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眠拦住了大夫,询问有何妙方良药,大夫说有一种石斛草,是名贵的中药材。具有补益脾胃,短时内降虚火的功效。但是采用石斛草宜用鲜,且生长条件苛刻,只在深山之中有少量产,药房内一般不配此草。
当日文君能半夜为他采露水治眼疾,今日他崔眠也能上深山老林给他挖草去。
只不过此一去,并不孤单。有小胖子孙安,有小质子云熙还有跟来凑热闹的雨洛。
爬的是一座无名的高山,崔眠寻草心切,走的快些,留得其他人在后头。
“不行了,我累了,我歇一会儿。”
雨洛本以为还是和上次去怀若谷一样,去郊游放松身心才跟来的,但这次显然不是,心里很是后悔。
“那我们坐会儿吧。”云熙提议,但眼睛还是眼巴巴看着崔眠离去的方向。
深林空荡寂寥,连樵夫都不来此,抬头只可见入云的大树和一方小小的蓝天,草丛里的一点动静都让人心生可怕联想。
“早知道不来了,小胖子,你看我干嘛?”
孙安看着雨洛,嘴巴张的大大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雨洛回头一看,整张脸都煞白了,一条花色大蟒正对着他吐信子,红艳艳的,细细的舌头从那蛇里进进出出,雨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雨洛,你千万别动。”
云熙嘱咐着,雨洛当然不会动,他已经全身发软,想动也动不了,可偏偏鼻子不争气,
“阿嚏——”他竟然对蛇打了个喷嚏,眼看着蛇要来咬他,云熙却眼疾手快抓住了蛇头,把蛇摔到了岩石上。
那一瞬间,雨洛看见了琥珀瞳里的狠戾,再看那条花蟒大蛇扭曲了几下就再不动弹了,怕是死了。在雨洛的心中万物有灵,其实不必杀它的,把它丢远了便好,但还是很感谢云熙,否则被那蛇咬上一口,可有他好受。
“谢谢你,云熙。我看你抓蛇的手法好娴熟啊,你从前练过吗?”
“哦,没有。只是我们云疆多蛇,也是会抓的。”
云疆是个寒苦之地,怎么会多蛇呢?倘若平时雨洛定会这样想,但他现在还是被吓得心有余悸,没有想到。
“呜呜呜,这里好可怕。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找娘。”
孙安是再也不肯往前走一步了,哭闹着要回家。云熙看雨洛也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又不放心崔眠一人入深山中,便让雨洛先送了孙安回去,自己再去追崔眠。
崔眠看见了一株石斛草,生在断崖边,他俯瞰下去,原来满崖都爬满了石斛草,心中很欢喜。又丢了块石头下去,好久才听到落地声,想必是个很高的断崖。
这下心中犯难了,这崖下还是不下。确实有一定危险,可是让他放弃这满满一片的石斛草,怎么样也不甘心。
抱着侥幸心理,崔眠背着箩筐下了山崖。
云熙追到崖上的空地却没看到崔眠,心里徒生恐惧,去哪了?是迷路了吗?被蛇咬了?还是被老虎吃了?
想着想着,越发觉得不妙。
“崔眠——”
无人回应,
“崔眠—— 你在哪?”
四周只有回音,他一人的回音。云熙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眼眶渐渐红了,他不希望崔眠有一点事。
“小质子,我在这呢!”
听到了崔眠的声音,不似从地面上传来的,云熙擦了擦眼睛趴去崖边看,就看到了一袭红影从断崖下慢慢爬上来。
刚才崔眠在找着力点,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没空回应云熙。
云熙看着身上连绳索都没有绑的崔眠,心中震惊,他竟然为了几株破草把自己置于险地,御史大人又不是得了绝症,一点小伤小病罢了……那个男人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份量。
“你放心,我很快就上来了。”
崔眠对着他笑,背上的箩筐装满了石斛草,满载而归。他小心翼翼地攀着悬崖边凹陷或凸起的岩石,眼看就要爬上来了,一手已经搭上了悬崖边,
“啊——”
脚下踩的岩石却松动了,幸得云熙拉住了他的手,这下崔眠整个人的重量只靠右手被云熙拉着,他想在脚下寻个着力点,可是那整片的岩石都松动了。
无法,只能僵持了一会儿,看着云熙的脸色涨红,手也被他拉得青筋暴起,泛起了紫红,崔眠才发现云熙的两只手腕都有很明显被勒过留下的疤痕。
“小质子,你放手!”
“我不放。”
话才说完,咯吱一声,崔眠往下掉了一些,云熙的脸一下子从红变成了青,表情痛苦,他的手脱臼了。血,从云熙的手流到崔眠的手,又滴滴点点往下掉去……
“你快放手,别管我了!”
今天就是死,崔眠也认了,是他自己要下的崖,心存侥幸,只感慨苍天饶过谁。
“你放手,我若死了,你便去帮我和御史大人说,我崔眠心里,”
“闭嘴!”
崔眠没想到一向温顺的云熙会突然这么愤怒,也是无措。
“你,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把那筐东西丢了,我可拉你上来。”
对了,没有坐熙提醒,崔眠差点忘了这框筐石斛草,
“我把它甩上去,你帮我带去御史府。”
云熙看着艰难行动的崔眠,那一刻他真的有放手的冲动,让崔眠和那筐破草一起坠落崖底算了。
如果时光能重来,那么云熙会选择放手,让崔眠掉下去,他自己也跳下去。
但这一刻,他还是死死拉住了崔眠的手,他不要他死。
没有了筐子,崔眠身上轻松很多,借着云熙的力一下子爬上来了,看见了云熙很难看的神色。
“你是不是很痛?”
是,云熙觉得很痛,不是脱臼的痛,是另外一种从未有过的痛。
而后崔眠背着箩筐搀扶着云熙下了山。他把药交给了御史府下人,又赶忙请了大夫给云熙接骨,短时内不敢让云熙去御史府了,只怕文君知道发生了什么定会斥责他一顿,文君现在可和从前那个书生不同了。
御史大人身体抱恙,皇上又是命太医来诊断又是送了各种珍贵药材,文君喝着石斛草汤药,同此前喝的味道不同,只当是皇上送来新的药材。
城西,这几日云熙在这里静养。崔眠不让他去御史府,他也不想回皇宫,脱臼了条胳膊却能和崔眠住在一起,只觉得因祸得福。
夜里闻着夜来花香,觉着格外美好,睡的十分安稳。也知道崔眠半夜会过来看他盖好了被子没有,便养成了从前都不会的踢被子的坏习惯。
“小质子,你傻笑什么?”
崔眠喂着云熙汤药,很是疑惑。还有那手伤,大夫明明说养七日便好了,可云熙总说还没好,又请了大夫来检查,也说还没好,崔眠只得又留他一阵。
云熙的手当然不会好的那么快了,三更半夜咬着牙偷偷把自己手复原的手拉脱臼,又再接上,这世上能这样折腾自己的也没几人。
萧炎到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夹着板子,把用纱布吊挂在脖子上的云熙,和喂他喝粥的崔眠,脸上的表情很好地诠释了诧异二字。
他不知道崔眠什么时候和云疆的质子走的那么近了,本想开口对云熙说什么,但好像碍于崔眠在场又没说。
“呦,萧美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崔眠,他是谁啊?”云熙不认识他。
“他是我的手下败将,京城一棵葱。”
萧炎闪躲着云熙,把崔眠拉到一旁说小话,
“那个不是云疆太子吗?你怎么和他处一起了?”
崔眠听到了萧炎话语里的嫌弃,只觉得自己从前认识的萧美人不会这般狗眼看人低的。
“我乐意,关你屁事!”
萧炎又待了会儿,崔眠不和他说话,云熙更是没同他交谈,也就自己心事重重地走了。过后,又常常来探望云熙的伤势,崔眠只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云熙也埋怨他,带来的那些好药让他的手伤很快就好了,再没理由在城西待下去,心里又不是很愿意去御史府,夜里也就只能回皇宫去睡了。
东部,初几日两军还能势均力敌,可到了后来万央竟是比东遣的南夏士兵更了解当地的地形地势,补给水源等;且还能乔装成东部居民,融入百姓之中。
总之万央如有神助,打的南夏□□连连。
这下子便引起了南夏的怀疑,因为东部山脉阻挡的缘故,南夏与万央少有交流,本该对彼此都知之甚少,但观万央的架势,绝不可能在行军几日内把南夏东部摸了个透,倒像是早有准备,派了细作潜伏在南夏。
这一夜,皇上又召人在御史府开了会,讨论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流民安置等一系列问题。
这一讨论就是到了子时,清风被祁烨派去做了别的事,文君便送皇上回宫。
宫里寂静,甬道狭长,所不同的是今天不再是皇上一人提着灯走,身边多了个御史大人。不过是多出一人的脚步声,祁佑就不觉得孤单了。
“文爱卿如今可有大碍?”
“多谢皇上赐予的妙药,文君身体已然无恙。”
……
祁佑摘下右手的紫檀柳串静静把玩,从前觉得很长的一段路,在和文君的交谈下很快就走完了。一时间心中竟起了贪念,倘若这条路从此都有人陪他走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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