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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身娇 (喜糖123)


  岳修民不再多言,欣赏地看了眼这位八面玲珑的郡王殿下,长揖一礼,拢上一袍风雪寒霜快步走进文渊阁。
  ***
  兵部、户部皆受太子提领,次日内阁会议,太子自然在场。
  实心眼的太子殿下,没等大人们寒暄两句,拿着帑册拉起老七,一五一十说道:“七弟,国库尚有帑金三百余万两,若战事紧急,你只管拿去用。”
  户部尚书只觉脑袋“咣当”被砸开了花,这是砸锅卖铁、倾家荡产准备散伙不过日子了吗?
  梁检安慰几句这位秤砣成精的大哥,他心里很明白,一个国家国库仅剩三百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除去朝廷日常周转几无所余,别说打仗了,就是小灾小难,皇上和娘娘们都得集体当裤子。
  “唐大人,国库还是以朝廷日常周转为紧要,军费前期不会太多。”梁检亲自让了盏茶给太子,言笑自若地对户部尚书说道。
  刚刚接手一屁股烂账的新任户部尚书唐堃,激动地差点给梁检跪下,“是下官无能,近年经战历乱,国库实在是无可以出啊!”
  岳修民站起来,娓娓说道:“殿下,明年恰逢京察,下官以为稍微提前一些也不无可以。皇上仁厚,不忍黎民受难,近年来经常免除或降低各地田税,久而久之地方官员征税不利,如今充盈国库为大事,可趁京察之机,给地方官员设定税银标准,合入考察之列。”
  “次辅大人所言有理,国之难民有责,朝廷已轻税多年,也是该收紧一些了。”想钱想疯了的唐大人,眼珠子都是绿的,跟饿狼似得。
  梁检沉默不语,喝了一会茶,低声说道:“王逼官,官逼民,民杀王。”
  在座的,一个储君,一群朝班前列的肱骨栋梁,听完这句话全都吓炸了。
  “七弟,你这是什么话?”太子一脸惨绿,难以想象此番情景。
  “太子殿下请赎臣弟无礼。”梁检冲他微揖,接着说道:“我在南方过了四年,近说南直隶,远说江西、福建,民税从未见降,天子怀中恩露多半落入地方官员、豪强腰包中。为逃课税每遇灾情,流民四起,连富庶的南直隶地区都不意外。此时,若以严苛考功勒令各地官员,无异于刮他们的油水,而他们也只会变本加厉地从百姓身上找补回来。到时候外乱未平,内乱又起,得不偿失。”
  “不过,也可酌情考察南直隶区域的官员,今年课银不可打折扣,边远与受灾地区暂且缓缓。”梁检指尖捻着持珠,对岳修民微微点头,有点投桃报李的味道。
  眼前的银子长了翅膀,扑啦啦都飞走了,唐大人脑门冒汗,赶紧问道:“税银不能多收,莫不是殿下已有高招?”
  梁检放下茶盏,笑得高深莫测,突然两手一摊,说道:“唐大人,我也变不出银啊,别着急,办法总会有的。”
  “啊?我说郡王殿下啊!您是真不着急还是假不着急啊?”唐堃两眼一黑,感觉脑袋离搬家已经不远了。
  梁检缺德地继续笑了阵子,转头对岳修民敛色沉声说道:“京察提前是对的,但不针对地方,而是仅考察五品以下的京官,请次辅大人尽快落实此事。”
  岳修民智商不是盖的,储君、栋梁都在发懵,他已知郡王殿下剑尖所指——言官集团。这帮碎嘴子及其难缠,官小人微言从来不轻,擅长团伙作案,不把你骂臭骂崩溃绝不松口,皇上、首辅、太子哪个不被骂得上天入地,何况这次怕是要大动干戈,不先把这帮疯狗摁在地上摩擦得服服帖帖,那还不得被骂得祖坟爆炸!
  “下官立刻令人安排此事。”岳修民只是安静地接下来干活。
  毫无效果的内阁会议,开得太子莫名其妙,户部尚书只想上吊。
  送走了一众捣乱人员,梁检这才开诚布公地说道:“次辅大人,此次京察非同小可,我向大人推荐一个人,可堪大任。”
  京察是个得罪人的烂差事,特别此次要对二百多位老疯狗开刀,岳修民纳闷儿,殿下这是要让谁舍身炸粪坑啊?
  “殿下客气,下官说过,六部之事殿下只管主张。”他揣着手,八风吹不动地要和梁检搞关系。
  梁检道:“原大理寺卿,现南京刑部主事黄蒲。”
  岳修民微微一愣,这是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人物,京中传言,梁检和黄蒲合力搞倒了宣王,而很多人觉得,梁检是皇上心疼的小儿子,黄蒲绝对的天子近臣,这摆明了就是皇帝要搞儿子。此时借机捞一把黄大人,这到底是郡王殿下的意思呢,还是西暖阁里那位的意思呢?
  “小事,下官这就将黄大人调任户部郎中。”岳修民本着不猜、不问、不疑的三不原则,诚心实意地踏实办事。
  “升官就不必了,给他个户部考功司主事,负责此次京察事宜即可。”说罢,梁检从袖中摸出一本奏章,递给他,“关于军饷筹集,我拟了个条陈,还请大人过目。”
  似乎是答谢岳修民的上道,梁检说得非常客气,次辅大人忙双手捧过奏章,打开略微一扫,惊得差点跳上房梁!


第33章 结党
  岳修民捧着奏章的手直哆嗦,结结实实看了两遍,跌宕不安地说道:“殿下这是要动簪缨之利啊,何其凶险!”
  这是一份直接呈送御览的奏章,梁检提出再次分配“期引”,山西私鬻屯粮案牵涉东宫,皇帝一气之下废除所有 “期引”,勋贵与地方官员手中的宝贝统统变成废纸,最近正跟老皇帝闹呢。而此份奏章却要重新发行“期引”,期限五年直接分配给各地巨贾,以筹军饷,这不是要捅天啊,这是直接把玉皇大帝揪下来暴揍一顿啊!
  梁检收回那份奏章,眸内无波,平静到近乎无情,“次辅大人,战事不待人,我也不想砸别人家饭碗,但除此之外,朝廷还有在三月之内筹集三百余万两军费的办法吗?”
  岳修民心道:“您这哪里是砸别人饭碗,您是炸亲戚家厨房啊!”
  他举袖蹭了蹭鬓边冷汗,问道:“皇上他老人家能答应吗?”永宁帝是个好面子的人,从自家亲戚嘴里扣食儿出来,这也太不合适了。
  “大人只需让户部、吏部把考功课税的折子递上去,话说重点,准备好好刮一层民脂民膏。”梁检笑了笑,将奏章揣入袖中,“父皇自登基以来,宽民厚养,打西北都没动民利,大人觉得我父皇会折哪张脸呢?”
  岳修民看妖怪似的看着梁检,却欣喜若狂,没想到和了一辈子稀泥的老皇帝,能生出如此玲珑剔透的儿子,太子有德无能不堪江山重任,看来他与家族毕生所期从龙之功的起点并未定错,
  “下官谨遵殿下教诲!”岳修民长揖以礼。
  梁检虚扶一把,心中自然知道他所求所想,他虽无心储位,但何人能群而不党地匡扶江山社稷?现下他也只能借助岳修民,和他身后蠢蠢欲动的——新世家!
  “在此之前,大人请务必办好京察事宜。”梁检推开房门,细雪如盐,裹在北风里扑面而来。
  ***
  断断续续下了两日的小雪,入夜后才偃旗息鼓,无风无雪,只剩冷月照着一地惨白孤凉。
  卧房内熏笼炭火正旺,梁检卷在榻上,披着外袍,怀里抱着个暖手小炉,像一只躲冬的狐狸。
  “黄大人这两日就到京城了,你带人到通州渡接应一下。”梁检从短几上抓了把鸽食,逗飞羽从梁架上下来。
  洛常张口刚应一声,就见一道雪白的影子扑啦啦照着他的脑袋飞下来,他叹气,定身未动,通体雪白的信鸽飞羽,结结实实地蹲在他脑袋顶上,咕噜咕噜叫得欢实。
  “你给我下来!”梁检憋着笑,训斥这只白毛小畜生。
  白鸽似是听懂了,不服气地啄两口洛常的发髻,这才蹬住他的脑门,借力滑到梁检手边上,十分大爷地吃起食儿来。
  梁检屈指弹一下它的小脑门,坏笑道:“也不怕你洛叔改天偷偷把你给炖了。”
  “得了吧殿下,您养的这玩意儿是鸽中黄天霸,我等凡人只能绕着走。”洛常冲他翻了个白眼。
  外间些微响动是叶翀端着药进来,梁检看到胡未迟给叶翀留下的调养禁忌,总算知道皇上看见御史上书妖妃惑主的感受了,二话不说再次叫胡大夫卷包袱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只留下一个抓药熬药的药童在府里盯着,叶翀不放心总会亲自去看药。
  洛常见世子屈尊降贵地端药奉茶特别过意不去,赶紧迎上去,要接药碗,“世子您身份尊贵,这些活让下人来干,您做不合适的。”
  “洛侍卫,没什么不合适的,当年在西宁卫,殿下照顾我三四年,本就无以为报。”叶翀跟洛常说着话,却目光灼灼地望着梁检,心中含了下半句:“有意以身相许,就怕殿下不要。”
  梁检看见他那模样就称得出来他肚子里几斤坏水,眉目含情地笑着嘀咕一句,“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飞羽吃得正开心,突然看见叶翀,食儿都不要了,飞起来直扑他怀抱。
  叶翀被吓一跳,左手稳住药碗递给洛常,右手赶紧搂住它。
  雪白的信鸽化身好色之徒,跳到叶翀肩头上,小脑袋蹭着他脸颊,还时不时地轻啄两下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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