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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身娇 (喜糖123)


  京城忙着田税改革,西南忙着修筑工事,边战边养,一片繁忙里,暮春转暑,酷夏将尽,秋风刚刚起时,一潭死水的永州,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暗无声息地酝酿着一场风暴。
  寂静的暗室无一丝装扮,只点了一地的长明灯,悠然拉成一片的灯火尽头是一只巴掌大的漆红牌位。
  一名男子穿着素丝道袍,披发赤脚,枯瘦的手指拎着银壶,弓背弯腰一点一点的给地上的长明灯添油。
  当他终于添满最后一盏灯时,颓然坐倒在地,伸长了手臂指尖碰触牌位,又骤然猛缩回来,瘆人的笑道:“当日蟒玉朝天,如今凄然孤馆,看你昨日玉楼起,到头来,也是我今日模样……”
  外间传来齿轮咔咔楔对的声响,随后吱呀一声,暗门打开一条细缝。
  男子猛然回头,目光如孤漠饿狼般闪烁,“都准备好了。”
  “遵照您的吩咐,都已准备妥当。”又一阵吱呀声,门缝推大了些,能容一人通过。
  一位身着青罗道袍,头戴纯阳巾的年轻道长,赫然站在门前。


第41章 复燃
  田税改革的奏章递上去果然引起轩然大波,外官的口水差点把郡王府邸给淹了,被梁检炸了半边厨房的亲戚们,也都摩拳擦掌,乘机跳下来落井下石。
  这边口水还没下去,那边太子的一份田税议政奏章又激起千层浪,朝堂内外沸沸扬扬,郡王殿下的脊梁杆子差点被戳断。
  协领六部、控制内阁的郡王殿下终于背不住骂了,上了份请罪辞职的折子,专心蹲家里边养病,你们爱谁谁的小爷不伺候了。
  更缺德的还在后边,兵科都给事中上奏,叶翀大军养战不前,空耗国力,都是临江郡王不顾国库空虚,硬要宣战木邦之过。
  一时间什么屎盆子都开始往梁检头顶上招呼。
  好在,老皇帝病病歪歪一个夏天,哪儿都不好,就脑子好使。
  太子是个什么资质他太清楚了,田税在他脑子里大概就是一团浆糊。
  这背后是幺儿以退为进,顺便扶贫一把大哥,讨好老爹。
  小儿子又能干又乖巧,还肯背黑锅,老皇帝大笔一挥,把兵科都给事中一撸到底,赶回家弹棉花去,几个跳腾欢实的御史也被降职罚俸,众人一看风向不对,赶紧闭嘴。
  梁检虽说被停差事,但待遇还不错,不但涨了食邑薪俸,养病期间,皇上皇后赏赐的各种补品药材,一车一车往郡王府里拉,丝毫不见失势的迹象。
  起初跳出来骂人的亲戚们也怕了,七大姑八大姨的纷沓而至,名为探病实为求饶,只希望这位祖宗起复后,别再拆剩下的半边厨房了。
  叶翀远在西南边陲,但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听说梁检被停了差事,还有人拿自己懒战要挟,知道这场战争不能再拖了。
  七月初四,叶翀进军锡波,以骑兵火炮大败莽达象军,缅军死伤无数,向西南逃窜;七月十六,苗军自蛮莫南下、西进攻占缅邦北部边镇贡章;八月初九,缅军全数退出木邦,刀帕及其族人在逃亡缅邦的途中被雷苗军刺杀。
  至此,叶翀与仰阿莎已控制木邦大多数城镇,木邦控制权完全落入大启与雷苗手中。
  永宁帝得捷报,祭告太庙,其后太和殿宣召木邦孤哀子罕玉,赐其金宝玉册,封为木邦土司。
  罕玉只为复仇却无复国之志,决意出家之后,奉还金宝玉册,撤木邦土司,从此木邦在孟密设都护府,除北部十三镇并入雷苗外,其余各地并入大启版图。
  至此,两年之久的木邦刀帕移族夺位风波,彻底落下帷幕。
  ***
  木邦移交地方事务颇为繁杂,直到入了九月叶翀才断断续续整理军务,准备拔营回京复命。
  西南的天气依旧湿润闷热,但山清水秀、七彩绚丽,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已是寒深露重,秋风扫过,萧瑟一片。
  重阳节依照祖制,老皇帝要亲自带着王公大臣们到万寿山登高揽胜,以畅秋志。
  今年,皇帝是蹬不动了,临江郡王一个秋天也是病得稀里哗啦,只有太子带着臣工勋贵们草草转悠了一圈就回来了。
  晚上,宫里摆了家宴,亲眷、近臣家眷们吃花糕,和皇上皇后一起过重阳节。
  躲过了爬高躲不过吃饭,梁检挑了件不怎么显眼的素底郡王常服,赶在旁晚进了紫禁城。
  舞乐启奏,美貌宫娥在殿中献舞,皇后吩咐内侍,将后宫娘娘们亲手制作的花糕分与亲眷、近臣。
  其乐融融中,梁检却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真有什么,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心中隐隐不安。
  永宁帝身子不爽,但精神颇好,离席到偏殿歇息一会。
  太子因田税议政得当,算是春风得意,总算找回点储君的面子。
  他见梁检只是坐在那儿闷不出声的饮茶,面前糕点都未动几分,想到这个幺弟,因田税被朝堂上下骂得是狗血喷头,他常年被骂深知其中滋味,怕是幺弟心结难解,便想劝劝他。
  太子举杯坐到梁检身旁,“七弟,皇后娘娘亲自做的花糕,都没见你动几口。”
  梁检正在出神,惊动了一下,忙端起未用的酒杯,“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遮了他的杯子,“你身子不好,用茶就行了。”
  他自顾自地一口饮尽接着道:“朝堂就是这样,事做得多了要挨骂,不做事也要挨骂。就像做饭的厨子,众口难调,总有人是不满意的,不用在意太多。你看父皇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改日孤跟父皇说说,让你早些上朝议政,憋在府里病也不一定就会好。”
  梁检愣了,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子这是安慰他呢。他这位大哥,也真是神人,心胸宽广却无大志,信人不疑却不管束,三十年如一日的天然成长,是个毫无城府的烂好人。
  “臣弟让太子殿下忧心,实在惭愧。”梁检自幼与他不亲,谈不上感动,却无恶意。
  守在桌边的小珰见太子酒杯已空,便携酒壶过来添酒。
  由于太子与梁检坐得实在太近了,小珰只能依着个缝隙,小心翼翼地给太子斟酒。
  谁知离席歇息的永宁帝回来了,殿内顿时肃立,太子急着转身,小珰来不及反应,手一抖哗啦啦倒了梁检一身一腿的酒。
  饶是梁检再好的脾气也撂了脸色,他本就穿得素净,酒水渗入,深色的印记格外明显。
  “混账!你怎么伺候的!”太子见梁检一身狼狈,低声怒喝道。
  小珰吓丢了魂儿,全身抖得像筛糠,丢下酒壶跪地倒头就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梁检借着大殿莹亮的灯光,仔细瞧了他一眼,却是去年自己被罚跪养心殿时,扶着他出宫的那名小珰,这孩子真是到处都倒霉透顶。
  “太子殿下息怒,只是些酒渍,臣弟换身衣服就好,父皇今晚精神颇好,不要扫了雅性。”梁检有意为他开脱,便劝了两句。
  太子最近难得得宠,恨不能每时每刻黏在老皇帝面前出脸,也就没过于追究,只吩咐管事内珰,伺候郡王殿下偏殿更衣。
  这种地方洛常是不可能进来的,各府随从都在殿外候着,梁检差了小珰去找洛常拿外袍,自己便跟着管事内珰往偏殿走去。
  待走到偏殿,内珰侧身颔首说道:“殿下,内偏殿皇上、皇后都设了歇息的地方,实在没有空闲,奴婢差人给您腾了外偏殿,还请殿下随奴婢再走几步。”
  梁检常年进出宫禁,内外殿的主管太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晚这位公公却脸生得很。
  “公公贵姓,可是新调来的管事?”梁检边走边问,是一贯地客气。
  “奴婢姓彭,殿下好眼力,奴婢正是刚从御马监调过来的。”内珰垂头引路,笑着回道。
  外偏殿没几步就到了,梁检心中有团莫名的疑惑,焦躁不安地蹙起眉头,在门口吩咐道:“一会劳烦公公,将本王的外袍送来。”
  梁检合上门,打量了一番,外偏殿要小许多,也分内外双间,各点了盏薄纱宫灯,昏黄摇曳,只照亮眼前一团。
  他走到内间屏风后,刚准备解盘扣,就听屋内传来若隐若现的脚步声,他立即闪身出了屏风。
  就见一位陌生的宫装女子跪在屏风外,昏黄的烛影映在她素白的脸上,面如鬼魅。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梁检突遇惊吓,向后慢移两步。
  突然,他腰间荷包松落,啪得一声脆响,挂着海红豆的玉兔落在地上碎成两半,梁检心中陡然一惊,不安像一层摸不到的薄纱兜头笼了下来。
  “殿下,奴婢是良贵妃的大宫女。”女子冲他肃拜而下,面无表情地接着道,“良贵妃留奴婢将当年阿热娘娘之事,适时告知殿下。”
  梁检好像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隔了良久才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女子仪态优美,跪得笔直,不慌不忙地回道:“有关阿热娘娘薨逝缘由,奴婢告知殿下。”
  梁检削薄的唇抿成一线,如果他母妃真是自缢而亡,今日绝不会有人兜这么大圈子设计来告诉他,“你说,若有一句假话,本王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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