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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在挂机 (笨笨8368)


每个海贼们回来的日子都是城镇居民们的节日,海贼的家人们欣喜于顶梁柱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商贩们则趁机大赚一笔。船上好多人连抢到的是丝还是缎都分不清,更别说茶砖的优劣,金银的纯度了。葛昏晓和张妄一路上都能听见商贩们在商量符合抬高价格,以次充好忽悠上岸的海贼们。
和每个从海上归来的日子一样。
即使弄了个海贼团,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张妄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他越想越不开心,兴致缺缺,百无聊赖。
“老病鬼,我腻了。”他突然道。
葛昏晓很习惯他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平静地和他商量:“跟着你的海贼们怎么办?”
他早料到张妄没长性,前几年海贼最红火的时候就去铁匠铺子给他打了个小金印,专门做了个挂环儿,就等他不想干的时候挂房梁了。
“你儿子不是喜欢吗,送给他好了。”
葛昏晓和邱月的儿子,取名葛浩仁,老病鬼希望儿子能继承自己的医术,当个真正悬壶济世的神医。可惜,被张妄养成了个大号熊孩子。没张妄年轻时聪明,却一样的熊。
葛昏晓还低头琢磨着海贼的继承问题,就听张妄接着道:“对了,这回出海他遇到个女人,再过几个月你就能当爷爷了。”
老病鬼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把抓住张妄的胳膊:“你说什么?”
“他让我给他保密,”张妄笑出满口大白牙,“但我觉着他都决定和那女人过日子了,不告诉你多不好。”
葛昏晓的人生目标就是混吃等死,特别没追求,若说有什么能让他奋斗一下,就只有他那熊儿子了。
他拉着张妄直扑港口,沙滩上还一瘸一拐的腿跑起来贼利落,正瞅见葛浩仁小心翼翼地扶着个浑身黝黑的女人下船。
那女人是真黑,黑得都看不清脸,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比之下极其诡异。反正在葛昏晓眼里,简直黑釉花瓶成精,还是化形没化好的!
“我就说你这身皮太白,天天看着容易做噩梦,你看浩仁这不就被你白出这么个喜好来了吗?”张妄在葛昏晓身边念叨,“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你俩的肤色混合一下,估计和我差不多,绝不会被人当怪物。”
葛浩仁看见葛昏晓,连忙挡在媳妇前头,道:“爹。”
那黑媳妇大概听不懂这边儿的话,见丈夫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握住绑在大腿上的匕首,戒备地看着葛昏晓。
葛昏晓气得雪白的脸都红了,手指颤抖地指着女黑人:“她谁?”
葛浩仁梗着脖子大声道:“我媳妇儿!”
“你再说一遍!”
“我媳妇儿!”一遍还不够,葛浩仁抓住黑人的手不停道,“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我媳妇儿……”
在接连不断的“我媳妇儿”声中,葛昏晓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十九章:多年后(上)
齐家坐落在城南无数大大小小的落魄门第中,用雪白的粉刷墙,朱红的大门上春联已呈现老旧的暗色,黛色的瓦片依旧齐整,那是一种规整的老,让小六儿想起仰面躺在龙床上的晁勤帝——灰白色头发被宫人细细往后笼在枕头上,绣满金龙的被沿平直盖在肩膀上,一丝褶子都找不到。因为被子下的人早过了睡觉乱动弹的年岁,翻身都艰难,又有人时刻照料,一有不规整的地方立刻整理齐当,反而没有活气。
“小六儿,你觉得,这里面住的会是什么人?”
年迈的老妇牵着不足十岁的孙儿,睿智的眼睛望向那扇大门时,带着一丝丝小姑娘样的期待与憧憬。
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可爱童子板着脸道:“皇祖母说过,这里面有能够拯救国家的人。”
“一个懦夫一个逃犯,有什么资格谈国家?”老妇握紧了童子的手,语气严厉,“更何况,这个国家还没到要他拯救的时候!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你,未来的皇帝。”
童子吓了一跳,点头道:“是儿臣说错了,车骑国地小人少,不足为虑。”
老妇摇摇头,上前敲门:“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啊!”
来开门的是个圆脸年轻人,看见老妇和童子,脸色大变,膝盖下意识弯,却不得跪,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请两位稍后,待我问过我家主子。”
“他们……都还活着吗?”
老妇冒险带孩子出来,竟连来探望的人是否健在都不晓得。
看门人并不敢请两人进屋等候,但态度很恭敬亲近:“葛大夫身子骨很硬朗,早上刚从城西走回来,喘都不带喘。老爷身上旧伤不少,阴天下雨就疼,前几年开始用阿芙蓉。”
“阿芙蓉?!”老妇瞪大眼睛,“他怎会堕落至此?”
阿芙蓉产自海外,价比黄金,寻常人听没听过,看门人也不明白,只道:“葛大夫说可以。”
看门人去通禀,老妇拉着童子的手,神情恍惚,一时愁眉苦脸,一时皱眉愤愤,一时释然带笑,嘴里喃喃道:“荒唐,老了还这么荒唐,还有葛昏晓那老病鬼竟越活越瓷实不成?”
没一会儿,大门重打开,一个剑眉虎目,满脸匪气的老人亲自迎出来,或者,堵在门前。
他手中拿一把青铜剑,剑上还残着红,穿敞旧的焦黄衣裳,望着老幼的目光就像看两块肉,死肉。
“你们要找的人已经死了。”
那语气,小六儿直觉的知道,他真的不介意光天化日就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老妇老树样扎根在门前,昂首挺胸:“那我要看他的尸体。”
“烧成灰了。”
“看骨灰。”
“埋了!”老头儿话音未落,一步迈出,手中毫无光泽的长剑带起沉重的风声,呼啸砍向老妇纤细的脖颈。
一道血痕。
一道锈迹斑斑的青铜剑留下血痕。
力沉、风响、铜重、剑快,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小六儿吓呆了,好一会儿才被掌心的凉意惊醒。
一老一少两只手一样凉,出汗,但老妇的表情依然那么倨傲,梗着流血的脖子,不再清脆悦耳的声音充满威严:“我不怕你!你除了杀人和玩乐,还会什么?”
老头似听到了世间极其好笑之事,笑道:“你怕就怕,不怕就不怕,与我何干?太后大驾光临,小庙容不下大佛,我怕你还不成?快滚!”
如果真不怕,何须穿着平民服饰处处拿太后腔调?莫非他这退位之君还敬畏自己的前妻?
“这是你的孙子,本朝未来的皇帝。”老妇松开手,将小六儿推到自己身前,“和松儿当年一样的年纪。”
张妄皱眉看看满脸懵懂的小六儿,特别是他腰间用红丝悬挂的白色小瓷瓶,目光晦涩难明:“小个子快死了?”
小个子,邱月以命相博的小皇子,当今皇上,全名张柏穗,小名小个子。他爹是骨架子很大的小葛子,他是从娘胎里出来就跟小病猫似的小个子。
那年为葛昏晓冒险进宫看孩子的事,张妄和老病鬼大吵一架。老病鬼青白着脸,双目发红,吼到喉咙沙哑,仍站得稳当,中气十足,吵完后两人在院子里欢好。直到精疲力尽,老病鬼才哑着嗓子告诉他,即使华佗在世,这个孩子都活不过四十岁。
“邱月一封一封用自己的血把脉案抄下来都得不到回音。都说宫里女人狠,你们这些男人更狠。”
张妄神色几番变化,猛然转身道:“进来吧。”
进了院子,前后三进,大而冷清,院子里种棵大枣树,下面一张摇椅,旁边还摆一小桌,放着小碟酱肉干并一只酒葫芦。
张妄坐在摇椅上,整个人仰躺,帮自家老伴儿解释道:“他重亲情,邱月用血抄脉案,他更不敢看,是知道自己救不得,看了徒惹伤心。当年要不是葛昏晓问我要了遗诏,那孩子根本生不下来,权倾天下几十年,邱月还要奢求什么?”
那年张松遇刺身亡,贵妃悲痛难已,在儿子身边守了整整三日。等她重新振作,张妄剩下的两个皇子,三皇子已经被王婕妤鼓动离京,连王爵都不曾要,近乎逃命;四皇子母族太强不便掌握;最离奇是五皇子竟然死了!短短三天,只剩下苏媚和邱月肚子里的两个。
这时候邱月拿出“遗诏”,与贵妃长谈半日,最终定下了江山归属。
张柏穗是当真体弱多病,和葛昏晓在宫里时一样,一年至少两百多天卧病在床。两位太后,贵妃垂帘听政,邱月执掌后宫事宜,直至今日。
老妇人拉着童子,自己在石凳上坐了:“谁能眼睁睁看着亲身骨肉死呢?总得拼一把。你捅松儿那刀,离肺三寸,刀口恰好两指宽,两指深,我好些年一闭眼就听见他在我怀里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总觉得手湿漉漉的,全是血。”
张妄冷冷道:“和行刺我的车骑国刺客同样的刀、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力度,我在宫外遇刺,孤立无援都没死成,他在宫里什么都不缺,倒死了。可见是个废物。”
张松敢勾结车骑国刺客杀他,就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我把御医都杀了。”老妇,曾经的惠妃、贵妃,现在的太后淡淡道。
“让柳如风试了吗?他吹牛吹得不错。”
“他说自己不擅长刀伤,后来带兵征讨车骑国,很风光了一阵。但朝中有人说邱月入宫前与他有私,还生了孩子,被急召回宫,没上殿就被毒死了。”太后叹息道,“阵前换帅,内部又不安稳,竟致前线惨败,两万大军损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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