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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雄豪 (赤水三株树)


  元棠有种感觉,桓王很在意封淙,比普通长辈的关爱更在意一点。 
  桓王、太后和皇帝对封淙的态度各不相同,但总有些没有挑明的隐晦。
  
  待元棠打开木匣,发现里面不仅有兵书,还有一叠布料一样的东西,抖开来看,居然是舆图。
  这年头舆图可不是轻易能拿到的,兵部藏有舆图,一般人看不到,袁家时代出将,也只有一些城池局部地图而已。
  封淙被元棠的惊呼吸引过来,外面的袁德也探头,封淙帮元棠把舆图挂上。
  桓王送的舆图描画简单,寥寥数笔勾勒出山川、河流、海洋和陆地,两条长河如同龙走云端,在广袤的土地穿过山岭,流入奔腾海洋,图上的地形走势与元棠那个世界相似又不相似,一时让元棠感慨万千。
  
  封淙轻轻拍元棠的后脑勺,笑着说:“小将军惊得说不出话啦。”
  元棠对着舆图左看右看,指着南边长龙似的大河东向一个黑点,说:“襄京在这里,离北晟的曜京好远。”
  封淙一愣,然后笑道:“不远,当初我阿父带我们从曜京南下,陆路换水路,只用了三个月。”
  他又指着江水以北两条河流交汇处说:“这是霁飏。”朝西北移一截,“这是泽柔。”
  封淙将他们去过的地方都一一指给元棠看,说:“你瞧,南夏所控之地皆有河流、航道可通行,北晟则地势平阔,河道稀疏。北晟骑兵在北地驰骋横行,到蕖水附近地湿泥软,马蹄在山泽里跑不开,就不如南夏用船舰来往灵活。南夏依江水为守,江水向北,蕖水两岸,都是南夏的屏障。”封淙指着霁飏附近的一条河流,将大致范围圈出来给元棠看。
  “齐州、凉州和沐州位于蕖水两岸,若北晟用兵,朝廷不仅要向三州征兵,三州也很有可能成为前线战场。所以统御三州的上筠府格外重要。”
  关于南夏和北晟的之间攻守,元棠之前也听袁德说过,知道两国凭地势而守,各有所精,封淙在标注有地形的舆图比划出来,更为直观。
  元棠点点头,说:“所以南夏倚靠江河险要守国境。”
  封淙懒洋洋地躺倒在舆图前,见他认真的样子实在好玩,忍不住拉他一起躺,说:“是也不是,险可恃而不可恃也,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险要。”
  “所谓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也。”外面一道清亮的声音道,沈靖宣拾阶而上,抖了抖袍袖,一手背在身后,形容冷峭,睨着封淙说:“每次我以为殿下应该困顿不堪的时候,殿下好像都过得很惬意,这回更不同了,还拐了一个人和您一同关禁闭。”





第28章 闭门
“沈三哥!”元棠惊喜道。
  封淙翻身支起头,淡淡地说:“来了。”
  元棠招呼宫女们摆座泡茶,在木廊外跑来跑去,三人坐到梧桐树下,正是天朗气清艳阳普照之时,梧桐树影投到窗里,撒下一地碎光。
  “二郎长高了不少,也长壮了。”沈靖宣说。
  这话元棠爱听。
  封淙喝着茶问:“什么时候进京的?”
  沈靖宣说:“三日前,才进京就听说殿下当着满朝文武把二皇子丢到水中,当真威风。”
  封淙不置可否。
  元棠说:“是二皇子先动手打人的,还是背后偷袭,而且……”元棠看封淙一眼,才说:“他对文熙太子不敬。”
  沈靖宣挑挑眉,没有继续讽刺封淙,又对元棠道:“听说你要封校尉了,恭喜。”
  元棠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笑嘻嘻说多谢。
  沈靖宣问起最近京城发生的事,元棠捡要紧的说,听到桓王要离开上筠,沈靖宣并不意外,想必早有消息。
  封淙问:“太后让你入京,给你当个什么官?”
  沈靖宣说:“太子舍人。”
  封淙凝思,沈靖宣轻嘲:“看得起我。”
  太子舍人是太子属官,供职东宫,清贵非常,很多世家子都以太子舍人起步入朝,据元棠所知,在太学考评优秀的人也有机会录作太子舍人。
  夏国本朝因皇帝信重萧皇后娘家,二皇子封弘绅更得皇帝宠爱,相对的太子封弘绍则显得有些被忽略。
  元棠听人说起太子,总是说他风雅谦和,不少人还拿他与当年的文熙太子作比较,但除了风雅谦和以外,他好像也没什么名声,威望更不能与文熙太子相比。他加冠入朝后只在朝听政而不议政,“听”和“议”一字之差,区别可就大了,萧家在朝把控,太子没多少机会参议朝政,作为太子属官能接触的政事也不多。
  
  “王尚书本要引荐我为秘书郎,被萧侍中驳回。”沈靖宣说。
  以沈靖宣的出身,入朝担任秘书郎这种同样清贵且更靠近中枢的官职也使得。
  封淙说:“萧家不想沈家再有机会契入中枢,拦着你是正常,待你在太子舍人任上的有了资历,王尚书再引你入中枢机要,他们想拦也没理由。”
  沈靖宣点点头,说:“是极,不过还有大半年桓王就要离镇,只怕到时候来不及。”太后让沈靖宣入朝,最主要还是为王家添助力,或者说,给萧家增加障碍,阻止皇帝派萧家人镇上筠。
  封淙显得不甚在意,说:“管他来不来得及,这次他们引你进京机会绝佳,你只管当你的官就是。”
  
  沈靖宣又被封淙的态度弄得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又道:“你怎么对人说动手就动手,还是垂髫小儿吗,要是真看不惯二皇子,找机会收拾他一回让他不能翻身岂不是更好。”
  元棠心想沈三哥你真黑,那可是皇子啊。
  封淙随意横卧案前,一腿屈起,说:“不当面给个教训他怎么知道错在哪?”
  沈靖宣目光一凝,说:“弘绎殿下真是好筹谋,不如帮我筹谋一个宰相当当。”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封淙说,“以沈兄的才干用不着别人谋划,拜相封侯迟早的事。”
  沈靖宣“啪”地一下放下茶杯,惊得元棠手抖,热茶荡出杯口烫了一嘴。
  
  “殿下威武无人能及,当众打人,闭门思过?你以为你能一辈子置身事外!”沈靖宣冷笑说。
  封淙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说:“反正和我没关系。倒是你,赶紧趁着两虎相斗在朝中站稳脚跟,寻机让沈家起复。”
  沈靖宣冷声道:“沈家如何不劳殿下操心。殿下自己底在想些什么,进京一年像个纨绔子弟毫无建树,还偏要和太后对着干,白白浪费光阴。”
  封淙一脸乏味:“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人管不着。”
  
  两人说话仿佛互相点火,元棠觉得要糟,一边用袖子擦热辣辣的嘴,一边哈气劝道:“大家都别生气,嘶嘶好烫,阿淙其实过得挺不容易,哈哈烫,沈三哥才来,阿淙你也别气他,有话好说。”
  “要不是他总想着……”不远处的花篱下正有宫人走动,沈靖宣看了一眼,话锋一变:“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和你的父亲?”
  封淙直起身子,道:“我有什么身份?阿父已经故去多年,我在心里想他就行,不需要别人惦记。”
  元棠:“嘶嘶……不要吵,冷静冷静……”
  沈靖宣:“那也不该如此自我放逐,你这样做对得起谁?”
  封淙:“对得起我自己。”
  元棠:“冷静……”
  沈靖宣:“除了你自己还对得起谁,我不说别人,就说二郎,他大好的年纪太学不去上,还得陪你在宫里思过。”
  一把火又烧到元棠身上,元棠说:“三哥别这么说,我愿意的,啊真烫!”
  封淙起身去那布巾,用凉水打湿,拉开元棠的手,将布巾敷在元棠脸上,说:“你少挑拨,小将军想学什么,我可以让人来教,况且我不在,他一个人留在太学才会被人欺负。”
  沈靖宣:“别人如果欺负他,也只因为他是你的侍读。二郎涉世未深才被哄住了。二郎,你道他为何允许太后把你放在他身边,因为他知道你心里有愧疚肯听他的话,还能麻痹太后,让太后对他放松警惕。”
  封淙的手顿了顿,元棠揭开帕子道:“我知道啊。”
  沈靖宣:“……”
  封淙:“……”
  
  沈靖宣对元棠也一脸恨铁不成钢。
  元棠又劝道:“大家各退一步嘛,好不容易见面,和和气气好好说话。”
  “和他有什么好说的,”沈靖宣看着封淙,压低声音:“你打算逃避到什么时候,既然你不在乎血缘,不如将计就计,趁现在在朝中培养助力,至少将来有进退的余地。你是皇族血脉,总想着远走北晟算什么,文熙太子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他已经不在了,”封淙说,“谁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但是如果你真的走,所有人都觉得文熙太子有个背叛夏国的儿子。”
  封淙的手还扶在元棠脸上,元棠明显感到他手指一紧,力道变大,元棠差点疼得哇哇叫,猛地抬眼,却见封淙仍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不会有人在意文熙太子的儿子是谁,”封淙说,“沈家即将回朝,不该节外生枝,你今天说的话若是传出去被我叔父听到,对沈家可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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