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精神百倍的三哥略感宽慰。他到底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这当弟弟的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也不知是否有一日,我也可以做喜欢做的事情,搂着钟伯琛找个世外桃源养老,再不必身不由己。
我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傍晚用过晚膳便洗洗睡了。翌日早朝,群臣们正对培国公与滇亲王叛国一事各抒己见,一封打边关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飞入了华光殿——阿史那集中兵力压在了西北边界,与安将军缠斗了整半个月。安将军力战不退,称只要粮饷跟得上,还能再耗上一阵子。
我听后松了口气,命人准备好粮饷抓紧时间顶上去,谁知户部尚书战战兢兢地禀报道:“殿下,粮饷怕是不够了。与晟宣国谈好的三桩粮食买卖全都白扔了银子。上个月刚往东北边关运了十万担粮食以备过冬,眼下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拿出支撑西北的钱粮。”
李擎这个坑爹的哟。我气得牙根直痒痒,一派沉默中,我的余光看见钟伯琛往前踏了半步,似是想说话。我刚把头扭过去,九皋府中一年纪很轻的男子突然走到大殿中央朗声道:“殿下,草民以为,西北边关就算暂时撑得住,如此耗下去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不如舍安愈,靳宁双城,将突厥放入关内,西北军退守卞洲,引诱突厥深入腹地,联合北方军关门打狗……”
“将城池拱手相让?!你是何居心?”一老臣怒不可遏,大声嚷嚷起来。
我却陷入了沉思。此人说的不无道理,舍弃这双城,把突厥引进缺口后,北方军和西北军才能更好地配合夹击。这应当属于三十六计中的“上屋抽梯”。只是突厥入一城屠一城,难道要我也舍了城中百姓?再者,西北军军心刚稳,“临阵脱逃”会不会折损了士气?
众臣正议论纷纷,钟伯琛走至那青年身侧拱手道:“殿下,臣以为,此计可行。只是应当将线再拉得长一些……”
四个月后,一封捷报传来。按照钟伯琛的计谋,西北军舍了安愈,靳宁与和迮三座城,城中百姓随军队一同退守至卞洲,将突厥一路放过了晋南山,突厥人本想乘胜追击,却被北方军断了后续粮饷,困死在了山区。此战共围剿了三万突厥人马,突厥在西北打出来的豁口算是硌了牙,阿史那想短时间内统治中原的幻想遭受了重创。
这本是个天大的喜讯,我甚至在嘉明殿里摆了一桌子菜跟钟大丞相久违地对饮了一宿,然后上炕狂骨碌。
哪曾想计划不如变化快,半年后,一封“悲报”又入了鸿蒙城。我们关门打狗的戏份急转直下地变为了悲剧的开端。
而跟钟伯琛喝的那场小酒,则成了我在嘉明殿里,与钟伯琛一起吃的最后一顿热乎饭。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啊呀呀,我们这里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暖气坏了一宿,跟室友裹着被子抱在一起看了一宿的剧。
下一本小说正在构思中,约莫还是古代纯爱类……应该会写个仙侠之类的。
啊……
内个……
哎呀……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捂脸)
第63章 【死局】
永兴二十六年初,晟宣国新帝登基,偷袭我国东部边境,与我朝正式开战。所谓新帝,指的自然不是李擎,因为他已经不“新”了。
李擎这个没用的玩意,攒了十多年的资本,不足一年就霍霍光了,跟闹肚子跑稀似的一泻千里。李擎在争斗中落败,被八皇子生擒后软禁,成就了晟宣国历史上命数最短的王朝。八皇子登基为帝,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把我们给打了。
因我朝在东部防守极弱,八成兵力全顶在了抗击突厥的战场上。晟宣国这么一打,我们直接被凿穿了腹地。城池连续失守,带头冲锋打我们的竟是转而投靠八皇子的培国公。
我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命驻守东北的魏云朗调走了近乎一半的兵力去堵东部的窟窿。阿史那依旧被拖在西北,听闻我们被晟宣国打了,隐隐有了要撤退换个方向继续啃的趋势。我怕东北兵力不足,只得让魏叔想办法从北方军里调一些人过去,跟他儿子的部队匀一匀,尽量不要把窟窿眼漏得太大,再把狼给放进来。
形势严峻,阿史那的手探了进来,晟宣国的手也探了进来。我朝被这俩无赖两头拧肚皮,难受得不能行还没法还手。朝中开始质疑钟伯琛当时所提出的计谋使我朝陷入了被动,不少人上书要弹劾钟伯琛。我调集九皋府秘密协商,统一问出了一个问题——晟宣国的新帝上哪儿来的这么大精力打我们?
钟伯琛表示这里头绝对大有文章。李擎虽然是个泥腿子,但能在夺嫡战中活下来,证明他是有能力的。就算败,也不该败得这么快。更何况晟宣国连年战乱后国库空虚得厉害,八皇子怎会皇位都没坐稳,刚结束内战便选择打我们?这怎么看都不符合逻辑。唯一能勉强解释晟宣国这位新帝的所作所为的猜测,则是他在很久以前便跟阿史那联手了,打算一起啃掉我们。
我急得鼻子尖上长了个火疖子,通红发亮。难不成晟宣国跟我朝注定有这么一战?我们又要亡在他手里?最要命的是,现如今我们好好的一个国家被分了三个战场出来,本就不够用的将才更不够了。无人能站出来去掌控东部战场,将晟宣国给怼出去。朝中还忙着弹劾钟伯琛,窝里横玩得倒是挺开心。我跟九皋府众人叽喳一宿毫无收获,最后还是钟伯琛打破了僵局——他自请率兵去抵御晟宣国。
我下意识地想拒绝。钟伯琛在我心里依旧是个文臣,无论有多大的本事也是个文臣。再者,我真怕把他给搭进去。晟宣国的新帝虚虚实实到底有多少家底,不得而知。如若他此战有去无回该如何是好。
可惜我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最可行的方案。就算留钟伯琛在我身边,我也保不住他。这些年来,盯着钟伯琛的眼睛没有一天减少过,眼下他终于被人抓了小辫子,怕是得被扒层皮下去。将他放出去打仗,将功赎过,还能堵住众人的嘴。况且朝中只有他能力挽狂澜。
于情,我只想扛着他撒丫子跑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然而于责,我也只能命罚暗赏,同意了他的自荐出征。
钟伯琛走得仓促,连包裹都没怎么收拾就启程了。临走前他问我能不能把那块“黎”字腰牌给他。我把腰牌给了他,又从鬓角处薅了撮头发下来,找了个小荷包装了进去。我说这是给你当幸运物用的,不是让你拿来当弗莱格把自己给立没了的,你可心里有点数。钟伯琛表示虽然不懂什么叫“弗莱格”,但是他是不可能就这么凉了的。跟我要点贴身的物件只不过是为了解相思之苦,还望殿下能守身如玉,不要耐不住寂寞,跟你的某位朝臣闹出点见不得人的事儿来。
说完钟伯琛瞪了来送行的苏澈一眼。苏澈端着酒满脸惊恐,似是在钟伯琛的话里好像听出了许多不得了的信息,一时半会有点消化不了。在苏澈发呆之际,钟伯琛已经扭头走了,没喝酒没回头,仿佛跟平常下朝回府一样,大步流星地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着,待他走远了看不清了,才转身回了嘉明殿,波澜不惊似是一切如初。
只是从那日起,我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钟伯琛这么一走便是一整年。晟宣国的进攻被成功地抵御住了,只是晟宣国的脚始终还踩在我们的国土上,一点都没有要挪出去的意思。我们再次对晟宣国打哪儿来的这么大精力展开了激烈讨论,讨论了没多久,钟伯琛忽然寄回书信一封,寥寥数句话却透漏出一个晴天霹雳般的事实。
支援晟宣国新帝打我们的,不是阿史那,而是祁国的大皇子,纯熙公主的长兄。
此消息在六弟那里也得到了证实。祁国国君年迈,众皇子群起夺位,祁国大皇子凭借着朝中势力一枝独秀,与晟宣国新帝狼狈为奸,试图在我朝最羸弱之际平分我们的领土,因为我们有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矿。而祁国国君一直被瞒在鼓里,待他发觉后已然覆水难收。
风向彻底变了。晟宣国新帝有了大金主,足以跟我们耗个天长地久;我朝又失了祁国这个外援,变得孤立无助。钟伯琛提议,再耗半年,如果没有转机,应当立刻向南方迁都,保存实力避免被三面战场围殴。然而群臣们却认为,南方有我大哥,也不是个善茬,眼下跑是跑不了的,还是等死吧。
愁云惨淡,人心惶惶,我朝唯一的世子岑蛮小同志挺身而出,给他老爹写了一封信——爹,能否让我五叔去你窝里避个难?
我打半道上截住了这封信,又在背面加了一句话:“大哥,要亡国了,别苟了,皇位给你坐,求你出山打一打这些个小兔崽子。”
我大哥很快便回了他这辈子的第二封家书。要说他第一封家书非常精简,只写了三个字“不要了”,那么这第二封家书更言简意赅了,上头就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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