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千金裘 (千世千景)


其他,其他,天地也好,山河也罢,
皆不过尔尔,不过枕上黄粱。
那琵琶伎张了张嘴,思绪纠缠间,伶牙俐齿竟没有一句说辞,只得在心底哀叹:
“他这个人,他这个人……”
那王大公子见玉山默不作声,心中不解,问他:
“怎么,你不喜欢?”
岂料他话音未落,那琵琶伎竟俯下身去,就着王进的手,闭眼嗅了嗅那朵红白交杂的拒霜花。一瞬间,王进自竹帘缝中窥见,青丝从那人脖颈间垂落,流水般滑下肩膀,贴入胸膛。而他那莹莹如玉的肌肤,在灯火晃动间,竟有种仿佛透明的光泽。那秀郁的眉头,浓而密的长睫,精雕细琢般的鼻梁,饱满圆润的唇线……那幽幽暗暗,忽明忽灭的一切,都好像神仙巧手的画作,竟让那娇媚无双的芙蓉花相形见绌。
王进看得痴了。
他见过无数美人,也早知玉山定是个人间绝色,却不料会撩拨至此。那琵琶伎垂眸嗅花的一刻,就如明月自海上跃出,如烟柳婆娑在清波池头,如春风万里吹过关山数重。
“这花不香。”
那琵琶伎的声音轻轻柔柔,却很和缓,自有一股雍容气度。
王进闻言,自心底一笑,暗忖果然极难伺候。他为折这朵芙蓉花,每日清晨天未亮时便到曲江池边探看,一连数日守到暮色四合,星斗满天,直熬得两眼鳏鳏。到今日,苦心孤诣等那花正好的时候,算准了玉山弹完一曲的时间,方快马加鞭,绝尘如风的送到锦园。未曾想,这一切一切,竟只换得一句四字的评价。
正当那王大公子丧了气,要收回手时,却见玉山忽然一笑,又续道:
“但是好看。”
王进原本拿着那花,因着那琵琶伎嗅花的缘故,手臂酸麻却不敢移动分毫。听闻这话,陡然间浑身上下如沐春风,暗道这琵琶伎难缠如斯,能让他动心一回,也不枉自己费的这些工夫。
玉山自那王进手中接过花来,舒了眉眼,对他说:
“我往后不要那珠子了,你带与这花同色的锦缎来,我就给你弹琴。无论晴雨,无论春秋。”
满座闻言,皆大吃一惊。
须知这玉山在锦园弹琴三载,从未揭起过那虾须竹帘,更从未开口说过一言半语。往日城中富家子弟,将那千金难买、万人羡慕的玉屏风,金杯盏献给他时,他也只微微颔了颔首。今日却为着王进的一朵芙蓉花,非但开了金口,还字字恳切,句句殷勤,竟似将那王大公子引为知己。在座众人见状不禁暗忖这王大公子果然不愧为王大公子,什么样的人到他手里,都如那冰凌见了晴日,温温软软的化开了。
而那锦园玉山的名头喊得天响,成千上百的公子王孙在他面前来了又去,砸进锦园的金银就更加不知其数,却无一人入得了眼,无一人近得了身,端的是高不可攀。却原来也怕纠缠,也怕温言软语,丰神俊朗,也会为一点小小的体贴动心。如此一想,便觉这琵琶伎顿时亲近了许多。从前只以为锦园玉山是个铁石心肠,冷眼无情的角色,如今一看,原来不过从前不得要领,不投所好。
话又说回来,玉山实然也就对着那王大公子如此。旁人何等苦心孤诣,何等费尽思量,不冠着王大公子的名头,不顶着王大公子的皮囊,就都是竹篮打水,灯草搭桥,再不与他相干的。而那些岭南茶花,江南菡萏,蜀中戎葵,都被玉山堆在了琳琅阁外,风吹日晒,任那彭婆子挑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而京中多嘴多舌的人向来不少,自那日以后,玉山与王进的事情便传遍了京城。于是那风头一变,从前打趣王进的贩夫走卒,亲戚好友,都不敢再多言一句,就连那众芳楼的吴二娘,见了他也只说:
“锦园玉山何等样人,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个脏心烂肺的?”
但可惜,世人从来只解其一,不解其二。
也是自那日以后,从前必在锦园露面的王大公子却不再来了,甚至连那玉山口中的芙蓉色锦缎的踪影也无。李全偷偷去斥国公府探了口风,只道王大公子近来事务繁忙,但天下皆知那王进是个一等一的闲人。于是,饶是李全心思活络也摸不着头脑。
玉山却似对此事漠不关心,依旧四平八稳的弹那琵琶,四平八稳的坐在虾须帘中。他也依旧会倚在琳琅阁的栏杆上,将写满了诗的桃花笺,一片一片撕碎了,往那楼下乱掷。
“公子,膳房新做了乌雌鸡羹,李管家教我拿来给您。”
小雀提着个描金食盒,捏了把银铃般的嗓音,匆匆跑上楼来。她见玉山倚在栏杆边,便说:“公子,这都八月初了,天气凉,好歹披件衣服。”
言罢,便从那牡丹屏风上取下一件绣花大氅,为他仔仔细细的盖上,又皱眉道:
“我不明白,王大公子先前那样围着您,缠着您,如今您松了口,他却怎么不来了?”
这话正说到了玉山恼处,但他知小雀不过关心而已,并非有意顶撞冒犯,于是也细细给她解释,
“兴许他找不见芙蓉色的锦缎,就不来了;又兴许是那朵拒霜花只为换我高兴,饶了他每日一粒珍珠的事情。如今他来与不来,都不算失约,都不损名声,又有什么非来不可的道理呢?”
小雀听了却愈加糊涂,急道:
“但公子您既然开口相邀,便是给了他天大的脸面,他怎么能不管不顾?”
“脸面?”玉山闻言冷笑,“在他王进眼里,我不过是个琵琶乐伎,万千唾手可得人中的一个,有什么脸面值得他看重?他此前不过是被我当众驳了锋头,存心要讨回来,如今两不相欠,自然就老死不相往来。”
小雀听他言语间有几分恨恨,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见玉山自怀中拿出那象牙拨子,横抱了琵琶,胡乱弹着些断断续续的调子。
窗外斜阳如洒金,落在他衣袖上,如扑满了蝴蝶。

作者有话要说:
我居然又二改……这本真的有毒,写了五回改了三回……





第6章 第五回
那清河苑建在斥国公府的西南面上,是一间极雅致,极奢华,极清静的所在。只是那苑中,平日里总少不得鸡飞狗跳。那王大公子常站在门前石阶上,吆五喝六,一会儿要纸笔,一会儿要茶水,忙得一干下人进进出出的伺候。
这两日却不同。
王进像是被下了降头般,突然间消停起来,也不再嫌香炉太近,也不再嫌火盆太远,只自顾自待在房中安生写字。间或有人不解,问他如何不去锦园,如何不见玉山,他便绷着脸,天南海北的寻托词。
如此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到了八月十日。
那清河苑房中的紫檀嵌牙短几上,一个鎏金香炉正吐着淡淡青烟,香气逸散在珠帘宛转间,柔软而又缠绵。北面的窗纸里,透过浅浅的日光,被雕花窗棂挽留,只余下三两点残晖,落花一般,复照在素白宣纸上。
一只宽大的手掌,正穿过赤红色华贵蜀锦的袖口,捏了支玉管鸡距笔。那手上一个玳瑁扳指,正在残阳里径自发着蜜色的微光。那人笔下书来写去,龙飞凤舞换了数十种,却仅五个字:不识金貂重。
“爷,小的按您的吩咐,把东西送过去了!”
永禄推开门,小跑进来,甫一见了王进,便是这么句话。
原来几日前,那王大公子偶然得了柄象牙刻花扇骨,觉得很好,便托人裱了张金碧山水扇面,又凑齐了扇坠等物,送给那老斥国公。他此时闻言,便搁下笔,挑眉问道:
“爹怎么说?”
不料永禄听了这话,却笑起来,板着脸拿声拿调的学那老斥国公:
“这傻儿子,都入了秋了,送什么扇子?”
“滚你的!”
王进笑骂,抄起手边卷轴便掷了出去,心道这小东西竟敢消遣起自己了。那永禄见状,忙伸手接下,猫着腰将那卷轴恭恭敬敬的又放回桌上,复腆着脸赔笑,“爷,老爷子戎马出身,风雅不来的,您何苦呢?”
王进闻言,不咸不淡的瞥他一眼,却又料着这说得在理,便突然有些心疼那扇子。永禄却不敢真惹恼了他,见他默然不语,便眼珠一转,移开话头,道:“老爷还问小的,锦园那事……办得如何了?”
王进一听锦园二字,心中一跳,反问道:
“你怎样答的?”
“小的哪敢胡乱做主,只说那琵琶伎难缠,爷您正成日里想着法子呢!”
那王大公子听罢,心中稍定,只嘱咐永禄仍旧不要多言。但无论他明面上装得如何云淡风轻,实然总有几分心虚在怀。只因那从前王进不过是为着家中基业,要效仿太学博士,诓了玉山进宫献艺。无论寒江雪景图,无论上好东珠,就算众芳楼里吃的那些闷亏,京城中受的那些嘲讽,都是为了斥国公府的打算。也正是如此,不惜挖空心思,去寻那曲江池边第一朵拒霜花。
但从玉山垂眸嗅花的那刻起,诸般坦荡纯粹竟忽的变了模样,说不清,道不明,又夹杂进一点私情,一点暧昧,一点朦朦胧胧的心悸心动。想他王大公子向来惯擅风月,眼中美人佳眷走过无数,此刻却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明知自己该去邀那琵琶伎入宫,但却莫名其妙的不愿见他为难,更不愿见他抛头露面。王进忽然觉得,那朵芙蓉花是个祸害,是一切业障的根源,是一个造化弄人的差遣。毕竟从前他好歹有去见玉山的理由,为着一粒珍珠也好,为着一点薄情也罢,见着了,便觉整日里心安。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