,可是没有见到过她的尸首,总想一直找。
沈稚长叹口气,好像又听到那句“本宫有点恨你。”
端坐在对面的沈清爵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向谁说话,只能听到极低温柔细语:
“哀家错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谢冰媛听着坐在房中的人念叨着公子谢聆的书,低头静默不语,往日神采奕奕顾盼生辉的双眸此刻神采全无,哪怕是苏兰若看了也要心中咒骂下毒之人许久。
“公子的书,真是说尽天下□□。”
这位苏洛神只是盯着谢冰媛看。如非是谢冰媛双目失明,否则一定会惊讶于这个美貌女子眼里浓浓的迷恋。
“嗯,还可以。”
苏兰若听了谢冰媛对这本奇书的看法,也不觉得她口气大,只是觉得她这样的人物如果真的对什么事物十分推崇,反而不像她。
谢冰媛手里摩挲着一块羊脂美玉,心不在焉地敷衍很明显,已经有半个月了,自从她离去,她总是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