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们运气!”
乌桓商人命护卫看好大车,心下做出决定,如果赵嘉买下这五个野人,自然是一切都好。如果不买,就必须把他们尽快解决掉,不能再给自己惹麻烦。
“土莽,后日开市之后,你看着这辆大车,不见到方才那名郎君,蒙布不要揭开。”乌桓商人对一名护卫说道。
“放心,乌合罗,我一定会看好他们!”土莽看向五名少年,表情狰狞。
商队继续前行,压根没有发现,本该随赵嘉离开的两名护卫已经返回城内,一人缀在他们身后,一人转道前往太守府。
赵嘉回到村寨时,碰巧遇到放羊归来的孩童,立刻就被围了起来。
几辆大车和羊群一起进入垣门,村人们听到喧闹,陆续走出家门。见车旁有健仆和护卫看守,纵有再多好奇也压回心底,没有上前询问。
熊伯留在畜场,来应门的是虎伯。
自从赵嘉前往城内,虎伯就一直坐不住,心中的激动不亚于赵功曹当年封爵。季豹上前叫门,老人家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中,速度竟比季熊更快。
看到从马背跃下的赵嘉,知晓大车中尽是天子赏赐,虎伯不由得大笑:“好,甚好!郎君甚好!”
知道老仆的激动,赵嘉没多说什么,让人将装钱的木箱抬进家中,唤仆妇送上热汤。
一碗热汤下肚,三名护卫立即告辞上马。如果不能在城门落下前赶回城内,今晚就要在城外熬上一夜。
临行之前,赵嘉每人送上一袋豆干,让他们带在路上吃。
豆干是仆妇新制,刚做出来时,赵嘉一人就能吃下一整盘。现如今,公孙敖和卫青几个餐餐都离不开,搭配上仆妇制的酱,两人加上八个三头身就能吃下一大桶粟饭。
“谢赵郎君!”
护卫离开后,虎伯关上大门,落下门栓,让季豹和季熊抬起钱箱,藏进挖在屋下的地窖。地窖中还有十多匹绢帛和几箱秦钱,都是赵功曹在世时留下。
“虎伯,我后日要去城内,你和我一同去。”走出地窖,赵嘉唤住老仆,将白日之事说明。
“依仆之见,需将此事上报太守府。”虎伯皱眉道。
“我已让护卫赶回城内,此时应已上报魏使君。”赵嘉道。
假如乌桓商人没有说谎,这几个少年都是叛军后代,父祖又没有随弓高侯归汉,太守府会如何做,赵嘉也拿不准。
“我同其商定市马和犍牛,至于其他,后日入城再说。”
“诺!”
长安
边郡战报送入未央宫,景帝大喜,朝中的气氛也为之一松。
长乐宫内又响起乐声,窦太后心情好,连续多日召诸侯及两千石官员的女眷入宫,几名彻侯和关内侯家的女郎更成了陈娇的玩伴。
馆陶公主听闻消息,气得在家中摔碎数块好玉。奈何窦太后不见她,陈娇又被留在宫中,刘嫖没有一点办法可想。
堂邑侯陈午对女儿做太子妃并不如何上心,连带的,对儿子娶公主也不甚积极,使得馆陶公主气上加气,家中的美玉又不知碎了多少块。
椒房殿中,王皇后纵有再多想法,被窦太后敲打一顿,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加上刘彻的态度日渐冷漠,王娡不由得满心焦躁。如果太子同她彻底离心,太子妃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必须想想办法,一定要想出办法!”
王皇后坐在屏风前,长发披在肩后,一把按下铜镜,指腹擦过镜背的铭文,目光越来越冷。
第二十八章
接到王娡从宫内传出的消息,王信犹豫再三, 还是称病没有去见。
“良人, 真不去见皇后?”王信的夫人出身一般, 对政治也不甚了解,基本是王信说什么, 她就听什么。只有当旁人威胁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时,这个出身北地的女人才会展示出凶悍的一面。
“不能去。”王信坐在榻边,满脸的愁色。
之前一场封侯风波已经把他吓得半死,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在他眼中和催命符没有两样。
他不知道王皇后想做什么, 只能隐约猜到和宫中之事有关。
以他的想法,刘彻被封为太子, 王娡由一个美人登上皇后之位, 已经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不懂得惜福, 做些多余的事, 完全是自己往死路上走。
“可是皇后那边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称病?”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王信苦笑道, “我不是田蚡, 没他那份胆气和志气。南城都在议论, 长乐宫召诸侯之女, 八成是有意为太子选妃, 我想着,这个时候还是避开,能不见就不见。”
“对!”王夫人坐到丈夫身边, 握住他的手,支持道,“皇后是聪明人,咱们没她聪明,凡事做不到走一步看几步,还是能躲就躲。”
王信点点头,既然要装病,干脆就装得像一点,从今天开始他就闭门谢客,除了自家人,连亲戚都不见。
“田胜要是再来,你就帮我挡了。旁人也都挡下,说我病得重,不能见人。”
“呸!哪有这么咒自己的!”王夫人连忙啐了一口,用力拍了王信一下。
王信靠在榻上,先是笑了一阵,继而沉声道:“如果皇后再派人来,我就得真病了。”
“什么事都不管?”
“不管。”王信双手交错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越是远着皇后,太子的位置就越稳。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得带兵打仗,别说魏其侯,连田蚡都比不上。想要安生的活到太子登基,就得老老实实做个闲人。”
“何至于此。”
“不至于?田蚡先前可是太中大夫,结果怎么样,差点没死在刘舍和窦婴手里!我没他那份能耐,也不想钻营,庸庸碌碌最好。”
退一万步来说,他好歹是太子的舅父,只要不犯大错,后半生总能衣食无忧。好好教育孩子,不求他们上进,只要别惹祸,富贵两代不成问题。
王夫人没说话,轻轻拍了拍王信的胳膊,起身离开室内。
既然良人没想着封侯拜相,远着点椒房殿也好。
她没有大智慧,却也理解王信口中所言。远的如吕氏,近的如薄氏,前车之鉴不远,还一门心思的往里跳,要么是聪明绝顶有盖世之才,要么就是不知深浅蠢到极点。
“主母,宫中又来人了。”一个女仆走到王夫人身边,低声道。
“不是说家主病了吗?”王夫人皱眉。
“来人带了医匠。”女仆道。
“医匠?”王夫人登时柳眉倒竖,哼了一声,“不见!就说家里有医匠,不用皇后操这份心!”
“诺。”
“等等,我亲自去。”王夫人压下火气。总是皇后派来的人,让一个仆妇打发,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王信称病,对王皇后避而不见,田蚡得知消息,又急又气,他倒是想见皇后,奈何皇后不肯见他!
景帝得知消息,并未多说什么,处理完政务,正要往程姬的住处,忽然想起日前太后派人传来的话,脚步一顿,转而向薄氏移居的宫室行去。
长乐宫中,窦太后高踞正位,陈娇陪在她的身侧。在陈娇对面,是柏至侯和武强侯家中的几位女郎。
轻快的乐声中,一个嗓子极佳的俳优模仿鸟鸣,栩栩如生,侏儒表演出滑稽的动作,引来少女们一阵清脆的笑声。
愉悦的气氛似乎也感染了窦太后,笑着命宦者取来绢帛和铜钱,赏给殿中的俳优和侏儒。
一曲结束,乐人们退下,立刻有宫人撤去热汤,送上蜜水和蒸饼。少女们面前都有一张矮几,上面摆着宫内庖厨新制的点心花样。
“柏至侯近来可好?”窦太后饮下半盏蜜水,询问身侧的少女。
“回太后,家君上月染了风寒,一直未能大好。近日不在朝中,正于家中休养。”说话的少女粉面桃塞,声音娇柔,带着一股惹人怜惜的味道。
她是柏至侯许昌的三女,生得娇娇弱弱,性情却十分爽朗,和陈娇十分合得来。同时,她也是窦太后择定的太子妃人选之一。
身为诸侯嫡女,曾祖是开国功臣许温,父亲官至太常,无论家世还是品貌,许凌做太子妃都是绰绰有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比太子大了四岁。
“天时变化最需当心,我记得先前梁王送来几株好药,娇娇,让人取来。”
“诺。”
陈娇起身走到殿前,对一名宦者吩咐几句。后者立刻躬身退出殿外,少顷带回两个方形漆盒。
“谢太后赏赐!”
许凌站起身,先谢窦太后,再郑重接过漆盒。
与她同坐的几位女郎表现不一,有的面露歆羡,有的隐现妒意,也有的不觉如何,仍想着方才俳优的表现。
陈娇坐在窦太后下首,将几人的表现尽收眼底。至许凌退回原位,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都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
用过蜜水和蒸饼,闲叙几句,窦太后现出些许疲惫,少女们告退离宫,由宫人们引出殿外。
待到殿门合拢,陈娇展开《道德经》,正要开始诵读,忽听窦太后道:“娇娇,你觉得如何?”
“娇愚钝,不知大母所指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