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本来想着,等自己的病症快要瞒不住了再走,却在夏和瑜的拥抱中渐渐舍不得了,他贪婪地想让夏和瑜陪他走完每一时刻,但被夏和瑜的心跳声一声声地敲回了理智,他怕自己再和夏和瑜待下去,这番理智又消散了,夜长则梦多,这场梦,也该醒了。
这天晚上,江临渊强忍着困意没有睡,就借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看了自己的枕边人一夜。在黎明破晓时分,江临渊用唇轻轻地吻了一下夏和瑜的脸庞,才搂着他的脖子,闭了一会儿眼睛。
早上的时候,夏和瑜照例要去早朝,江临渊假寐着,他可以听到夏和瑜小心起身的声音和衣料摩擦的声音,也能够感觉到夏和瑜落在他额头上的一个吻,凉凉的,有些湿。接着就是屋门被推了又被关上的声音。
江临渊不愿承认,他再也看不见夏和瑜推了屋门进来,走近他拉过他的手微笑的样子了,他有冲出去奔向夏和瑜的冲动,却被突如其来的胸闷压了下去。
江临渊睁开了眼睛,屋子里空荡荡的,竟是有些可怕,他披上一件衣服坐到了书案旁,研墨执笔,想给夏和瑜留下一封诀别信,他想嘱咐夏和瑜安百姓、飨吏士,不要课税□□,可转念一想,这些事夏和瑜都清楚得很,他称得上是一代明君,无需他多言。
江临渊又想嘱咐夏和瑜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饮食要注意规律,适可而止。但江临渊想着,却没落笔,这些年来,夏和瑜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夏和瑜从小锦衣玉食,读书明理,自然知道分寸,这一点,江临渊怕是也无须说。
此刻江临渊执着墨笔,却只想留下一句话,他想让夏和瑜按照约定忘了他,好好活着,可他心里深深地知道,这不可能。江临渊咬了咬唇,索性扔了墨笔,靠在椅子上发呆。
屋门敞着,屋外的石阶上有几片落叶滚过,江临渊倚在椅背上想着,若是从一开始没有他,夏和瑜会怎样。他或许就会迎娶了皇帝的妹妹,可能穷尽一生在皇帝和李素的夹缝中生存,可能会生一双儿女,老了之后衣食无忧,尽享天伦之乐。
江临渊想着想着笑了,他在脑中勾勒出了夏和瑜白发苍苍的样子,满脸皱纹还缺了牙齿,这张脸,江临渊一定会说嫌弃,但是也一定会捧住不放,像捧着个宝贝一样。
秋风再次掠过,屋内已经彻底空荡了,连一个人都没有。
夏和瑜下朝回来之后,没在屋子里看见江临渊,翻了桌子底下也没有,就只是在桌子上看见了一个信封,打开来看,一张白纸飘落了出来。
此时江临渊正郁郁行在街上,随便找了一家茶馆坐下要了一碗茶,准备喝完这最后一碗茶之后,就离开京城,至于之后去哪儿,江临渊没有想好,也无需去想,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没有夏和瑜在身边,他已经无所谓了。
茶水有些浑浊,但是茶香味儿挺浓的。茶馆儿对面是一个说书摊子,那说书人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年少,总还有太多的可能,但他已经快要与尘世诀别。
江临渊低头笑笑,世事纷纷,终归只是一场轮回,他灌进最后一口茶,起身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千万众生里,再也寻不出他来了。
只是后来,人们发现皇上变得很阴郁,这些年中,几乎没再笑过了,每日冷着脸,规律地批奏折、吃饭、睡觉,谁也不愿意去搭理。
不过传言据宫内的史官说,皇帝曾经交给他一篇传文让他编入史册,传文的主人公好像姓江,不过那张纸却被一个小官员洒上了墨水弄污了,字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这小官哆哆嗦嗦地拿着这张传文去向皇帝请罪,可皇帝只是接过那张墨迹斑斑的纸,出神地看了良久,最后却挥了挥手,道了句:“罢了。”
这件事成了宫里的一桩悬案,谁都说不清楚那篇由皇上亲自撰写的传文究竟是写给谁的,也没人能记下来那篇传文的全部内容,人们只记得传文结尾有着四个字:不知所踪。
三年后,初春,皇帝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出去逛逛,换了一件儿普通的衣服,只准郭鸿跟着,出了很多年没有踏出去的宫门。
京城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一派和乐的景象。夏和瑜慢慢地走着,细细地看着街上的每一处风景,和几年前相比,有的地方变了,有的地方却还是老样子。
喧闹的街上,夏和瑜心里却很静,多少年了,他从没有这样平静过。
只是他在某一瞬间觉得,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像极了江临渊。
——全文完——
第61章 番外
张翎是个孤儿,是老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那时这小娃娃才几岁大,小脸瘦瘦的,显得眼睛很大,忽闪忽闪的
夏和瑜刚开始对这个比他高上一些,却瘦得跟麻杆儿一样还很蔫儿的小伙伴没有什么好感,该吃吃该喝喝,该读书就读书,压根儿也不搭理他。
张翎也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去烦夏和瑜,住到夏府这么久,他还没怎么和夏和瑜说过话呢。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夏和瑜蹲在阶前阴凉处,左手执着一卷书读着,右手边儿放了一个果盘子,盘子里堆着一些精巧的糕点。
张翎看着那一盘子的五彩缤纷,忍不住了,悄声地挪到夏和瑜的身后安静地蹲着,夏和瑜回手拿盘子里的糕点时,眼光瞥见他,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夏和瑜跳起来,将书卷成筒状,指着张翎问道。
张翎仍只是静静地蹲着,抬头看了两眼夏和瑜,又看了两眼果盘子,没说话。
夏和瑜明白过来了,用脚勾了果盘子,向张翎的面前移了移,问道:“你想吃?”
张翎望着夏和瑜眨巴眨巴眼,点了点头。
夏和瑜皱着眉叹了一口气,蹲到他面前说道:“想吃你就说呗,别跟做贼似的行吗?”说罢从果盘子里抓了一块儿糕塞到了张翎的手里。
张翎拿着糕捏了捏,觉得那糕软软的,咬上一口甜丝丝的,糯糯的,他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夏和瑜看着张翎认真啃着糕的样子摇了摇头,接着翻了翻自己手里的书,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便听着张翎轻微的咀嚼声摔了书,起身对他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厨下转转,那里还有很多样糕点。”
张翎听了这话,难得地笑了,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跟夏和瑜去了。
自此以后,两个人就一起在京城里蹿上蹿下,还带着当时仍然是小娃娃的皇上,不是往御花园的水池里尿尿,就是在墙根底下挖坑打洞。直到后来北疆不稳,夏老将军才让两个让人头疼的小子离开了京城,奔赴了战场中。
张翎跟江临渊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那小狼正懒懒地枕在江临渊的腿上打着瞌睡,夏风吹过老梧桐树,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
“总之,夏将军小的时候还真挺调皮捣蛋的,都敢动不动地把皇上弄哭,为此挨了不少打。”张翎嘴里叼着一根草棍说道。
江临渊轻轻揉着小狼的脑袋,道:“他现在不也是那个德行?而且吃软不吃硬,特别难伺候,我觉得啊,他以后肯定是个犟老头。”
张翎哈哈笑着,伸了个懒腰,道:“那到时候,江公子你可得好好管管,夏将军要是连你的话也不听了,那他可就没救了。”
“怎么在这儿呢你?”张翎话音刚落,就觉得腰上疼了一下,转头就看见小沙的满眼怒火,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本来是答应陪小沙挑匹健马的,和江临渊聊着聊着就给忘了。
张翎赶紧起身,抖了抖衣服笑道:“你看我这记性,这不是才想起来吗,这就陪你过去行不行?”
小沙撇了撇嘴,眯眼道叹道:“一点儿都不靠谱。”
“行了。”张翎勾过小沙的脖子,“你看我一会儿靠不靠谱,保证给你挑出最精壮的马来。”说罢两人就朝江临渊挥了挥手向马场去了。
江临渊看着两人的背影,笑着叹了口气,低头揪了一下小狼软软的耳朵,挪了挪被它压麻了的腿,嘀咕道:“你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懒。”
小狼抖了一下耳朵,眼皮都没有抬,一只绿色的小飞虫落到了它的鼻子上,亲了它一口后又飞走了。
这时江临渊的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江临渊不用转头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因为这番气息他简直太熟悉了。
江临渊侧过身子靠上去,仰起头望了望浓密的梧桐树,树叶绿油油的,反射着钻进树叶缝隙的阳光。
夏和瑜则歪了一下头,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了江临渊的脑袋上,闭上眼睛听着风,静候时光缓缓而过,一片静和。版权归作者所有。好书尽在【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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