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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身娇 (喜糖123)


  梁检颤抖着打开信笺,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阿热的遗书并没有怨恨和不干,甚至没有一个字提到蒙娅之事,所有的内容都围绕着梁检,那种眷恋与不舍,透过尘封八年的泛黄信笺萦绕着他。
  梁检沉默无语,心血漫延,痛与恨交织左右,难以言喻。
  “你的父皇他首先是一位帝王,其次才是丈夫与父亲,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承受最大的无可奈何。”和亲王闭了闭眼,想着病入膏肓的亲弟弟,心中一酸。
  梁检看着他笑了,“帝王的无可奈何便是至亲之人的无辜性命吗?”
  和亲王心痛这对父子,长叹口气说道:“所以,我来传话于你,革除你郡王封号,除宗去籍,令你返回巴部继承你母妃留下的王位。从此,你们父子缘尽于此,他为君你为臣。”
  梁检震惊了,私窥帝心、欺君罔上、冲撞忤逆,哪一条拎出来不是死罪,就算他是皇子,那也是在宗人府坐穿牢底,纵观大启一朝还没有哪个皇子犯这么多条罪状,还能从宗人府出来的。
  和亲王知他所想,“你所犯之事乃是家事,理当由宗人府处理,除玄玉外,不涉前朝,无关外人。七郎,不要再难为自己,放下吧。”
  ***
  郡王被囚,皇帝重病,满朝上下人心惶惶,愁云密布。
  内阁阁臣、六部尚书、侍郎都在值房无人擅离,除了入秋就开始歇病的陈阁老。
  直到永宁帝对临江郡王处置的圣旨出来,满朝朱紫才松了口气,躲过了一场腥风血雨。
  此时,陈阁老别院小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棚棉帘马车,赶车的仆人抱着长鞭,靠在车上打盹,似乎等了许久。
  传言病得死去活来的陈阁老,这会儿正神采奕奕地赏着一副名家书画,他捋着花白的胡子,眉目慈祥可亲。
  “没想到梁检还能活着离开宗人府,阁老,这步差漏可是要补?”说话的正是被永宁帝撸成一块白板的前内阁次辅,户部尚书高南星,也是太子老师。
  陈阁老走到窗前,逗着架上的鹩哥,添食加水,“书明,你什么时候也成急性子了?现下若动梁检,那便是公然与皇上过不去。”
  “虽说梁检被革封除爵遣回巴部,但皇上似乎并没有要动改革的样子。”另一个短须男子便是原内阁排名第三的大学士吴东来,他曾经是太子的经筵老师。
  小小的书房居然凑齐了三位太子老师,真是块风水宝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是得宠的皇子。”陈阁老一反平日老态龙钟、颤颤巍巍的青词阁老模样,举手投足间神情矍铄。
  他接着说道:“皇上身子骨渐薄,太子临国在即,当务之急乃是修剪枝叶,梁检也好,改革也罢,待太子即位大可徐徐图之。”
  “说到这些残枝败叶,兵部最近上了参叶翀的折子,没想到岳修民直接就批了,居然奏报到皇上那儿。”高南星拿出弹章的誊本,递给陈阁老和吴东来继续说道:“那叶翀养战近六个月,不就是给梁检腾挪时间搞田税吗,岳修民跟梁检穿一条裤子,怎么这时候窜出来卖主求荣了?”
  高南星在次辅位上多年毫无建树,瞧见岳修民大张旗鼓地折腾,不由酸了两句。
  陈阁老根本就没看那本弹章,笑呵呵地喝了口茶,“岳修民是浙东一系力捧的官员,是有真本事的人,他若真心示好,对太子是大大的好事。”
  “阁老,岳修民可是梁检的人,若用难保他不有二心。”吴东来衡量一二,斟酌着说道。
  陈阁老枯树枝似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冷冷说道:“自古权欲为心,哪个是一心一意之人?浙东一系图利,他岳修民图权,自然是当趁东风。”
  “阁老的意思是要接纳岳修民?”高南星惊讶地问道。
  陈阁老捋须而笑,“他不示好我也会去拉拢他,知道为什么吗?梁检是不会结党之人,他用人而不驭人。所以,梁检虽倒党羽不倒,岳修民一动,改革党才算盖棺定论。”
  此时,居庸关外的寒风如期而至,瞬间将京城的天地吹成一片凛冽萧条。


第45章 远方
  兵部连下四道军令催促叶翀回京,陆泽隐约察觉情势不对,让他拖着等等京中消息,他们大军在外信息滞后,太容易中他人圈套。
  叶翀起初还能拖,过了几日既不见永林消息,飞羽也不回来。
  叶将军情急之下,匆匆安排好指挥事宜,不顾陆泽寻死腻活地阻拦,带着三百亲兵离队快速返京。
  一行进了应天府,正准备换水路进京时,从天而降的圣旨,精准无误地将叶将军直接送进了南京刑部大牢,羁押候审听候发落。
  叶翀听到罪名,养战不前、空耗国库、意图不轨,就知道梁检肯定出事了。
  南京刑部就是个大个摆设,常年关不了几个鸟人,突然关了这么大一位边军大将,上上下下如临大敌。
  好在黄蒲被贬南京时留了不少人脉,他现在官复原职,底下的人自然要卖几分面子,对叶翀多少关照一二。
  叶将军被关在刑部大牢最里边的一间净室,既不戴枷也不上铐,有桌有床有热水,还能看书写字。
  刑部司狱深夜进了大牢,没过多久换了便装的牢头,从外街接了一位身穿黑色大敞,风帽兜头的人。
  二人也不打灯,一引一随,行色匆匆地进了刑部大牢的小门。
  叶翀深夜被提审,坐在室内感到莫名其妙,刑室大门紧闭,灯烛仅一盏,怕是记录供词都得半摸黑,根本没有提讯的样子。
  他长眉蹙起,自靴中拔出一支短柄刺锥,冷寒的锥刃在昏黄中短短闪过,没入袖中。
  铁门吱吱呀呀推开一人宽的缝,门外悄无声息,过了良久一位黑衣裹头包角的男人走了进来。
  沉重的牢门在漆黑的夜色中,被小心翼翼的锁上,竭尽所能地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男人站在原地动都未动,一双枯手青筋突兀,慢慢将风帽取下。
  叶翀瞳仁一缩,缓缓站起身,难以置信地叫了声:“父亲。”
  来人正是荣康侯,叶翀的亲爹——叶靖。
  叶靖沉着脸走到他面前,扶住他的手臂,突然摸到那把刺锥,眼神一黯,“不可胡闹!”
  叶翀猛得缩了手臂,将刺锥插入靴中,他与叶靖父子不和已久,没想到身陷囹圄,冒死来见的居然是老父,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此地不可留,儿子无事。”叶翀警觉地说道。
  叶靖看着大儿子,他们时常一年见不了一面,即便叶翀留在京城,也不过匆匆几面,不是宿在西郊大营,就是在圈在自己的东院,父子二人已多年不蹭心平气和地说话。
  叶靖沉默着示意儿子坐下,沉声说道:“京城风雨如晦,你在这里为父倒要谢谢他岳存安。皇上要的只是叶家兵权,无论如何你都是太子表弟,皇后侄儿,侯爵嗣子,没人能动得了你。”
  “父亲可知郡王殿下如何?”叶翀似乎不太关心自己会怎么样,急着问道。
  叶靖神情复杂,父子俩政治方向从来都没尿到一起去,看来外界传言叶翀跟随梁检并非空穴来风。
  “你不能与他再有瓜葛,他安插妖道私窥帝心,已被除去宗籍远放巴部。”叶靖以警告的语气对他说道。
  叶翀倏得一下站起身,刺心切骨,一字一顿说道:“殿下并无私欲,全为江山社稷。”
  “谁的江山?谁的社稷?他说得清楚吗?说了又有谁信?”他现在提到梁检也是一阵兔死狐悲的唏嘘,接着低声说道,“他完了,太子临国无碍,太子身后之人便也容不得我们叶家了。”
  叶翀听得心惊胆战,太子东宫是出了名的一群年夜饭,怎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叶靖见他面色惨白,不由冷笑着打击他,“你跟着他也没学到个好脑子!东宫无能世人皆知,但被山西一案牵涉的内阁、六部,一大批妖魔鬼怪统统回家种地,他们能甘心吗?若太子不能临国,他们这辈子都起复无望。”
  叶翀扶着桌子深思远游,殿下全心全意推行改革,充盈国库,整顿立制,根本没有时间和力气拿来与人斗法。
  “殿下他还好吗?”叶翀万分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叶靖只觉儿子奇怪得很,这梁检是何方神圣,把朝堂搅合得天翻地覆不说,各个还都对他死心塌地的。
  “一败涂地,怎么可能好?”叶靖不耐,“你给我坐下,时间不多,听为父把话说完。”
  叶翀强压着收住心神,坐回椅中,他的手死死掐着桌边,指尖尽力到苍白。
  叶靖不再急躁,双手支于膝,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叶家一门三将,满门忠烈,为国守土开疆百余年,立下不世之功。我儿少年将军,英姿高朗,为父多年来心中甚悦。为父希望你珍惜自己,身陷囹圄更要冷静处事,为父不会让你有事。”
  说罢,叶靖伸出手,隔着短桌重重拍了两下叶翀脸颊,“为父在京城等你回家。”
  叶翀跪地向父亲磕头,目送父亲一身黑衣没入牢狱漆黑的甬道中。
  即使十余年不蹭亲近,心离千里,也无改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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