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不可遏,伤亡的御廷尉数之不尽,那霍临风却毫发无损,还在皇宫中肆意破坏。恰在此时,身旁的宫人颤声道:“皇上,您快看呐……”
遥遥望去,西南边,漆黑夜空下冒着彤彤的火光,那个方向应当是皇子的居所,皇帝不禁趔趄半步,在宫人的搀扶下打了个冷颤。
“救火,快救火,”他慌道,“皇子若有不测,朕将你们全都杀了!”
西南角的火焰直窜半空,瞧不清梁栋屋檐,只能看见巨大的火光,宫人先被叫喊声引出,等回过神时,殿宇燃起大火,每根漆柱都被一掌击出裂纹,无人敢靠近。
此刻,霍临风走壁飞檐,望见每日上朝的正殿。
既见正殿,便离宫门不远了,他停下,将怀中的娃娃放在地上。这是皇帝唯一的孩子,才五岁,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
“松开手。”他说。
小皇子道:“带我去找父皇,我害怕!”
霍临风一把扯开那小手:“你站在这儿,有人看见你,会带你去的。”
他想,当年容落云也是这般小小一个,那么害怕,惶惶然失去了一切。起身离开,他朝西边的宫墙走,不知睿王府的情形如何了。
渐至西墙下,一队人马候在那儿,为首者带着面具。
相距数步,霍临风站定,问:“排行老几?”
那人道:“老大,陈怡。”
霍临风点点头,迈出步子,对面的御廷尉当即冲来,他扬手接招,连踢带打一步步迫近。吐息间,陈怡反手挥出一杆长枪,破风刺来。
陡地,霍临风抬腿飞踢,探手抓住枪身,旋即靠近,奔袭到陈怡的面前。他紧贴对方,长枪反成陈怡的禁锢,根本施展不开。
两人缠斗百招,嘭的,陈怡闪躲,霍临风的一掌打在宫墙上,墙面顿生裂痕。真气四散,陈怡被震得后退几步,还未站稳,迎面又是一掌。
千钧一发之际,他使出全力相接。
二人的内力无限激荡,身后砖瓦崩塌溃败,吹来宫外呼啸的寒风。
霍临风看向外面,瞠目道:“陈若吟!”
陈怡惊疑地回头,发出“呃”的一声,霍临风一拳打在他的后背上,隔着棉衣、铠甲,砸断了他的脊骨。
而视野之中空无一人,仅有一片无光的黯淡。
陈怡倒下,至死睁着双目,霍临风拍拍手中轻尘,踢开衣摆,大步离开了皇宫。
身后有火光,有迷烟,有呼天抢地的叫喊,他朝前走着,闪入一条昏黑的暗巷。望不到尽头的巷尾处,如梦般,乍然出现一双碧绿的眼睛。
霍临风愣住:“太平?”
那双绿眼睛一瞪,奔来,喘息声,绫鞋点在地上的声音,甚至衣袂飘摇都可闻一二。霍临风张开手臂,未接住太平,先接住一具热乎乎的身体。
乱世温存。
这才惊觉,明日已是除夕。
作者有话要说: 小霍,喜欢跑酷和快闪的男孩儿。
第109章
霍临风和容落云朝西边走, 怕太平的那双绿眼睛坏事, 霍临风抱着,把狼脑袋按在怀里, 每走二三十步便要啐一句, 这小畜生好沉。
穿行一道漆黑的窄路, 远处似有火光,脚步声整齐, 显然是一队巡逻的骁卫。他们俩贴着墙根停下, 挨得近,呼吸交缠地等那队兵走远。
容落云摸黑抬起手, 触到太平的灰毛, 继而往上, 碰到霍临风的脸颊。他轻柔而仔细地抚弄,悄声问:“你没有受伤罢?”
霍临风同样悄声:“放心,一切安好。”
此处无风无月,沿着墙偷偷摸摸地说话, 仿佛家里容不得, 夜半跑出来幽会。“你呢, 如何?”换他问,“听皇帝说,骁卫军包围了睿王府。”
容落云答:“是,两千余人,黄昏时撞的门。”周遭实在太黑,掩住了他眼底的雀跃, “我率领你的精骑抵在府门后,一剑砍了个将军,可谓势如破竹!”
霍临风赶忙“嘘”一声,这厮他太了解,当初冷桑山大战野狼群、夜探丞相府恶斗抟魂九蟒,哪回都要得意一番。如今更了不得,率兵冲锋,杀出千人重围,估摸能絮叨上三个月。
他询问道:“大家可都平安?”
容落云说:“大哥保护姐姐,老三护着睿王,除却王府的亲兵有些折损,大家暂且无恙。”
那队骁卫军走远了,脚步声已听不见丁点,他们应该继续赶路,却极有默契地,谁都没有动弹。许是今夜疲倦,这犄角旮旯叫人放松,又许是悄悄话未说尽,不愿打破这一点安宁。
忽然,霍临风确认道:“对方两千余人,中途没增兵么?”
容落云回答:“没有,直到杀出去,然后甩掉残兵往西逃,对方都没有增兵。”他心中存疑,“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若要铲除我和睿王,今夜是最好的时机。”
原是突袭,本就打他们一个手足无措,霍临风不在,孟霆元外头的亲兵未归,还有十名霍家精骑在荒林之中,乃是他们最为薄弱的时刻。
“两千骁卫,是皇帝低估了不凡宫。”容落云说,“可稍落下风的话,必定会增援,傻子才会错过这次良机罢?”
霍临风道:“没顾上增援,是因为皇宫乱成一团,打乱了皇帝的步伐。”
两人同时静默,黑暗中,又同时觑向彼此,霍临风先开口:“今夜,除了皇帝想让你们死,陈若吟应该更想。”
容落云接腔:“如今和陈贼,是你死我活的关系,皇帝既然动手,那厮必定趁着东风添一把火。”
分析得头头是道,霍临风问:“那他为何没派人增援骁卫?”
容落云支吾:“我怎么知道……”
霍临风好生无语,合着说没说都一样,索性不猜测了,事已至此总归还算幸运。他一手抱着太平,一手揽住容落云,风雪夜归人般,疾步往西去了。
正值子时,丞相府,厅堂内灯火通明。
座上,陈若吟发髻松散,衣裳宽松,俨然不是待客的模样,可座下圈椅中,却端坐一位深夜拜访的客人,清瘦甚至嶙峋,是太傅沈问道。
桌上除去茶盏,还摆满砚台,沈问道端详着,轻拿轻放格外的小心。良久,他扭脸望向陈若吟,客气地说:“丞相大人的砚净是好砚,在下都挑花眼了。”
陈若吟翘着二郎腿,嘴角勾着,笑得凉意飕飕,管家进屋来,走到一旁俯身贴耳,对他禀报几句。他偏头闪躲,说:“大声讲就是了,让沈大人也听听。”
管家道:“两千骁卫围剿睿王府,被反杀。”偷偷瞥一眼陈若吟,见其声色未动,才接着往下说,“睿王及不凡宫等人俱已逃脱,行踪不明,至于皇宫那边……”
沈问道垂眸盯着手里的砚台,不知听或没听,陈若吟好整以暇,懒洋洋地说:“皇宫那边怎的?皇上不敢杀霍临风,顶多拘了他。”
管家躬身:“霍临风搅得宫中大乱,也逃脱了。相爷,宫门一级校尉来报,陈怡叫霍临风打死了,就在西边的宫墙下。”
陈若吟眉心一舒,似是放松态,实则越是愤恨。“哎呀……”他拖长音调,丹凤眼往座下投去,“沈大人,可都听清了?”
沈问道抬眸:“相爷的义子丧命,节哀顺变。”
陈若吟的心情算不得好,他也绝非哑忍的性子,道:“本相最烦臭书生,惺惺作态,像个娘们儿似的。”
沈问道抚须:“像不像的,说到底还是个男人,可身上若是没了根儿,再不惺惺作态,也算不得男人了。”
嘭的一声,陈若吟拍案怒指:“姓沈的!你少在本相面前放肆!”
沈问道含笑曰:“岂敢,无非是近日城中流言纷纷,在下一时有感而发。”
先前,霍将军怒杀丞相的两匹马,长安城早已传遍,还在传,霍将军亲口透露,丞相多年不婚不娶,竟是因为一桩难言之隐。
陈若吟恨得牙痒,道:“当年唐祯谋逆一案,之后这些年,你我水火难容,十八载,你沈问道何曾登过我丞相府的门?今夜骤然拜访,不过是知晓睿王府遭难,料到我会派人,便来拖住我罢了。”
沈问道说:“丞相多虑,在下当真是来挑砚台的。”
刚入夜,惊闻骁卫军包围睿王府,皇上既已动手,劝谏无用,猜测陈若吟定会趁机派人,以将睿王一派铲除。沈问道便来了,仗着是小皇子的恩师,借口小皇子想寻一方好砚,在丞相府一直搓磨到此刻。
陈若吟切齿问道:“那沈太傅挑好了吗?”
沈问道拿起一块:“这一方极好,想来小皇子十分喜欢。”起身离座,发觉双腿都有点酸麻,“时候不早,那在下不打扰了。”
陈若吟一挥手,示意管家送客,待沈问道转身走出几步,他盯着那瘦削的背影,幽幽地开口:“沈大人此举,莫非属三皇子一派?”
沈问道未回头:“丞相误会了,在下最想救的,是不凡宫的容落云。”
陈若吟蹙眉:“你与他何干?”
沈问道低低地笑起来,吊起胃口却不回应,揣着一方砚台离开了。厅内陡然寂静,门未关严,陈若吟陷在椅中凝望那一道门缝外的夜空,他琢磨不透,向来清高的沈问道为何要帮一个江湖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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