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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番外完结 (壶妖灵)


  张博士看人的眼光果然还是很毒。
  折腾了半宿,众人也实在没心思去计较徐容和吴议那点小心思,既然罪魁祸首已经自戕,犯罪工具已经没收,那差不多就该收拾收拾各回各家了。
  张起仁在英国公府上又小住了几日,直到李勣颤巍巍从床上坐起来,才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胸口。
  李勣是刀山尸海摸打滚爬出的硬汉子,对死去活来这种事权当家常便饭,这一回去鬼门关兜了一圈,只当自己的魂魄又出走了一回。
  “老夫数渡黄泉,都是张老你硬生生拉回来的。”他虚弱地咧唇一笑,一口牙齿掉光的秃槽都像能咬人似的,“你放心,不过是一只猫,还能吓死老夫?你当老夫也是那等无知妇人?”
  都恢复了跟武后斗气的精神头,可见是大好了。
  李勣不顾儿孙的劝阻,爽朗地大饮一口寻骨风酒,把酒碗豪爽地往地上一砸,仿佛还是当初那个金戈铁马、豪情万丈的少年将军。
  ——
  东风拂柳,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
  咸亨这个年号也随着历史的脚步,按部就班地取代了平稳安定的总章,开启了另一个充满传奇的时代。
  对于吴议而言,这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各地太医都已陆续回赴长安,太常寺很快贴了文榜,宣所有生徒三日后到长安官学报到。
  如今执掌长安官学的是副太医丞孙启立孙博士,听说是个刚直严苛的老先生,徐容常来往于国公府和张府之间,每每提到这个曾授业解道的孙博士,都一副劫后余生似的哭丧表情。
  “博士里就数他脾气最古怪的,以前有位师兄背错了一个药方,给罚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腿都跪成猪腿了!”
  徐容津津乐道着这几年不得了的见闻,最后,才无限同情地拍拍自己师弟的肩膀:“吴议,你可一定得熬住啊。”
  在他们这些年长的生徒眼里,这个孙博士可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师长,分明是个张口就要吃人的妖怪。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雷公藤的毒性,度娘说“雷公藤对各种动物毒性不同,它对人、犬、猪及昆虫的毒性很大,可以发生中毒甚至死亡,但是对羊、兔、猫、鼠、鱼却无毒性”


第19章
  唐朝的科举,往往给后人留下一种方兴未艾的印象,但吴议穿过来才发现,这个时代的科举虽然不算完备,却意外地算得上百花齐放,其中设立科目类别繁多,除了经典的进士科和明经科,医学、造纸、雕版印刷、烧瓦造瓷……你能想到的,都有相对应的学科。
  只不过相比于明清时代那股功名防身的狂热风潮,这些通往仕途的旁门小道尚没有被考生前赴后继的脚步扩宽开去,还处于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阶段。
  况且,这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就拿医科中最受欢迎的内科来说,起码要先修满七年的学业,才有资格迈进太常寺的大门,成为一名注册合格的唐朝医官。
  而这完整的七年学制也绝不比其他阶梯式升级流的科目简单多少,漫长的学涯中还不断穿插着名目众多的考试,旬试、岁终试、毕业试,笔试、口试、实践操作,总有一场考倒你。
  故所以,许多人在官学里熬白了头,也没有见到太常寺的大门。
  ——
  入官学的前一夜,张起仁来到吴议的屋前,亲手递给他一封袁州寄来的家书。
  这个家,并不是他早已划清关系的吴家,而是和他曾同吃同住、同在一张瓦下的郡王府上下。
  吴议接过书信,里头只薄薄搁了三张纸,头一张是李素节的亲笔书信,寥寥几笔,说起袁州城梅花开过,杏花初放的风光,落笔生香,隔着一层笔墨都能嗅到袁州城外的清幽花味。
  翻转过去,夹在中间的是一张“过所”。
  所谓的过所,也就是公验里最常见的一种,用来证明“西漂”人士的身份清白。
  这封过所上头已经加盖了袁州官府的公章和五位乡亲担保的签名。有了这封文书,他就不算没有身份证的偷渡人口,只要在一个月内补办个公验的延期手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长安了。
  吴议心头一动,指节如浮冰微颤,片刻,才将这纸文书小心翼翼地纳入袖中,仿佛收捡起一张千金的票据。
  张起仁还在忙里抽闲给他亲自送信,显然是还有别的话要交代,他来不及在心底对李素节说一句谢谢,就草草往下翻看过去,目光刚落下去,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白纸上头弯弯曲曲几道墨痕,吴议横看竖看,摆了半天,才看出这是个北斗七星的样子。
  这幅颇具抽象派精髓的画作,一看就是出自李璟的手笔。
  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闹了一场,才央着李素节把这幅意义不明的画加在信后头。
  一想到李璟滚在地上不依不饶的模样,吴议有些哭笑不得,袁州的春天好像都跟着这封千里而来的家书,被捎进长安的满城飞絮中。
  郑重地收起这封情深义重的家书,吴议才侧身恭立,望向自己的老师。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张起仁缓缓一笑,把准备好的一通寒暄都一并省去。
  “吴栩昨日已抵长安,在老夫这里拜过门帖了。”他目光下落,和蔼地望着吴议,“以前他和你是兄弟,如今为同班,论情论理,本都不该太过疏远。过去的事情,老夫也听郡王爷说过一些,你且放心,天子脚下,他不敢再胡闹。”
  这番话明面上是宽慰安抚,也有提点他多加隐忍的意思,吴议心底明镜似的,这话肯定不止跟他一个人提过。
  张博士有意调解,他只能顺水推舟:“老师教诲得是。”
  乐福客栈。
  “忍,忍,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吴栩怫然一拍案几,将睡眼惺忪的吴九从梦中震醒,“这个为老不尊的张老儿,分明就是偏袒吴议,还说什么手足之义,分明我是嫡子,他是庶子,我为尊,他为卑,这才是道义!”
  吴九给他吓得背脊一抖,忙去门口左右看看,见无人路过,才放下心来。
  “少爷,老爷亲口交代过,长安不比袁州,咱们凡事都得小心翼翼的。”他心有余悸地抚抚心口,“听说那位孙启立孙老爷眼里最揉不得沙子,咱们若给抓住什么把柄,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吴议那小子。”
  吴栩冷哼一声,大有不屑之色:“在袁州的时候我还不够忍他吗?那小龟孙素性目无尊长,给他点教训,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职责所在,还怕落了别人的话柄?”
  他非要强词夺理,吴九也只得喏喏称是,背过身去,在心头埋怨几句,他不过是个照话办事的下等人,哪里敢拂了这位大少爷的脸面。
  吴栩冷眼打量着这缩头缩脑的老奴才,横看竖看都不是个出主意的人,他在心中计较一番,倒想起个人来。
  “我临行时,母亲曾提过一口,雍州太守家的二公子徐子文也入选这一拨生徒,我小时候和他玩过几年,书信倒从没断过,只不过此行匆匆,和他还没见过面……”
  他顿了顿,吩咐吴九:“去取纸笔来,我有信要写。”
  “少爷的意思是……”
  “张起仁要袒护吴议,不许我这个做兄长的动手,还不许别的生徒教训不知礼数的后辈吗?”吴栩冷笑一声,心底已经拟好计策,“我就暂且忍他几日,看他能横行到几时!”
  翌日一大清早,长安官学的门口就挤了个热闹,地方上的学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选出的精英,谁的脸上也没有写庸才二字,生徒们在心中各自比划一番,已悄悄得出个长短顺序。
  吴栩一眼便瞧见人群边上站着的吴议,在一众生徒也算是气质出挑的,叫人不得不多看两眼。
  他在心中冷哼一声,暂且按下不忿,大阔步绕过吴议,径直走到谈笑风生的一对才子身边。
  “徐兄!”他亲热地拍了拍其中高个的肩膀。
  徐子文正说到兴起,被他一打断,也不生气,反热络地拉起吴栩的袖子,引见给旁边的青年。
  “我都忘了和你介绍,这一位就是袁州刺史的嫡公子,吴栩。”
  吴栩和那青年点头一笑,算是认识过了。
  三个不同地方来的青年凑在一块,又有了许多说不完话,三人谈天说地畅谈一番,才把眼神偷偷瞄向孤零零的吴议。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徐子文身边的青年越过吴栩的肩头,悄悄看了一眼,倒不觉得那一位像是吴栩说的那样大逆不道的样子。
  “你别看一副干干净净的模样,他做过的混事可不少!”吴栩又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地将袁州诸事一一道来。
  末了,才痛心疾首地一捶胸口:“若不是母亲心肠太软,也不至于被他欺负到这个地步了,严兄,你可别被他也骗了!”
  那位被他喊“严兄”的,是户部严公的次子严铭,他身世出身本就高了吴栩等人一截,已经先在长安官学里厮混了好几个月,只不过和徐子文是同年的旧友,才专门赶过来见一面。
  听完吴栩的“遭遇”,严二公子早就被煽得怒火中烧,恨不能脱了外袍就挥拳过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狼子野心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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