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被揍得次数还少吗?”我依在墙上生无可恋地望天:“不过苏小哥你已经这幅德行了,若是再挨个几十大板,估计得含笑九泉。”
“草民觉得,打板子倒是不至于。就是得掏银子。”苏小哥正了正嘴里有点松动的门牙:“看殿下这副模样,应当是秘密出的宫,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草民就帮殿下把这“打点小鬼”的钱给付了...”
“好人啊!”我感激涕零地握住了他的手。苏小哥从他那带了十八个褶儿的包子脸上挤出一抹微笑:“殿下回宫后记得还钱...还有,加还一百两。”
这怎么还得多给你一百两?!我对等趁火打劫的行为表示不满。苏小哥则表示,今天被关牢里全是因为我,把他这位“受害人”硬生生变成了“嫌疑人”。再者了,一百两罢了,摄政王难不成还能缺钱?
苏小哥算是掉钱眼里了,又是前翰林院学士出身,口才极好,擅长给人洗脑。我跟他掰扯了大半天,一百两被掰扯成了二百两,我还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一时半会脑子转不过弯来,直给他鼓掌。徐长治看不下去了,怕我再唠一会儿把国库给搭进去,慌忙打断我们二人的攀谈,让我们攒点精神准备饿肚子,因为按照目前形势来看,我们怕是要被晾到第二天才能过堂。
我对本朝衙门的办事效率十分鄙夷,又不得不揣着手贴墙上认怂。我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难的摄政王不如鸡。一想到宫里的鸡兄和狗弟吃着香喷喷的米糠拌饭,而我得在这牢里喝西北风,我就想高哭一曲,哀叹世事无常。
没曾想,当天夜里,在我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之际,有一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把我们几个从牢里给捞了出来。
当时我正在梦中跟红薯抢鸡腿吃,忽然听见这么一段对话打牢房外头传来。先前那位狱卒辩解道:“丞相大人,您别开玩笑了,这牢里只关了几位泼皮无赖,和一个傻子,哪儿会有您说的什么“贵人”。”
钟大丞相沉默了片刻:“...找的就是那个傻子...”
“伯琛啊!”我垂死梦中惊坐起,扒着牢门抹鼻涕:“我在这儿呢!”
钟伯琛站在牢房外,看着灰头土脸的我,面颊抽搐着:“...微臣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我们几个在狱卒脑袋怼大地的求饶声中出了狱。我抓着钟伯琛的袖子声泪俱下地告着状:“就是他,他骂我是傻子!”
钟丞相温柔和蔼地笑着:“殿下一向心胸宽广,无需对此等有眼不识泰山之人动怒...”紧接着,他低头趴在我耳边,用近乎狰狞的语气说道:“小五,闭嘴!”
我被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乖巧地跟在大丞相身后上了马车。我们把苏小哥送回了家,并留了银子和汤药钱。苏小哥依旧心心念我许诺的那二百两银子,抱着我的小腿不下车,于是我只得表示明日一早给他送来,然后一脚给他跺进了宅院。
随后,钟伯琛跟着我一起进了皇宫,入了嘉明殿,我感受着他浑身可怖的寒意以及一脑门的低气压,不由心惊胆战。没等我跪地求饶,钟伯琛挥退全部宫人,门窗一锁,扭头把我按在了榻上。
“小五!”钟伯琛俩大眼珠子几乎蹦了出来,仿佛要跟榴弹炮似的将我炸上天:“你怎么这么爱往宫外跑?!你知不知道,好多人憋着要你的性命?!”
我瑟瑟发抖,上牙打下牙地回道:“我本就想找个人...偶遇苏澈被人当街殴打...”
“你出宫是为了找苏澈?”钟伯琛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一个色号,直接从灰黑变成了高光黑。
我慌忙摆手:“你咋把两句话合成一句了!我不是找他...哎...哎不对!”
我大惊失色,打床上跳起来一脑门怼在了钟伯琛的鼻子上。钟伯琛捂着鼻子弯腰痛哼,我则抑制不住地嚎叫着:
“他不就是我要找的姓苏大人吗!”
我苦寻一整天的“招财猫”苏大人,保不齐就是苏澈啊!我怎么忽略了他姓苏,擅经商,口才极佳且最喜敛财这几个特点了!前后这么一打岔,我愣是把今日出宫的目的给忘了。我本以为我这主角光环打一开始便碎得满地掉渣,没曾想我是出手就有收获,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开心地跳回榻上打滚。钟伯琛面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扭头打开窗户唤徐长治进来。徐长治被钟伯琛壁咚在了墙上,心惊胆战地回着话。
“殿下今日出去,到底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如实说来。”钟伯琛的声音阴冷到仿佛是要吃小孩的大灰狼。
徐长治汗如雨下:“殿下今日...就跟微臣沿街乱逛,吃了包子和糖饼...”徐长治刚说了一半,钟伯琛忽然抬高声音又问道:“见到苏澈前后呢!”
“殿下吃包子的时候好像说了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徐长治一边说着一边沿墙往下呲溜,最后终于逃出生天,拔腿跑出了屋子。
我正在床上继续快乐地前滚翻后滚翻。徐长治说的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又好像没什么错。然而待我一扭头看见钟伯琛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时,顿时嘎吱扭了老腰。
“殿下。您出去寻苏澈,寻得很辛苦啊?”钟伯琛笑着,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然而我却分明从他这夸张的笑容里感受到了滔天的杀意,让我差点尿了裤子:“寻千百度?累不累啊?嗯?”
我这才发觉徐长治刚刚那通话,直接把我推向了“劈腿现场”。我瞬间觉得自己的小命怕是要交代,慌忙抢天呼地地解释道:“不是这么回事!我不是特意去见他!我...我...”
“殿下。是嫌弃微臣“人老珠黄”了吗?”钟伯琛满目伤感地看向房梁:“毕竟殿下当初就觉得微臣的样貌与年龄不符。”
“不不不不...”我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要了亲命了,这位大丞相怎么这么记仇啊!如此久远的事情他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
钟伯琛却如同冷宫中失宠的妃嫔一般哀叹道:“难不成微臣只能,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别,别断啊!”大事不妙!丞相大人一旦开始冷笑,就有人要倒霉;一旦开始吟诗,那就有人要嗝屁。我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飞速运转,最后只搜索出一个解决方案。
我把发冠一扔,外袍一扯,拍着大胸脯子闭眼喊道:“来吧大宝贝!不要因为我大病初愈而怜惜我...”
事实证明,钟大丞相一向了悉君意。我说不怜惜,他便真的下了狠手。
翌日,我趴在床榻上只有出气没了进气,斜眼看向不远处的钟伯琛。他正坐在书案旁帮我批折子。我虚弱地抬手说道:“把苏澈叫回来...送到户部...”
“殿下还是不满足吗?”钟伯琛抬眼冲我微微一笑:“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长足。恕微臣有心无力。”
我看着这位如同吃了唐僧肉,被滋润到脸蛋泛光的钟大丞相,在心里痛哭流涕了一场:“他是个人才。送户部才有用武之地...以后你就明白了。”
钟伯琛微微叹息,极度不情愿地应了下来,转而又问道:“瑾王殿下的大婚之日将至。不知殿下您...”
我没来得及回应,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QAQ更新后就掉收是怎么个情况啊……再掉掉光了……
(勤奋的日更小能手受到了严重打击……)
第46章 【吃醋】
我并非对六弟的大婚不上心,只是最近杂七五八的事情太多了,导致我根本无法顾忌他。再加上母后她死咬着条件不松口,我又不能退步,只得就这么僵持着。
耗来耗去,眼瞅着离六弟的大婚之日只剩下不足半月,六弟终于坐不住了,主动跑来跟我“和谈”。要我说,我六弟是我这群兄弟中,跟我性子最像的那个,只是这熊孩子跟他五哥没学到好的,单把一个“蠢”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当时我正站在窗前做运动,扭着我的小蛮腰欣赏窗外的景色。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暑气正盛,知了聒噪,蛐蛐儿应声。我闭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新的芳草气息,一睁眼,只见六弟呼啦从窗台底下钻了上来,手里捧着一大束乱七八糟,不知从哪个花坛里现拔下来的花塞到了我鼻子底下:“五哥!别来无恙啊!”
我再一次闪了老腰。
陆久安扶着我趴在床榻上,六弟讨好地给我捶着腰,笑得如同一朵灿烂的向日葵,就差满地掉瓜子了:“五哥。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甚是想念!”
我抱着枕头哼了一声:“别拐弯抹角了。我把话撂这儿了,你五哥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这条烂命也不能给你。”
“瞅你说的。多生份啊!”六弟吧唧一掌拍在了我屁股上:“我不是来跟你要东西的。我就是想问问,我这大婚还办不办了啊!纯熙跟我急眼好几回了,我再不来找你,纯熙就要收拾包裹回娘家了。”
“办,当然要办了。”我艰难地翻了个身,戳了戳六弟那日渐圆润的肚皮:“具体事项已经交给礼部去办了。封地可以给,只是不能把渡口给你,毕竟那渡口是整个朝廷的心血。既然母后看上了长洲,那就把长洲一分为二,给你划三座城;五千人马,我是真掏不出来,倒是可以给你三百随从壮壮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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