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担心毕空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的,他都想现在跟着这批人先回去了,反正呆在这也没有什么意思。
夜晚,不知从哪儿鬼混回来的史叙,神神叨叨找到了他,嘴里含糊着话也没说清楚,就一个劲把他往外拽。
笑轩茫然地跟着他到了月色下的院子里,他本没穿多少衣服,现在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你是要冻死我吧。”
史叙一走到院子里立马眼神清明,方才醉醺醺的样子恐怕只是装给别人看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被他捂热的信,信上也没有署名,史叙压低了声音道:“我爹的信,传信的人说只能给你看——我真怀疑到底谁是他儿子。”
笑轩心里暖暖的,想到自己惹出这么多幺蛾子就跑了,留下史泱一个人在宫里对付那些牛鬼蛇神的就愧疚。
“行了,你回去看信吧,他既然不准别人看,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可别……”
“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史叙点头:“嗯。这信可是他擅自托人不经过官印就送出来的,他老人家挂念你,你可千万别把他的命不当命。”
“放心吧,”笑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卖了你我都不会卖了老师的。”
史叙:“……这话真是出乎人意料的真诚呢。”
笑轩独自回到房间,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小心拆信,里面薄薄一张信笺,上面只有简单地五个字,而且这五个字潦草直接牛头不对马嘴的,耐人寻思,可见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写完的。
“吴忠谦,速归。”
速归他明白,可是吴忠谦是什么意思?吴忠谦不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太监吗?难道速归是吴忠谦叫史泱传来的信?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这封信不能走官印?
笑轩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门外一阵脚步声,他只能慌忙把纸撕了随便拿了本书夹着。
毕空推门进来,看清眼前场景时忍不住挑了挑眉。
“史叙拉着你说了什么,竟然让你放弃了猪蹄子跑回来看书?”
“嗯……”笑轩含糊着撑着头,“你这话就不对了,猪蹄子和书可是同等的,猪蹄子是粮食没错,但书也是精神食粮啊。”
然而他越说越心虚,盯着自己手上这本泛黄的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这是什么运气,随手一拿就拿了本黄色小说?这种书为什么会夹在一堆正儿八经的史书里面?谁能给他解答一下这是什么操蛋的操作?
于笑轩瞪着眼睛看着下面大段大段地□□的描写,听着耳边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脑子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
不过话说起来,那日他们闹了点矛盾后,确实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做了……
这个念头在草泥马群中一闪而过,如同一道霹雳雷电把草泥马劈走后,堂而皇之地占据了笑轩的意识。
那干脆趁这个机会调和一下?
“你猜我在你家发现了什么宝贝,”笑轩死死合上书,把碎纸夹在里面,扬了扬那本泛黄书的封面,上面赫然三个字:银瓶梅,是这儿有名的□□小说,“这书页角都卷了起来,看来也是被翻阅了不少次?你家还藏着多少我不知道的好玩意呢,拿出来看看呗?”
意识和行动几乎是同时出现,这就是行动派。
“……”毕空脚步顿住,他又不是真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和尚,十几岁的年龄正是年轻气盛,岂会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笑轩见他神情复杂,还打算随便翻一页念给他听听,忽然听见毕空话里有话地说了一句。
“所以,这就是哥哥的精神食粮?”毕空手肘搭着红木桌,似笑非笑看着他。
“……”于·给自己挖了个陨石坑·笑轩笑容一僵,内心莫名骄傲,不错,不愧是他的人,现在面对黄书都能面不改色地调侃回来了,这进步速度学习能力简直是一流的。
毕空食指拂过泛黄封面上的三个字,声音有种难言的慵懒性感:“嗯,食色性也,确实是精神食粮。”
笑轩忽然觉得“精神食粮”这四个字,他一年半载是不会放过的了,毕空散下来的黑发间还有未融化的雪花,他心神一动,伸手拂了过去,雪花触手即化,在他手上留下一点冰冷。
“我觉得你应该反思一下。”于笑轩缠着他的长发,顺势揽着人坐自己腿上,脸不红心不跳道。
“反思什么?”毕空噙着笑,亲吻从他眉眼延到耳畔,像蜻蜓点水一般搔人心痒。
“反思一下,为什么你让我沦落到需要精神食粮的地步。”他手痒地在人精瘦的腰际捏了一把,好死不死地挑衅着说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话。
今天那封信上的“安”字还是写太早了,就现在这旖旎的气氛,怎么看今晚都不可能“安”了。
毕空闻言笑了,温柔的声音里藏着一点儿本能的欲望,那是从远古流传在人血液里的捕食者的威胁。
“好,我反思。”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半个月过去了,明桥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刘晏也懒得再审下去,因为更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出现了。
千睿带去的十人也没有一个回信的。
虽说普通人传信通过京城是需要盖官印,确认没有反动叛乱消息的就可以放行,但像他们这种自小就在刀尖上舔血的,从来都不按官府的话行事,逃过官府巡查的办法有上千种。
所以没有理由半个月过去了,一封平安信都没有送来,这其中藏着什么蹊跷,恐怕只有亲自回一趟京中才能知晓了。
也是在同一天的下午,玉禾派去监视王闽的人传来了消息。
“王闽出了长乐了,应该是回京去了,”玉禾把下属的信看完,思忖道,“但是他这几日在长乐不停地写信传信,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看上去很焦虑,还有他身边那四个女人,各个都功夫高强不可估量,不过两日前,王闽身边一个红衣服的女人不见了,一直到今日离开时,身边也没有那个红衣的女人。”
笑轩旁听着,立马想起来那女人的名字:“婕嫣。”
“什么?”
“那个红衣服的,王闽唤她叫婕嫣,看上去弱柳扶风的,但武功确实高强,而且还会很装,”笑轩盯了眼被放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明桥,“他的手脚就是被婕嫣弄断的,你们要查他的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想来婕嫣那日的举动已经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脑海里,明桥更是恨她入骨,听见婕嫣这两个字,明桥的嘴唇就颤了颤,无声地一直辱骂着她。
笑轩想到明桥那一包袱的颜料,不由心动,走到他旁边:“明公子,你那些丹青是从哪儿搞来的?”
明桥鹰似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不语。
“我知道是波斯人从西边带过来的,但是你是怎么接触到他们的?他们总不会绕过我们大平这么大一块地跑到你们那里去跟你们示好了吧?还玩远交近攻的吗?应该是你们自己臭不要脸找了他们贴冷屁股呗,看你一个奸细苦学五年丹青,想来你也是爱那些东西的,我的本领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比起教你的波斯老师,谁更厉害”
笑轩苦口婆心地啰嗦了一堆,无非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想抢了他的颜料,顺便套出他那颜料都从哪儿找来的,如果可以他们大平也去进一点,那他就不必再在宫里苦逼地当植物学家加矿物学家,还提心吊胆生怕自己搞出爆炸被当成奸细处死。
刘晏还以为他在旁敲侧击什么消息,道:“算了吧,他嘴巴严实得很,而且就现在状况来看,西边那些家伙再虎视眈眈也没用,他们兵力不足跋山涉水过来侵犯。”
笑轩摸了摸鼻子,知道他误会了,很诚实道:“我管他波斯浪斯,我只是想知道他那些丹青来源。”
他们俩说着,明桥忽然笑了起来,还咳嗽个不停,一丝血从他嘴边溢出,他死死盯着笑轩,气若游丝道:“不会告诉你的,我们月国……咳咳……我们迟早会在文化艺术上超过你们,你们一定会固步自封在原地不动,到时候你们就是我们的笑柄哈哈哈哈……”
笑轩面无表情看着他:“好吧,成语用的不错。”
这人不肯说,那他就只能自己去找了,西方那边专业人士弄出的颜料比他自己瞎捯饬出来的要好太多了。
他起身还没有走多远,明桥又说道:“你们总自以为是,吃了大亏可别哭。”
“吃什么大亏?”
明桥吐出一口血,阴森森笑道:“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棋盘上只有你们两方势力在争权夺势吗?我死就死了,反正你们也玩完了。”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吐出一点儿有用的话,刘晏双眼一眯,大步走了过去,狠狠拍了拍他的脸:“把你知道的话说完再死。”
然而明桥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把自己当成了死人。
刘晏已经没有再给他动刑的念头,略一思忖后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
毕空把这些日子散落在各个角落的棋子和棋盘收好,撑着下巴看着刘晏若有所思的模样,道:“反正我们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随时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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